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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江花月 - 41.第 41 章字體大小: A+
     

    晉江文學城歡迎您蕭永嘉的心,緊緊地扭成了一團。

    她的女兒呀,從身上掉落下來的這一塊肉,養到現在,十六年間,何曾遭到這樣五雷轟頂般的驚嚇?又何曾受到過這樣的羞辱和委屈?

    從覆舟山下來后,這一路,心中所積聚出來的所有的憤怒,在這一刻,達到了巔峰。

    縱然希望渺茫,可是做母親的,就這樣認下這樁荒唐的婚姻,讓一個從前根本就不知道在哪個泥塘里打滾的武夫就這樣糟蹋了自己的嬌嬌女兒,她怎肯?

    蕭永嘉壓下心底所有的情緒,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轉頭對阿菊道:「送阿彌回屋去!我去個地方!」

    她鬆開了女兒的手,轉身便走。

    「阿娘,你去哪裡?」

    洛神追上去問。

    「阿娘去去就來!你莫多想,先回屋去!」

    蕭永嘉未回頭,匆匆而去。

    「阿娘!我知道,你是要去找阿舅。可是今天的事都這樣了,阿舅還能幫我們嗎?」

    洛神的聲音滿是遲疑。

    她知道阿舅對自己很好。聽說在她出生后的第二年,阿舅剛做皇帝不久,就要封她為郡主。只是阿耶當時極力辭謝,這事才作罷了。

    這些年間,阿舅時常接她入宮,宮裡有什麼新巧玩意兒,她必是第一個有的。逢年過節,更不忘賞賜給她各種各樣的奇珍異寶。

    但是這回,阿耶都公開考校那個李穆和陸家大兄了。

    洛神知道阿耶,倘若事情不是到了不能私下解決的地步,涉及自己的婚姻,阿耶絕不會如此貿然行事。

    可見阿耶,已被逼得沒辦法了。

    洛神今早雖然沒有親眼看到現場,卻也能想象,覆舟山上上下,有多少人,上從皇室、士族,下到平民百姓,親眼目睹了這場考校。

    現在結果出來了,眾目睽睽之下,李穆勝了。

    就算阿舅是皇帝,就算他對自己再好,難道還能幫自己在天下人面前反悔不成?

    蕭永嘉停下腳步,轉頭,看見女兒眼中閃爍的水光,心如刀割。

    「阿菊,你陪著阿彌!」

    她提起嗓門道了一聲,轉身去了。

    ……

    李穆在今日覆舟山的考校中勝了陸家長公子,按照先前的約定,高相公要將女兒下嫁給他。

    這個消息,如同旋風一樣,覆舟山的考校才結束不久,就刮到了城裡。

    到處都在瘋傳著。水井邊,街巷口,販夫走卒,引車賣漿,幾乎人人都在談論。

    蕭永嘉趕去台城的路上,人坐在牛車裡,一路之上,耳中不斷飄入來自道旁的這種議論之聲,幾乎咬碎銀牙。到台城后,穿過大司馬門,徑直入了皇宮,往興平帝平日所居的長安宮而去。

    統領皇宮守衛和郎官的郎中令孫沖剛護送皇帝回了宮,遠遠看見長公主行來,面色不善,急忙親自迎上,將她引入外殿。

    蕭永嘉道要見皇帝。

    孫沖陪笑道:「長公主請在此稍候。陛下方才回宮,尚在更衣,容臣先去通報一聲。」

    興平帝這兩年身體不大好,從覆舟山回來,精神一放鬆,人便感到乏力,屏退了左右,正想著心事,忽聽長公主來了,立刻猜到了她的目的,一時有些心虛,遲疑了下,吩咐道:「說朕吹了風,有些頭疼,吃了葯,剛睡了下去。叫阿姊可先回去,朕醒來,便傳她。」

    孫沖知皇帝不敢去見長公主,出來將話重複了一遍。

    蕭永嘉忍住氣:「我家中也無事,就不回了,在這裡等陛下醒!」

    長公主自己不走,再給孫沖十個膽,他也不敢強行攆人,只好賠著笑,自己在一旁守著,朝宮人暗使眼色,命宮人進去再遞消息。

    蕭永嘉裝作沒看見,上了坐榻,挺直腰背,面向著通往內殿的那扇門,坐等皇帝出來。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卻不是皇帝從裡頭出來,而是當今的許皇后,在宮人的伴駕下,從殿外入了。

