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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江花月 - 59.第 59 章字體大小: A+
     

    晉江文學城歡迎您管事阿七叔帶著幾個家人,前後左右,仔細護了牛車同行。

    除非是由技精馭人特意驅著競行,否則平日,牛車行進速度舒緩,人坐車上,較之馬車要平緩許多,更受養尊處優的士大夫的青睞。這也是為何如今牛車盛行,建康城裡罕見騎馬之人的緣故。

    但即便這樣,阿七叔還是小心翼翼,命馭人驅得慢些,再慢些。

    因前兩日,洛神在家中鞦韆架上不慎滑摔下來,所幸架下芳草如茵,是片春泥軟地,當時雖暈厥了過去,但很快蘇醒,並無大礙,連皮肉也沒擦傷。

    但也嚇得阿七叔不輕。

    故今日,拗不過洛神要出來,路上自然萬分謹慎,唯恐她又有個閃失。

    當時摔了醒來后,洛神覺得腦瓜子有點痛,人也迷迷瞪瞪的,彷彿腦袋裡突然塞了團漿糊進去,模模糊糊,記得做了個什麼夢。

    可是任她怎麼想,又想不起來。

    就好像在一片滿是迷霧的林子里迷路了的感覺,很是煩人。

    當時她捧著腦殼,想了片刻后,就撒開不管了。

    因為比起這個小意外,她還有更煩心的事情。

    系在犍牛脖頸上的那枚金黃色的銅鈴,隨了牛車前行,一路發出悅耳的叮噹叮噹之聲,彷彿在提醒著她,車廂外春光爛漫,正當行樂。

    洛神根本沒有這個心情。

    她愁眉苦臉,一隻略帶肉肉的玉白小手撐著小巧漂亮的下巴頦,支肘於望窗之上,漸漸地出起了神。

    記得去年這時節,為了慶賀自己年滿十五,母親還在白鷺別莊里,為她舉辦了一場曲水流觴。

    當日,整個建康城裡士族門第的閨中少女幾乎全部到來。

    連數年前已嫁作東陽王妃的阿姊,也特意從東陽郡趕了回來,為的就是慶賀她的及笄之禮——女孩兒一生中被視為僅次於婚禮的最重要的一個儀式。

    清流縈繞,臨溪濯足,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當日縱情嬉樂的一幕,歷歷在目,猶如昨日。

    只是沒過多久,周圍的事情,便一樁一樁地令人愁煩了起來。

    先是有消息來,北方羯胡當政的夏國虎視眈眈,正厲兵秣馬,意圖南下吞併江南。從去年下半年起,身為徐州刺史的叔父高允便帶著堂兄高胤北上廣陵,募兵備戰。

    南北戰事,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禍不單行。這種時候,宗室臨川王又在去年秋叛變。叛軍一度攻佔了整個贛水流域。

    外戚許家,當今許皇后的父親許泌,領命前去平叛。

    平叛進行得並不十分順利,陸陸續續,至今已經打了快半年了。

    這些還沒完。位於最西南的交州,也跟著不太平了。

    原本一直附於大虞的林邑國,王室內部發生動蕩,林邑王逃到交州,向洛神的皇帝舅舅興平帝求助。

    屬國生亂,作為宗主國的大虞,自然不能坐視不管。興平帝便派了一支軍隊過去,幫助林邑王恢復秩序。

    那支軍隊,到現在也還沒回來。

    興平十五年,彷彿註定了,是個多事之秋。

    大虞的北、中、南,同時生亂。父親身為中書令,掌宰相之職,坐鎮中樞,佐理朝政,統籌調度,應對三方,勞心勞力,辛勞程度,可想而知。

    已經不止一次,洛神見到父親書房裡的燈火亮至深夜。有時甚至和衣在書房裡草草過夜,天不亮起身,又赴朝會。

    她心疼極了,可是又沒有辦法,心裡只盼望著,那些男人打來打去的可惡戰事,能早點過去。

    她盼著父親能輕鬆些。像她小時候記憶里那樣,和三五友人持麈聚坐,飲酒閑談。他大袖高履,瀟洒飄逸,高氏風流,天下盡知。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終日為朝事所累。

    已經多久,洛神沒有見到父親展顏舒心笑過了?

