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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江花月 - 114.第 114 章字體大小: A+
     

    晉江文學城歡迎您弓梢兩側的榫頭,因吃足了他雙臂所發的力道,不勝負荷,漸漸發出輕微的格格震顫之聲。

    就在那張弓弦綳得下一刻彷彿就要斷裂之時,他倏地鬆開了緊緊扣著箭桿的拇指。

    箭瞬間掙脫束縛,離弦而去,如閃電般筆直向前,嘶嘶破空,就在眨眼之間,「噗」的一聲,不偏不倚,釘入了對面那張靶子中心的錢孔里。

    一箭中的!

    非但如此,這整個過程中,他射箭的動作,無論是穩弓,還是瞄準,也如流水般一氣呵成,沒有分毫的凝滯,可謂是優美至極!

    對面的守靶人,上前檢視,以旗幟表示過關。

    頃刻間,靶場里爆發出了一陣叫好之聲。

    圍觀之人,除了高、陸兩家的門生弟子或是交好之外,就是那些平日和這兩家有所不和的,此刻親眼見識了陸柬之的弓射,也不得不服。

    陸氏長子,果然名不虛傳。

    身後靶場里的那片喝彩聲依然此起彼伏,陸柬之卻彷彿絲毫沒有入耳。

    他放下弓箭,抬頭望了眼第三關,也就是清辯場的方向,邁步疾奔而去。

    只是,才奔出去十來步路,他的耳畔,忽然間安靜了下來。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彷彿身後靶場這幾百個人的咽喉,就在這一剎那,突然被一隻巨手給掐住了。

    集體消音!

    陸柬之下意識停住腳步,轉過了頭。

    李穆緊隨他也到了。

    不但如此,就在自己才奔出不過十來步路的這短暫譬如眨眼的功夫之間,他已放出了箭。

    他那列射道盡頭的靶心錢孔之中,深深地,也已釘入了一支箭。

    箭桿伴著尚未消盡的餘力,還在微微地快速震顫著。

    陸柬之彷彿聽到了它發出的那種特殊的嗡嗡顫音。

    片刻前還充斥著喝彩之聲的靶場,隨著李穆的現身和他射出的那一箭,靜默了下來。

    幾乎沒有人看清李穆是如何搭弓放箭,那箭便已離弦而出。

    非但快,力道更是猶如挾了萬鈞雷霆,隱隱含著殺氣。

    或許是沒來得及反應,也或許,是在這樣猝不及防的情況之下,他們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否該為射出了如此一箭的李穆同樣地送上一聲喝彩,還是應當視而不見,這才會出現如此戲劇性的一幕吧。

    ……

    這種在沙場亂陣間練就的殺人箭和士族子弟從小練習而得的引以為傲的精妙箭法,是有著本質區別的。

    在殺紅眼的戰場里,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能讓一個弓.弩手做到總能以最好的角度放出自己的箭。