    蕭永嘉和許皇后的關係,多年來一直冷淡。皇後來了,近旁的孫沖和宮人都迎去見禮,蕭永嘉卻不過點了點頭而已。

    許皇后眼底掠過一絲惱恨,臉上卻帶著笑,主動上去,坐到對面:「長公主,這兩年少見你進宮,聽說還一直自個兒居於白鷺洲上,一向可好?這回入城,想必也是為了阿彌的婚事吧?我方才也聽說了,陸家長公子惜敗於李穆,想來,高相公是要秉守諾言,下嫁阿彌吧?」

    她嘆了口氣,臉上露出同情之色。

    「那個李穆,出身低微,確實配不上阿彌,這婚事,阿彌委屈了。但事已至此,你也只能想開些。李穆畢竟捨命救過六郎。我又聽說,也是當日高相公親口許下的諾言。今日此事,也算是天意吧!何況,這個李穆,我聽聞人才武功,也算是拔尖,等他做了長公主的女婿,陛下愛屋及烏,自然也會多加提拔。有高相公和陛下護著,誰敢說一聲不好……」

    「我呸!狗屁的天意!」

    一直沉默著的蕭永嘉柳眉倒豎,突然拍案而起,竟罵起了俚俗之語。

    「許氏,你當我不知?這事若不是你許家從中煽風點火,會弄成今日這樣?你口口聲聲聽說,聽說,倒都是哪裡來的聽說?我沒去尋你的晦氣,已是給你臉了,你竟還敢到我跟前賣乖?」

    她掃了眼許皇后的臉,冷笑:「面臉如盆。難怪!好大一張臉!」

    這些年間,兩人關係雖冷淡,但蕭永嘉這樣發怒,當眾叱罵諷刺許氏,卻還是頭回。

    許皇后的一張圓臉迅速漲得通紅,也站了起來,指著蕭永嘉:「長公主,你這是何意?我是怕你難過,特意過來,好心好意勸你幾句。你倒好,沖著我發脾氣?此事又和我許家有何關係?」

    她亦冷笑:「陛下怕是不願見你,你還是回吧!」

    蕭永嘉鼻孔里哼了一聲:「陛下便是不願見我,我也是他的長姐!這皇宮,還沒有我蕭永嘉進不去的地方!」

    她一把推開跟前的宮人,咚咚腳步聲中,大步入了內殿,不見皇帝人影,怒問邊上的內侍:「陛下呢?」

    內侍抖抖索索:「陛下……方才出去了……」

    蕭永嘉環顧一圈,來到一束垂於立柱側的帳幕前,猛地一邊拉開。

    興平帝正躲在後頭,以袖遮面,見被發現,只好放下衣袖,慢慢地回過臉來,露出尷尬的笑:「阿姊,你何時來的?都怪那些人!未及時告知朕,叫阿姊久等了……」

    蕭永嘉原本滿臉怒容,怔怔地看了皇帝片刻,眼圈卻慢慢泛紅,忽然流下了眼淚。

    「阿胡!」她喚著皇帝的乳名,聲音顫抖。

    「我知你不願見我,可是阿彌是你的親外甥女,難道你真的忍心要將她嫁入庶族,從此叫她被人譏笑,一輩子也抬不起頭來?」

    興平帝見蕭永嘉竟落淚,頓時慌了,忙雙手扶著,將她讓到榻上,連聲賠罪:「阿姊,你莫多心,怎會是朕要將她下嫁?實在是當日,此事鬧到了朕的面前,朕無可奈何。何況今日,你也在的,結果如何,你都瞧見了。朕便是有心,也是無力啊——」

    他連聲嘆氣。

    蕭永嘉抹去眼淚,凝視著皇帝,半晌,沒再開口說一句話。

    皇帝被她看得漸漸心裡發毛,微微咳了一聲:「阿姊,你為何如此看朕?」

    「陛下,我知道這幾年,你對阿彌父親頗有忌憚。怕你為難,宮中我也不大來了。今日為女兒,我厚著臉皮,又入了宮。既來了,有些話,便和你直說。我也不知到底是否有人在你耳旁說了什麼,或是你自己想了什麼。但阿彌父親是何等之人,我再清楚不過!年輕時,他一心北伐,想為我大虞光復兩都,奈何天不從人願,功敗垂成。這些年,我知他心中始終抱憾,卻依然竭盡所能輔佐陛下,不久前又率我大虞將士擊敗北夏,保住了江北的緩衝之地。我不敢說他沒有半分私心,但他對陛下,對大虞,可謂是竭忠盡節,盡到了人臣之本分!這些年來,他哪一日不是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唯恐一個不好,引來陛下猜忌。公德如此,私德更是不愧屋漏。一件家中內裡衣裳,四五年了還在穿!試問當今朝廷,誰能做到他這般地步?偏偏樹大招風,高氏本就為士族首望,如今又添新功,不但招致別家暗妒,陛下有所思慮,也是人之常情。陛下不厚封,也就罷了,為何還要看著有心之人從旁推波助瀾,忍心陷我女兒至此地步?她若一生不幸,這與殺了我又有何異?」