    這也是為何,前兩日摔了后,她執意不讓下人告訴父親的緣故。免得他多掛慮。

    「小娘子,渡頭到了。」

    阿七叔的聲音響了起來。

    車門被打開,阿七叔的慈愛笑臉出現在了車門口。

    洛神這才驚覺,牛車已經停下。

    阿七叔親自為她放好踩腳的小杌子。

    同行的兩個侍女瓊樹和櫻桃,不待吩咐,立刻過來。

    瓊樹扶著洛神。

    櫻桃蹲下,扶著小杌子。

    其實洛神完全可以自己下車。甚至不用小杌子踩腳,她也能穩穩噹噹地跳下去。

    可是阿七叔不會給她這樣的機會,何況前兩日,她剛從鞦韆架上滑摔了下去。

    洛神便這樣,被瓊樹和櫻桃一上一下,伺著下了車。

    渡口已經停了一艘彩舫。

    洛神上了船,朝著白鷺洲而去。

    白鷺洲位於城西江渚之中,從渡口進去,中間要走一段水路。每年的春天,洲畔會聚來很多白鷺,故這般得名。

    洛神的母親清河長公主蕭永嘉,這幾年一直長居於白鷺洲的白鷺別莊里,不大進城。

    別莊是先帝賜給她的一處宅第。洛神的皇帝舅舅登基后,因為和長姊感情親篤,又賜了許多珍寶,內里裝飾得極盡奢華。

    洛神這趟過來,就是去看母親。

    她站在船頭,迎風眺望著前方白鷺洲的方向。

    今天江上風有些大,駛離渡口之後,船搖晃得有些厲害。

    阿七叔跟在她的邊上,跟得牢牢,彷彿她還是個三歲小孩,一不小心就會掉進江里一樣,嘴裡不停念叨,非要洛神回到船艙里去。

    洛神嘆了口氣,乖乖進了船艙。

    船抵達白鷺洲,洛神乘著抬輿到了別莊,母親卻不在。

    僕從說她去了附近的紫雲觀。

    時下道教盛行,民間盛行天師教。士族皇族中人,也不乏信眾。

    譬如陸家柬之兄弟,人人名後綴了「之」字,便是因為柬之的父親陸光奉道的緣故。

    紫雲觀是皇家敕建女觀。觀主了塵子五十多歲了,據說煉丹有道,看起來才不過四十齣頭的樣子,也會下棋賦詩。母親久居洲上,時常去觀中和了塵子下棋論道。

    洛神只好又轉去紫雲觀。

    路不遠,很快到了。

    蕭永嘉正和了塵子在下棋,聽到女兒來了,忙起身出來。

    了塵子在一旁隨著,見到洛神,甩了下手中的拂塵,笑眯眯地向她合十行禮,十分殷勤。

    不知道為什麼,洛神就是不喜歡這個白面老道姑。

    反正這天下,連見了皇帝舅舅,她都不用行禮,自然更不用理會自己討厭的人。

    她沒理睬老道姑,只撲到了蕭永嘉的懷裡:「阿娘,女兒前兩日摔了!」

    蕭永嘉比洛神父親高嶠小了五歲,二十歲的時候生了洛神,今年三十六歲了,但看起來還非常年輕。

    一身飄逸道袍,更襯得她異樣的美貌。和洛神站一起,說她是年長些的姐姐,恐怕也是有人相信的。

    尤其是和年不過四十便兩鬢生霜的父親相比,母親的年輕和美麗,總會讓洛神不自覺地同情起父親——雖然她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了,母親會和父親決裂到這樣的地步,公然長年分居,不肯回城,以致於全建康城的人都在背後笑話父親,說相公懼內。