    除了盡量穩、准、狠,沒有別的生存法則。

    所以那些身經百戰最後還能活著的弓.弩手,無不是殺人的利器。

    他們的身法或許並不美妙,動作更不能叫人賞心悅目。但能在最短的時間裡,射出最精準,最具威力的奪命之箭,這就是他們每次賴以從戰場上活著下來的唯一法子。

    李穆在投軍的最初幾年裡,做過為時不短的弓.弩手。

    他曾是最出色的弓.弩手之一。

    ……

    幾乎不過是一來一回之間,李穆便放下了弓箭。

    沒有片刻的猶豫,他轉過身,就往虎山的方向而去。

    陸柬之望著他去往虎山的背影,目光凝滯,臉上露出一絲恍惚般的神色。

    片刻后,他突然轉身,竟也朝著那個方向,疾步追了上去。

    兩個人,一前一後,攀援抵達了虎山的所在。

    這個消息,迅速就被傳到了觀景台上。

    兩人的第二關,也算是相平。

    但不知陸柬之如何做想,在最後一關,竟棄了清談,選擇和李穆同往虎山。

    這一結果,著實叫人意外。

    陸光對兒子的選擇,顯然,事先也是完全沒有任何的準備。

    他似乎很是吃驚,並且,應該也有些不悅。但很快,就掩飾住了自己的情緒,正襟危坐,神色嚴肅。

    高嶠望著虎山的方向,眉頭緊鎖。其餘人則議論著,紛紛站了起來,不停地張望,好奇地等待著最後的結果。

    ……

    虎山名「山」,實則是一個山腹內天然形成的洞穴。從前裡面關著用來相互廝殺格鬥以取悅貴族的猛獸。後來被廢棄,但名字一直保留了下來。

    而今日,這裡重被啟用。

    第三關的阻攔,就是一隻被困在洞穴里的猛虎。

    這隻猛虎,不但經歷過多場的同類廝殺,稱霸至今,而且,最近這三天,都不曾被餵飽過。

    兇悍地步,可想而知。

    虎穴位於下方一個凹陷進去的深洞里。入口處山壁陡峭,但怪石嶙峋,可借力攀援上下。洞內光線昏暗,人站在洞口,無法看到洞穴深處的景象,只能隱隱聽到陣陣沉悶的虎嘯之聲,不斷地傳了上來。

    洞穴口,站著一個馴獸人,高鼻藍眼,是個胡人。看見李穆和陸柬之一道出現在了這一關口,迎了上來,躬身說:「猛虎就在下方洞穴之中。奴這裡是入口,出口在西側。二位郎君須從此處進,西口出,方算通過,途中遇虎,可殺,可不殺,悉聽尊便。若有郎君中途不敵,可返回敲擊洞壁,奴守在此處,聽到,便放下繩梯,助郎君上來。」

    馴獸人又指著一個兵器架,說:「此為防身所用,二位郎君,請取用。」

    架子上只橫放了兩根長棍,別無它物。

    陸柬之和李穆各自取了一根,手腳並用,攀著山壁,下了洞穴。

    要想從這裡去往對面的出口,就只能沿著洞穴的地勢前行,而洞穴卻宛如鑿在山腹中間的一條洞道,越往深處,越是低矮狹窄。

    最窄的腹地之處,寬度勘勘只容雙馬並排通過而已。

    空間本就騰挪有限,加上惡虎擋道,手中唯一的防身武器,又只有一根長棍,殺傷力有限。

    洞道的東西口子,雖距離不長,但這一關的艱難程度,可想而知。

    陸柬之和李穆各自持著長棍,一左一右,朝著山洞深處,慢慢走去。

    沿著洞壁,雖然每隔一段距離,便插了一把火炬照明,但下到深處,光線依然昏暗,火光將兩人身影映照在洞壁之上,影影綽綽,還沒前行幾步,忽然,對面深處,迎面撲來了一陣帶著腥惡之氣的涼風。

    接著,黑影一晃,一隻猛虎突然從昏暗中跳了出來,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這是一隻體型巨大的成年公虎,異常強壯,虎目發出瑩瑩的兩點綠光,十分瘮人。

    飢餓令它變得異常的焦躁和興奮。

    它盯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兩個不速之客,眼中綠光閃爍,嘴角不住流著口涎,一邊低低地咆哮著,一邊不停地走來走去,彷彿一時還沒決定,先去攻擊哪個。