    蕭永嘉說著,又潸然淚下,竟雙膝並跪,朝著對面的皇帝,叩頭下去。

    興平帝面紅耳赤,要扶她起來,蕭永嘉不起,興平帝無可奈何,不顧內侍和許皇后在側,竟對跪下去,垂淚道:「阿姊,怪朕不好!當時沒阻攔成,只是如今木已成舟,天下人都知道了,朕便是皇帝,怕也是無能為力啊!」

    「陛下,阿姊知你為難,並非要你強行毀約。這些年來,阿姊沒求過你什麼,這回為了女兒,求陛下,再不要聽人挑唆,催促阿彌成婚。她驟然知曉此事,本就傷心欲絕,若再被逼著成婚,我怕……怕她一時會想不開……」

    蕭永嘉淚如雨下。

    皇帝滿頭大汗:「好,好,朕答應你!朕不催婚!阿姊你先起來!」

    「陛下,高相公求見——」

    殿外宮人忽然高聲傳報。

    「快傳!」

    皇帝如聞救星,忙命傳入。

    ……

    高嶠終於擺脫了人,心情沉重地回了家,得知蕭永嘉已經入宮,怕她鬧起來,顧不得安慰女兒,匆匆忙忙先趕了過來。

    他入內,見妻子立在那裡,眼皮紅紅的,還帶著些浮腫,彷彿剛哭過的樣子,神色卻異常冰冷,從他進來后,看都沒看過來一眼。

    倒是皇帝,一頭的汗,見自己來了,似乎鬆了口氣的樣子。一時也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拜見過皇帝和勉強帶著笑臉的皇后許氏,遲疑了下,看向一旁的蕭永嘉:「臣是聽家人稱,長公主入宮,故特意來接她……」

    「多謝陛下方才允諾。清河代阿彌謝過阿舅!先告退了。」

    長公主突然打斷了高嶠,向皇帝行了辭禮,轉身便走了出去。

    興平帝撇下一旁臉色發青的許皇后,親自送她出去。

    高嶠有些摸不著頭腦,只好先跟了出來。

    出長安宮,興平帝命孫沖代自己送二人出台城。

    蕭永嘉轉身便去。

    高嶠默默隨著同行。

    蕭永嘉走得很快,目不斜視,走到台城大門外,已微微喘息。

    等在那裡的高七見家主出來了,忙催車來迎。

    高嶠伸手,想扶蕭永嘉上去。

    蕭永嘉寒著臉,避開了他的手,也不用隨從相扶,自己登上牛車,彎腰鑽入,「蓬」的一聲,門便閉了。

    高七偷偷覷了家主一眼,催人趕車先去。

    高嶠立在那裡,望著蕭永嘉的車漸漸遠去,眉頭緊鎖,壓下心中的煩亂,也跟了上去。

    高嶠今日回得比平常早,但家門前,也停了數輛訪客車輿。

    洛神等到人都走了,才進書房。見父親已換了青袍綸巾,坐於案后,正低頭執筆,不時咳嗽兩聲。

    父親是有名的美男子。年輕之時,面若美玉,劍眉鳳目,年長些,留一把飄逸的黑須,其翩翩風度,令人過目難忘。

    洛神聽說從前有一回,父親外出體察民情。至陽曲縣,得知縣裡的許多農婦趁農閑時織出待售的夏褐布因當年年成欠收,被城中布商蓄意藉機壓價,農婦仿徨無計,當時便購了一匹。回城后,裁為寬裳,穿了坐於無蓋牛車之中,招搖過市,飄飄洒洒。路人皆以為美,十分羨慕,男子不論士庶,紛紛效仿,沒幾天,原本無人問津的夏褐布便無處可買,價錢飛漲,陽曲縣褐布遂一舉脫銷。