    這大概也是父親這一輩子,唯一能被人在後背取笑嚼舌的地方了。

    蕭永嘉對丈夫不聞不問,但對女兒,卻是極其疼愛,聞言吃了一驚,急忙抱住她:「可還好?摔到了哪裡?怎不派人告訴我?」

    洛神道:「女兒摔得很重,今日頭還疼得厲害。就是怕母親擔心,才不叫人告訴你的。」

    蕭永嘉急忙扶著洛神出了道觀,母女同乘一輿回別莊,叫了高七仔細問當時情況,知無大礙,這才放心。只是又狠狠罵了一頓女兒的貼身侍女瓊樹和櫻桃。

    兩個侍女跪在地上,不住磕頭認錯。

    洛神一時沒想到母親會遷怒侍女,趕緊打斷,兩隻肉肉小手拽住她寬大的道袍袖子,身子扭啊扭:「下回我會小心。阿娘,女兒想你了。」

    蕭永嘉這才作罷,罵退了面如土色的瓊樹和櫻桃,疼愛地摸了摸她被江風吹得有些泛涼的臉蛋:「阿娘也想你了,正想叫人接你來。恰好你來了,多陪阿娘幾日,不要回城了。」

    「阿娘,我也想在這裡陪你。但怕是不便。阿耶(父親的昵稱)這些日生了病……」

    她覷著母親的臉色。

    「……到處又不太平,他日夜操勞,時常眠於書房。我怕阿耶這樣下去,身體要吃不消。我勸阿耶,可是阿耶不聽我的……」

    蕭永嘉面上笑容漸漸消失,瞥了女兒一眼:「你又想哄我回去?老東西自己不顧死活,和我有何干係?我回去了,他便會好?」

    「阿耶不是老東西……」

    洛神嘟嘴,不滿地小聲嘀咕。

    蕭永嘉哼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眼,偏著呢!你要是來看阿娘,阿娘歡喜得很。要是來哄阿娘回去的,別想了!他就是病死了,也和我無干!」

    洛神白嫩嫩的手指頭不停地扭著垂下的一根腰帶,貝齒緊緊咬住唇瓣,望著蕭永嘉一語不發,眼眶漸漸泛紅。

    阿菊見狀,心疼不已,急忙過來。

    「長公主,相公既病著,最近事又多,怕是照顧不周小娘子了。不如我回去,服侍小娘子幾日,長公主以為如何?」

    阿菊是蕭永嘉身邊的阿嬤,洛神小時候,沒少得到她的照看。

    聽她如此說,委屈得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阿菊愈發心疼,給她擦淚。

    洛神乾脆把臉埋進她懷裡。

    蕭永嘉睨了女兒背影一眼,神色稍緩:「也好。阿菊你隨她回吧,代我照顧她幾日。」

    阿菊忙應下,低聲哄著洛神。

    洛神離開白鷺洲時,眼圈還帶了點紅,直到傍晚回了城中,看起來才恢復如初。快到府邸前,想了起來。

    「阿嬤,見了我阿耶,你就說是阿娘知道他生病,特意叫你回來代她照顧他的。」

    阿菊點頭:「不消小娘子提醒,我也知道的。」

    洛神看向阿菊:「阿嬤,我聽說以前,是阿娘自己要嫁阿耶的。可是阿娘現在又狠心不理阿耶。你知道為何嗎?」

    阿菊最怕洛神問這個,含含糊糊:「我也不曉得呢——」

    洛神嘆了一口氣:「阿嬤,要是阿娘肯和阿耶好起來,那該多好……」

    阿菊口中嗯嗯,心裡卻暗嘆了一口氣。

    夫妻關起門的那點事,哪個吃了委屈,哪個硬著心腸,旁人只看表面,哪裡又知內里?