    一虎雙人,就這樣對對峙了片刻。

    李穆慢慢地伸出手中長棍,敲了敲身側的洞壁,發出清脆的撲撲兩聲。

    惡虎被吸引了注意力,朝著他的方向,猛地撲了過來。

    李穆不動,就在快要撲到面前的時候,就地一滾,閃了過去。

    老虎撲了個空。

    李穆一躍而起,朝前疾奔而去。

    陸柬之緊隨在後。

    老虎回過身,怒吼一聲,在身後緊緊追趕著二人,距離越來越近,快追到的時候,縱身一躍,朝著距離近些的陸柬之撲了過來。

    陸柬之迅速矮身,避過了這一撲。

    老虎越過他的頭頂,啪嗒一聲,四爪落地,又擋住了去路。

    這一段的洞壁,已經開始變得狹窄。

    被老虎那碩大身軀一擋,便不剩多少空間可供通過了。

    李穆和陸柬之對望一眼,不約而同,持棍朝著對面那頭惡虎,一左一右,迅速地撲了上去。

    「噗噗」沉悶兩聲,老虎天靈蓋骨,一左一右,吃了兩記棍棒。

    這一擊,二人皆用了十分十的力道,力透棍身。

    老虎雖皮堅肉厚,一時也是被擊得頭暈目眩,嗷了一聲,彷彿喝醉了酒似的,身體晃晃蕩盪。

    眨眼之間,兩人各自抓住機會,從吃痛還沒回過神來的虎旁躍了過去,繼續朝前疾奔,很快便到了那段最窄的腹地。

    而此時,身後那頭猛獸的咆哮聲,也追了上來,近在耳畔了。

    它那狂怒的吼叫之聲,震動了整個洞壁,頭頂岩層里的碎石和粉塵,不住地簌簌下落。

    陸柬之緊緊地捏著手中長棍,咬牙道:「李穆,收拾了這東西,你我再決鬥一場。敗者,退出今日競賽,再無資格做高氏之婿!」

    李穆雙目盯著那頭已再次撲了上來的惡虎,笑了一笑:「正合我意!」目光一沉,竟絲毫不避,迎頭而上,揮起手中棍棒,「蓬」的一聲,重重擊在了一隻朝著自己抓來的虎爪之上。

    一聲嗥叫,虎爪應聲而折。

    老虎撲勢頓消,從半空頓落在地。

    陸柬之迅速跟上,與李穆一道,兩條棍棒,雨點般襲向老虎。

    老虎起先還勢如瘋狂,漸漸勢衰下去,口噴血沫。

    最後一棍,李穆發力,重重擊於虎頭正中,天靈骨應力碎裂。

    那條棍棒,也不勝其力,竟從中應聲折裂,喀拉拉地斷成了兩截。

    老虎發出最後一聲長長的慘烈嗥叫,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來,再晃幾下,再次撲倒在地,一動不動,徹底死了過去。

    李穆上前,撿起了地方的兩根斷棍,穿過那道狹窄通道,去往出口。

    陸柬之隨行。

    前頭光線,漸漸地變亮,地方也空闊了起來。

    二人一前一後,來到了出口所在的天井之下,對立。

    李穆說:「陸公子,請。」

    方才和猛虎的一番惡鬥,令兩人的頭臉衣裳,都濺上了從虎口中噴出的斑斑血點。

    陸柬之雙目也微微泛紅,和先前的樣子,判若兩人。

    他盯著李穆,持棍撲了上來。

    李穆以雙手短棍對他長棍。幾個回合下來,臂膀吃了一記橫掃而來的棍頭,身體隨之微微晃了一晃。

    陸柬之雙目更紅,腳下沒有絲毫的停頓,長棍一掃,再次朝著李穆攻了過來。

    「啪」的一聲,李穆左側肩膀,又吃了一記。

    李穆眯了眯眼。

    第三次,當陸柬之手中的那條棍棒再次搗向他的咽喉之際,李穆不但沒有閃避,反而拋了手中兩截斷棍,欺身迎了上去,雙手快如閃電,猛地捏住了棍頭。

    雙方便持續發力,相互角斗。

    陸柬之的臉,慢慢地漲紅,額頭漸漸開始沁出汗水。雙方相持了一陣,他被對面的力道,推著開始後退,一步步地後退,直到背部被頂在了洞壁之上。

    李穆再次發力,長棍從中彎曲,驟然變成了拱橋的形狀。

    「斷!」

    他低低地喝了一聲。

    「啪」!

    棍身果然應聲,生生地斷成了兩截。

    陸柬之的手臂被這股他此前從未感受到過的可怕力道給震得發麻,胸口也隨之一陣血氣翻湧。

    尚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呼」的一聲,那截帶著尖銳木刺的棍身斷頭,抵在了他的咽喉之前。

