身體再次被撕裂,意識在極端的痛苦中熄滅,隨後一切便又一次被拼合在一起。
掙扎著站起來的人類,已經不知道自己這是第幾次被那怪物撕碎了,那巨大而扭曲的軀體擁有着人類無法匹敵的力量。被毀滅的願望侵染的雙神之身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樣,映入眼帘的只有恐怖與瘋狂的異形之軀,還有不斷交織的赤紅雷電與蒼藍熾焰。
「我是……我是……」
不斷地死亡與重生,讓羅倫的精神開始瀕臨崩潰。他已經記不清自己的名字,甚至開始澹忘自己身為人類的事實。而由瀰漫的星之力再次組合而成的身體,此時有一半都已不再是人類應有的形狀了。
「我不能……輸……」
再次抬起了自己的身體應該被稱為「手臂」的部分,但他看到的卻是兩隻完全由黑色結晶構造的兇惡利爪。而在目光邊角的一隅,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肩上似乎正掛着一對宛如月弧般的異形翅翼。
雙眼彷彿就像是在燃燒一樣,不斷地灼痛著空虛的靈魂。額頭上好像有什麼尖銳又沉重的東西生長了出來,自己的目光卻怎麼也無法觸及那個地方。
一隻似乎應該被稱呼為蛇的物體連接在了後頸之上,后腰間又感覺有什麼狹長的東西正在從自己的身體中鑽出。而自己胸口中的兩顆心臟此時正在勐烈地鼓動,不斷地將磅礴的生命力輸送到全身上下的每一個地方。
「我的名字是……我是……」
那種東西已經不重要了,自己現在只需要更強大的力量……若是在這裏放過了那終焉的化身,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便都會白費。
……努力?是為了什麼來着?算了,這些都無所謂了。
吼——
口中發出了不似人類的咆孝,已然不再是人類的軀體開始向前奔跑。星之力不斷地流入身體之中,讓自己渴求的力量變得越來越強。
「力量!我需要……更強大的力量!」
黑水晶構造的利爪高高揚起,向著怪物沉重的軀體揮去。而那怪物也挪動起了巨大的肢體,想要像之前一樣再一次將那渺小而卑微的生命碾碎。
力量的差距依然是天壤之別,就算那人類已經捨棄了弱小的部分,也根本無法戰勝腐朽的神明。那幾乎如同巨龍身軀一般巨大的肢體只需要輕輕拍下,那脆弱的人類便會再次四分五裂。
【哦,你竟然忘記自己是誰了嗎?】
奔跑的身體因為突然響起的聲音而停滯了下來,恰好躲過了怪物摧枯拉朽的一擊。像是人類的生命開始尋找起了聲音的源頭,但除了瀰漫的混沌之外,他並沒有發現任何其他的存在。
【別找了,我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你是……誰?」
【一個保險,是一個好心人之前留在你靈魂中的一個……嗯,小禮物?】
巨大的怪物並沒有再次發起攻擊,它似乎已經厭倦了碾碎渺小蟲豸的行為。而這也為那貌似人類的存在爭取到了一個喘息的機會,他那已然混濁不堪的靈魂,似乎也因此而恢復了一絲清亮。
【說起來,你還真是個十足的蠢貨啊。面對無法戰勝的對手竟然還在用蠻力應對,你的腦子難道只是個擺設嗎?】
「不,我是……」
【不過,你一直都想不起來自己過去的事對吧?你根本不知道過去的自己是怎樣戰勝這種對手的,所以才在這裏用最原始的辦法反覆試探。呵,真是可笑。】
那聲音的語氣似乎有些熟悉,但混濁的靈魂連自己的名字都無法想起,自然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在幫助自己。
「我該做……什麼?」
【回憶一下你已經知道的那些事,如果你現在腦子轉不動的話,那我就來幫你整理一下。】
回憶?被自己遺忘的記憶里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終焉的災厄是從人類毀滅世界的祈願中誕生的,但光憑人類的祈願,是沒有辦法憑空創造出如此巨大的力量的。】
生命不會憑空誕生,也不會徹底消亡,只會從一種形式轉變為另一種。這似乎是自己曾經在某個課堂上聽到過的,有關生命的基本常識。
【那麼,作為災厄基礎的生命源自於什麼呢?】
自己好像最近才剛剛想起,那宛如神明般的災厄之獸,原本是……
【沒錯,就是那來自遙遠的宙域,經歷了漫長的星際之旅,只是想要找到安身之處的,兩位來自異星的神明。】
是的,那跨越了無數星辰依舊未有衰弱的強韌生命,即是一切災厄的起始。
【那麼!它們是為了什麼才拋棄了自己無上的力量?它們是得到了什麼足以與神明的生命等價的回報?它們又是因為什麼,才沒有來親自處理自己遺留的禍患?】
因為不斷地死亡與重生而變得澹薄的記憶,在這一刻開始重新凝聚。人類首先想起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想起了自己為何會在這裏。
【所以想起來了嗎!它們的名字是什麼?你的名字又是什麼?】
「我的名字是……」
不,這個答桉其實已經無關緊要了。
【你是誰?】
只是個,普通的人類而已。
【她們又是誰?】
「是我一路走到這裏的理由。」
一切混濁之物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巨大的怪物似乎也因此變化而陷入了獃滯之中。回憶起了戰鬥理由的人類,也終於想起了過去的自己曾經做出的抉擇。
「我乃執掌鳴雷與閃焰的雙神所祝福之人。」
異形的軀體開始膨脹變大,躍動的星之力激起了生命的脈動,讓那原本渺小的人類,轉眼間便成長為巨大的存在。
散佈終焉的怪物畏懼了,它挪動起了肢體開始後退,想要從那巨大的敵人面前逃離。但它卻根本無法離開這個虛幻的空間,無論怎樣移動它都始終停留在原地,未曾遠離半步。
「以『赤鳴牙』與『蒼閃翼』之名。」
巨大化的黑晶之爪按住了顫抖的怪物,將它的身體直接壓倒在地。人類對終焉的瘋狂祈願,連帶着那失去了靈魂的磅礴生命一同,在這一刻被異形的巨人盡數吸收。
「彷徨的災禍啊,永遠於我之身軀內沉眠吧。」
於是,異形的巨人自此得到了禁忌的名諱——
『裁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