    不過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

    高家距離台城不遠,進西城門,過御街,就在皇城南的朱雀門附近。

    高嶠今日回得比平常早,但家門前,也停了數輛訪客車輿。

    洛神等到人都走了,才進書房。見父親已換了青袍綸巾,坐於案后,正低頭執筆,不時咳嗽兩聲。

    父親是有名的美男子。年輕之時,面若美玉,劍眉鳳目,年長些,留一把飄逸的黑須,其翩翩風度,令人過目難忘。

    洛神聽說從前有一回,父親外出體察民情。至陽曲縣,得知縣裡的許多農婦趁農閑時織出待售的夏褐布因當年年成欠收,被城中布商蓄意藉機壓價,農婦仿徨無計,當時便購了一匹。回城后,裁為寬裳,穿了坐於無蓋牛車之中,招搖過市,飄飄洒洒。路人皆以為美,十分羨慕,男子不論士庶,紛紛效仿,沒幾天,原本無人問津的夏褐布便無處可買,價錢飛漲,陽曲縣褐布遂一舉脫銷。

    所謂的名士風流,在他身上,可謂體現得淋漓盡致。

    只是這幾年,父親消瘦了不少,鬢邊也早早地起了零星白髮,但縱然如此,也依舊月明風清,氣度不俗。

    洛神喚了聲阿耶,來到高嶠的身邊,端端正正,跪坐下去。

    從去年國事紛亂之後,留意到父親勞神焦思,在父親面前,她便總是盡量做出大人的模樣。

    「阿耶,可有要我幫你之事?」

    高嶠以中書令掌宰相職。台城的衙署里,自有掾屬文書協事。但這一年來,因國事紛擾,戰事頻頻,旰食之勞,已是常態。為方便,家中書房亦闢作議事之地。

    洛神自小自由出入他的書房,人來時迴避,人去后,常來這裡伴著父親。

    高嶠笑道:「今日阿耶這裡無事。你去歇息便是,不必特意留下陪阿耶了。」

    「今日我去了阿娘那裡。」

    洛神說完,偷偷留意父親的神色,見他的那隻執筆的手微微一頓:「怎不多住幾日,去了便回城?」

    「阿娘聽聞你生病,就催我回了,還叫我聽話,要好生伴著阿耶。」

    洛神一臉正色地胡說八道。

    高嶠不語。

    「阿娘還特意打發菊阿嬤和我一道回城,就是為了照顧阿耶的身體,好叫阿耶早些病好。阿嬤方才本想來拜阿耶,只是見你跟前有人,不便過來,便先去給阿耶熬藥了。阿耶不信的話,等阿嬤來了,自己問她!」

    高嶠微微一笑:「阿耶的病不打緊了。你若不要阿菊伴你,還是叫她回去服侍你阿娘吧。」

    「阿耶!真是阿娘讓菊阿嬤回來照顧你的!阿娘自己應也想回的。阿耶,你哪日去接阿娘回城,好不好——」

    洛神有點急,雙手搭於案,直起了身子。

    高嶠微咳一聲。

    「好……好……,等這陣子事情過去了再說……」

    「阿耶,你要記住的!更不要怕!阿娘就是嘴硬心軟。你若一個人不敢去,我陪你一起。阿娘不隨你回,我便哭給她看!她總會被我哭心軟的!」

    不自覺間,她方才隱起來的小女兒態,便又在父親面前流露了出來。

    高嶠苦笑。

    對這唯一的女兒,他實是疼愛得入了骨子裡,只想叫她一生安樂,無憂無慮。

    他含含糊糊地應了幾聲,忽想起一件事,展眉。

    「阿彌,交州那邊,今日傳來了個好消息。林邑國變亂已定,再過些時日,逸安便可回了。」

    此次林邑國內亂,朝廷派去領兵助林邑王平亂之人,便是陸柬之。

    高陸兩家祖上交好,南渡之後,又同是當世數一數二的僑姓士族,相互通婚。

    洛神和陸家女兒陸脩容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閨中密友,與陸脩容的長兄陸柬之亦自小相識。