    距離他的脖頸,不過半寸之距。

    陸柬之的面顏,瞬間褪盡血色,臉色也成了微微蒼白的顏色。

    倘若這是刀劍,以命相搏,他此刻應當已血濺三尺。

    兩人對視了片刻。

    李穆收了那截斷棍,隨手擲於地上,後退了一步,道:「承讓。」轉身去了。

    陸柬之靠在岩壁之上,一動不動,目光定定地看著他攀援岩壁而上,身影宛若靈猿,很快消失在了頭頂的洞口之上。

    ……

    虎山裡的情境如何,外頭的人,無法得見。只聽到洞中起先不斷傳來沉悶的虎嘯之聲,聲幾乎震動山谷,駭得那些連馬都騎不慣的士族子弟驚慌不已。

    漸漸地,虎嘯聲終於消失了,卻又遲遲不見兩人從虎山出來,眾人開始沉不住氣了,議論不停。

    陸光顯然有些不安了,卻不肯在眾目睽睽之下表露過多,坐在那裡,越發地嚴肅。

    高嶠的神色卻變得凝重異常。甚至從坐席起了身,走下觀景台,眺望著虎山的方向,面露焦躁。

    這時,監官終於飛快地從山上下來,奔到了觀景台上。

    眾人知道第三關的結果,應該已經出來了,紛紛圍了上來。

    監官向著興平帝下拜:「啟奏陛下,第三關已出勝負,李將軍先於陸公子出了虎山,正向山巔而去。」

    「快看!」

    忽然不知道是誰,高聲喊了一句。

    高嶠倏然轉頭,望向山頂。

    一道黑色的身影,迎風立於亭下,搭弓,發箭。

    隨著那道離弦的箭,風亭頂的那束茱萸被射落,掉了下來。

    「陸公子如何?」

    高嶠立刻問了一句。

    「稟相公,陸公子平安無事,已出虎山。」那人道。

    高嶠微微鬆了口氣,再次看了眼那道正從山巔下來的身影,心情五味雜陳,實在是難以言狀。

    勝負已定,再無變數。

    整個觀景台上,最為得意的,怕是要數許泌了。

    他強忍住就要哈哈大笑的念頭,瞥了陸光一眼。見他臉色分明已經轉青,卻還要和那些紛紛前來安慰於他的同僚強作笑顏,心裡更是痛快萬分。

    李穆沿著山道,從山頂下往觀景台。

    一路之上,他所到之處,兩旁的人,紛紛讓道,目光各異。

    有羨,有妒,有佩服的,自然也有扎心的。

    一直坐於帷幕後的長公主蕭永嘉,不等結束,立刻便起身,在侍從的伴隨之下,匆匆離去。

    另張帷幕後,和郁林王妃朱霽月同坐的一個婦人,瞥了眼蕭永嘉的背影,低聲譏笑道:「王妃可瞧見她的臉色了?雪紛紛的白。平日就是再多擦三斤粉,怕也沒這麼好看呢。這回就算拿長公主的身份去壓陛下,想來也是覆水難收了。想不到,她也有今日……」

    她低聲說著話,見朱霽月沒有應聲,雙眸透過面前那道輕紗帷幕,似在看著什麼,便順著她的目光瞧了過去,見是李穆正從近前的山道走了過去。

    她盯著那道挺拔如劍的背影瞧了片刻,忽似有所頓悟,掩嘴輕笑,慢悠悠地道:「見多了比我們婦人還精緻的男子,這位李郎君,倒別有風範。瞧他樣子,想必那活兒也是剛猛得很……」說著湊到朱霽月的耳畔,低低地道了句什麼。

    朱霽月似嗔怒,擰了她一把,婦人咯咯地笑,身子如花枝亂顫,笑聲隨風飄蕩了出去,倒又惹了下頭那些狂蜂浪蝶的一陣窺視。

    ……

    李穆在無數雙目光的注視之下,回到出發的觀景台前,向興平帝叩拜過後,轉向高嶠,恭敬地呈上了茱萸,卻沒開口說話。

    若說今日比試的三關,高嶠半分沒有偏袒之心,那是不實。

    原本以他的推測,李穆第一關必會落後於陸柬之,即便第二關他能迅速過去,到第三關,以他的武功,在手持棍棒的前提下,對付一隻猛虎,應該不至於會有很大的危險,但,也不會輕鬆得以通過。

    這樣下來,只要陸柬之在三關中發揮不至於太過失常,今日的比賽,他奪彩的可能性,將遠遠大於李穆。

    高嶠沒有想到的是,陸柬之或是出於士族子弟所固有的驕傲之心,竟不屑以清談過關取勝,而是選擇了和李穆一道通過最後一關。

    萬幸的是,陸柬之並無受傷。否則,於陸家那裡,他難辭其咎。

    此刻,他的耳畔,只剩下了呼呼掠過的山風。

    高嶠閉了閉目,慢慢地睜開,望著對面凝立著的李穆,一字一字地,終於吐出了或許將會是他此生最為艱難的一句話:「今日考校,李穆獲勝。從今日起,李穆便是我高嶠之婿!」

    楊宣來到帳門之前,向守衛道了幾句。

    那守衛便進去了。片刻后,帳門掀開,許泌出來,面臉泛紅,帶著些酒氣。

    楊宣上前向他見禮。

    許泌人已微醺,被打斷了出來,有些不快,皺眉道:「何事?」

    楊宣恭敬地道:「稟司徒,末將有一事,須先告知司徒,故冒昧將司徒請出,司徒見諒。此事與李穆有關。」

    「他有何事?」

    許泌這才神色稍緩。

    楊宣遲疑了下,壓低聲道:「司徒當還記得數月之前,高相公于丹陽郡城之外犒軍之時,曾許過李穆,稱日後無論他有何求,皆可應他?」

    許泌唔了一聲:「怎的,他如今有求了?所求為何?」隱隱地,語氣已是起了一絲不快。

    「稟司徒,李穆所求……乃是高公之女。」

    楊宣小心地道,抬眼望去。見許泌神色定住,顯然極其詫異,半晌,彷彿才反應了過來。冷笑道:「人皆趨炎附勢,果然如此!才不過做上個小小的中郎將,眼中便已無人了。他以為攀上高家,往後便無往不利?」

    楊宣急忙道:「司徒切勿誤會!李穆絕非見利忘義之人,司徒對他栽培多年,他豈敢不感恩於心?實是他心性直率,不懂人情世故。那高公之女,又素有美名,少年人一時嚮往,把持不住,也是有的。何況,方才他亦親口說了,凡事皆以司徒為先。司徒若以為此事不妥,他絕不敢忤逆。司徒放心,末將知如何回話於他。這就回去,不敢再擾司徒雅興。」

    楊宣躬身,告退離去。

    許泌盯著他的背影,待楊宣行出了數丈之外,忽開口,叫住了他。

    楊宣忙又回來,等著許泌發話。半晌過去,卻聽不到聲響,見他只是盯著自己,目光微微閃爍,若有所思的樣子,心底不禁又忐忑了起來,有些後悔。

    也不知怎的,自己方才怎就屈服於那個論年紀比自己兒子也大不了多少的年輕下屬,竟讓步了,應下這種聽起來簡直荒唐至極的事情。

    此事最好便止於自己,本無論如何,也不該叫許泌知曉。

    許泌善用人,但心性偏狹。隨他多年,這一點,楊宣早心知肚明。

    「司徒……」

    楊宣正要再替李穆說幾句好話,卻見他擺了擺手,慢慢地露出霽顏。

    片刻之前面上所帶的霾色,一掃而去。

    「伯雄,」許泌喚他的字,語氣親切。

    「方才是我欠考慮了。李穆既有此念頭,景深從前自己也曾許諾,你代他提便是了,並無差錯。」

    楊宣一愣。

    「擇日不如撞日。景深人便在裡頭,趁著今日他也高興,你隨我來。」說罷招了招手,轉身便要朝里而去。

    許泌態度忽然來了個大變,倒叫楊宣措手不及。見他就要往營帳里去,來不及細想,忙追了上去。

    「多謝司徒。只是末將斗膽,可否請司徒容我私下面告相公?」

    許泌眯了眯眼。

    「也好。隨我來吧。」

    他人已入內,楊宣只好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大帳內環設了七八張的席案。高嶠在中,右手邊左僕射陸光,再次席,是都官尚書朱炯等人。

    高嶠左邊那張案席空著,應便是許泌方才所坐。眾人把酒言笑,朱炯在褒揚陸光長子陸柬之接連在林邑和江北所立下的功勞,眾人附和。

    陸光自然欣喜,卻連連搖手,不停自謙,忽見許泌帶了楊宣入內,幾人看了過來。

    楊宣是許泌軍府里的第一猛將,這些人也都知道。他向在座諸人行禮。高嶠頷首微笑,叫他免禮,陸光未動,朱炯等人只看向許泌,紛紛道:「方才正說到下月重陽登高之事,你怎走了?」