    陸柬之不但被陸家人視為年輕一輩里的家族繼任者,更是建康士族子弟中的佼佼者。

    洛神從懂事起,就知道兩家有意聯姻。

    自己的父母,一直將陸柬之視為她後半生的最好依靠。陸家也做好了迎娶高氏女的準備。

    去年她行過及笄禮后,兩家就有意議親了。

    倘若不是後來突發的北方戰訊和臨川王叛亂,此時兩家應該已經訂下了婚事。

    洛神從小就隨陸脩容喚陸柬之為阿兄,每次想起他,心裡就覺暖暖的。

    日後便是嫁到了陸家,對於她來說,也猶如換了一所居住的屋子而已,身邊還是那些她從小到大熟悉的人,她感到很是安心。

    隨著漸漸長大,原本無憂無慮的她,也開始知人事了。

    她開始為父母之事愁煩,這半年多來,也一直記掛著在外的堂弟高桓和陸柬之,心裡一直盼著戰事能早些結束,他們早日平安回來。

    忽然聽到這個消息,其中一樁挂念終於落地,洛神臉上不禁露出笑容。

    「等阿耶空了些,便和陸家商議婚事,可好?」

    高嶠逗著女兒。

    「阿耶!我不嫁!」

    洛神臉龐紅了,滿是小女兒的嬌羞之態。

    高嶠望著她,笑而不語。

    洛神臉更紅了。

    「不和阿耶說了!我瞧瞧菊阿嬤的葯去!」

    她從坐榻飛快地起身,朝外而去。

    高嶠含笑望著女兒離去的那抹纖纖背影。

    心底里,雖很是不舍讓女兒出嫁,但遲早總會有這一天。

    不可能留她一輩子在身邊的。

    好在陸柬之無論是人品、樣貌,亦或才幹,皆無可挑剔。

    把女兒的後半生交託給他,也算能放心。

    洛神面上還帶餘熱,才行至書房門口,迎面就見阿七叔手中拿了一信,疾奔而入,神色惶急。

    阿七叔是高家的老人,歷練老道,平日罕見這般失態的模樣,人還沒到門口,便高聲喊道:「相公,不好了!許司徒方才急使人傳信,六郎出事了!」

    一邊說著,人已奔了進來,將信遞上。

    六郎便是家中人對洛神堂弟高桓的稱呼。

    洛神吃了一驚,停住腳步,回過頭,見父親已從坐榻迅速起身,接過信,拆開掃了一眼,臉色隨之大變。

    「阿耶,阿弟怎的了?」

    洛神追問。見父親沉默不語,立刻折回,從他手中奪過了信。

    信是當朝許皇后的長兄,司徒許泌的親筆所書。

    許泌信中說,自己從去年為朝廷領兵平叛以來,竭誠盡節,幸不辱命,臨川王叛軍如今一路敗退,已退守至廬陵,負隅頑抗,平叛指日可待。

    就在形勢大好之際,出了一樁意外。

    具信前一日,叛軍暗中集結,重兵壓上,突襲了原本已被朝廷軍奪回的安城郡。

    當時高桓正在城中,因守兵不足,且事發突然,救援不及,城池失守。

    他在突圍之時,不幸被叛軍所俘。

    臨川王知他是高氏子弟,持以要挾,稱要以豫章城換命。倘若不予,便拿他臨陣祭旗,以壯軍威。

    許泌在信中向高嶠流涕謝罪,稱自己有負高嶠先前的所託。倘能救回高桓,本是不惜代價。只是此事實在事關重大,自己不敢擅作主張,特意送來急報,請高嶠予以定奪。

    洛神驚呆,信從手中脫落,掉在了地上。

    高桓比洛神小了一歲,是洛神已故三叔父的獨子。高嶠將這個侄兒視為親子般教養。他和洛神一道長大,兩人感情極好。

    建康年輕一輩的士族子弟,多塗脂抹粉,四體不勤,不少人連騎馬都害怕,更少有自願從軍者。

    高桓卻與眾不同,從小講武,夢想以軍功建功立業。去年北方戰訊傳來,洛神叔父高允帶著堂兄高胤去往江北廣陵籌軍備戰之時,他也要求同去。高嶠以他年歲尚小為由,不許他過江,當時強行留下了他。

    不想隨後,又爆發了臨川王叛亂。他留下一封慷慨激揚的臨行書,竟不辭而別,自己南下就去投奔許泌,請求參戰平亂。

    許泌當時來信告知高嶠,稱自己不欲收留,但高桓執意不回建康。

    高嶠無可奈何,當時只得拜請許泌對他看顧著些。許泌亦應允,道遣他於後方督運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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