    許泌笑道:「伯雄尋我,稱有一要緊之事,需求見景深。諸位飲興方才想必也差不多了,留些今夜犒軍,如何?」

    許泌既這麼開口了,餘下之人,自然不會再留,看了眼楊宣,紛紛起身。

    高嶠和陸光等人拜辭完畢,回到主座,叫楊宣也入座。

    楊宣豈敢託大,站在那裡,恭恭敬敬地見了一禮:「多謝相公。末將站著說話便是。」

    高嶠見他不坐,也不勉強。

    「方才司徒說你有事要面見於我,何事?」

    「相公可否記得從前曾對李穆所應下的許諾?今日李穆尋了我,道有事求於相公……」

    楊宣有些不敢和他對望,吞吞吐吐地道。

    高嶠恍然,輕拍額頭,笑道:「怎會忘記?他總算是想出來了?他有何事?」

    「稟相公,李穆所求,乃是……」

    戰場之上,楊宣勇猛無匹,便是面對千軍萬馬,亦是面不改色。

    但此刻,對上高嶠投來的含笑目光,他的心底發虛,那幾個字,竟就不敢說出口來。

    高嶠見他半晌接不下去,目光躲躲閃閃的,倒是額頭,漸漸有汗滴不斷地落下,覷了一眼,心裡不禁疑惑,便又笑道:「他所求何事?儘管道來。」

    已是到了這一步,該說不該說的,都只能說出來了。

    「李穆所求,乃是……求娶相公之女……」

    楊宣一咬牙,終於將那含在舌底已經翻滾過數道來回的話給說了出來。

    八月雖已過了立秋,但烈日炙了一日,帳中依舊悶熱。

    高嶠方才飲了兩杯酒下去,舌底略覺炙躁,自己正取了案上的一隻提梁茶壺,笑著往杯中注水。

    聞言,手一抖,唇邊笑容凍住,那隻手,也驀地停在了半空。

    他抬起眼皮,看了對面楊宣一眼,見他額頭汗水淋淋,整個人猶如是從鍋中撈出,慢慢地,將手中那隻提壺放了下去。

    「楊將軍,你方才說,李穆意欲求娶我的女兒?」

    他一字一字地復問,最後的語調,略微上揚。但被掩飾得很好。除神色有些凝重之外,看起來,喜怒不辨。

    楊宣見狀,才放鬆了些,忙說:「相公放心,末將也知此事荒誕,回去會再好好和他說的,務必叫他收回此念!」

    高嶠的那隻手,慢慢地鬆開壺梁的銅把,正襟危坐,一語不發。

    「李穆在末將帳下多年,絕非挾恩圖報之人,此次,也是他年少不知事,更不通人情世故,方貿然有此念。料他絕無冒犯之念。望相公勿見怪於他。」

    楊宣又小心地說道。

    高嶠依舊沉默著。

    「相公身居高位,席不暇暖,末將原也不該拿這種荒誕之事擾於相公,相公切莫上心。我這就去回了李穆。末將先行告退。」

    楊宣朝案后的高嶠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旋即後退了幾步,轉身而退。

    「楊將軍!」

    他行至帳門前,忽聽身後高嶠喚了聲自己。

    「你回去后,暫時不必和李穆多說什麼。此事,我考慮過後,再予以答覆。」

    高嶠緩緩地抬眸,兩道目光望向了他,平靜地說道。

    楊宣有些驚訝,愣了一愣,隨即恭敬地道:「謹遵相公之命。末將這就告退。」

    高嶠再沒開口,等楊宣出去了,慢慢摸出隨身所攜的一塊雪白帕子,拭了下額頭隱隱沁出的汗。

    他的雙目望著前頭楊宣離去的方向,眸光凝然。片刻后,似是下意識,重新提起方才那擱下的壺,繼續傾向杯中注水。

    茶水從壺口汩汩而出,不斷地注入盞中,漸漸地滿了,他一動不動,提著茶壺的那手,一直沒有放下。

    水漫出了杯口,沿著案面漸漸蔓延成了一灘,打濕了他垂下的一縷衣袖,泛出一片水色,他卻渾然未覺。

    伴著一陣腳步之聲,高桓的聲音忽從帳外傳來:「伯父可在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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