    所謂的名士風流,在他身上,可謂體現得淋漓盡致。

    只是這幾年,父親消瘦了不少,鬢邊也早早地起了零星白髮,但縱然如此,也依舊月明風清,氣度不俗。

    洛神喚了聲阿耶,來到高嶠的身邊,端端正正,跪坐下去。

    從去年國事紛亂之後,留意到父親勞神焦思,在父親面前,她便總是盡量做出大人的模樣。

    「阿耶,可有要我幫你之事?」

    高嶠以中書令掌宰相職。台城的衙署里,自有掾屬文書協事。但這一年來,因國事紛擾,戰事頻頻,旰食之勞,已是常態。為方便,家中書房亦闢作議事之地。

    洛神自小自由出入他的書房,人來時迴避,人去后,常來這裡伴著父親。

    高嶠笑道:「今日阿耶這裡無事。你去歇息便是,不必特意留下陪阿耶了。」

    「今日我去了阿娘那裡。」

    洛神說完,偷偷留意父親的神色,見他的那隻執筆的手微微一頓:「怎不多住幾日,去了便回城?」

    「阿娘聽聞你生病,就催我回了,還叫我聽話,要好生伴著阿耶。」

    洛神一臉正色地胡說八道。

    高嶠不語。

    「阿娘還特意打發菊阿嬤和我一道回城,就是為了照顧阿耶的身體,好叫阿耶早些病好。阿嬤方才本想來拜阿耶,只是見你跟前有人,不便過來,便先去給阿耶熬藥了。阿耶不信的話,等阿嬤來了,自己問她!」

    高嶠微微一笑:「阿耶的病不打緊了。你若不要阿菊伴你,還是叫她回去服侍你阿娘吧。」

    「阿耶!真是阿娘讓菊阿嬤回來照顧你的!阿娘自己應也想回的。阿耶,你哪日去接阿娘回城,好不好——」

    洛神有點急,雙手搭於案,直起了身子。

    高嶠微咳一聲。

    「好……好……,等這陣子事情過去了再說……」

    「阿耶,你要記住的!更不要怕!阿娘就是嘴硬心軟。你若一個人不敢去,我陪你一起。阿娘不隨你回,我便哭給她看!她總會被我哭心軟的!」

    不自覺間,她方才隱起來的小女兒態,便又在父親面前流露了出來。

    高嶠苦笑。

    對這唯一的女兒,他實是疼愛得入了骨子裡,只想叫她一生安樂,無憂無慮。

    他含含糊糊地應了幾聲,忽想起一件事,展眉。

    「阿彌,交州那邊,今日傳來了個好消息。林邑國變亂已定,再過些時日,逸安便可回了。」

    此次林邑國內亂,朝廷派去領兵助林邑王平亂之人,便是陸柬之。

    高陸兩家祖上交好,南渡之後,又同是當世數一數二的僑姓士族,相互通婚。

    洛神和陸家女兒陸脩容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閨中密友,與陸脩容的長兄陸柬之亦自小相識。

    陸柬之不但被陸家人視為年輕一輩里的家族繼任者,更是建康士族子弟中的佼佼者。

    洛神從懂事起,就知道兩家有意聯姻。

    自己的父母,一直將陸柬之視為她後半生的最好依靠。陸家也做好了迎娶高氏女的準備。

    去年她行過及笄禮后,兩家就有意議親了。

    倘若不是後來突發的北方戰訊和臨川王叛亂,此時兩家應該已經訂下了婚事。

    洛神從小就隨陸脩容喚陸柬之為阿兄,每次想起他,心裡就覺暖暖的。

    日後便是嫁到了陸家,對於她來說,也猶如換了一所居住的屋子而已,身邊還是那些她從小到大熟悉的人,她感到很是安心。

    隨著漸漸長大,原本無憂無慮的她,也開始知人事了。

    她開始為父母之事愁煩,這半年多來,也一直記掛著在外的堂弟高桓和陸柬之,心裡一直盼著戰事能早些結束,他們早日平安回來。

    忽然聽到這個消息,其中一樁挂念終於落地,洛神臉上不禁露出笑容。

    「等阿耶空了些,便和陸家商議婚事,可好?」

    高嶠逗著女兒。

    「阿耶!我不嫁!」

    洛神臉龐紅了,滿是小女兒的嬌羞之態。

    高嶠望著她,笑而不語。

    洛神臉更紅了。

    「不和阿耶說了!我瞧瞧菊阿嬤的葯去!」

    她從坐榻飛快地起身,朝外而去。

    高嶠含笑望著女兒離去的那抹纖纖背影。

    心底里,雖很是不舍讓女兒出嫁,但遲早總會有這一天。

    不可能留她一輩子在身邊的。

    好在陸柬之無論是人品、樣貌,亦或才幹,皆無可挑剔。

    把女兒的後半生交託給他,也算能放心。

    洛神面上還帶餘熱,才行至書房門口,迎面就見阿七叔手中拿了一信,疾奔而入,神色惶急。

    阿七叔是高家的老人,歷練老道,平日罕見這般失態的模樣,人還沒到門口,便高聲喊道:「相公,不好了!許司徒方才急使人傳信,六郎出事了!」

    一邊說著,人已奔了進來,將信遞上。

    六郎便是家中人對洛神堂弟高桓的稱呼。

    洛神吃了一驚,停住腳步,回過頭,見父親已從坐榻迅速起身,接過信,拆開掃了一眼,臉色隨之大變。

    「阿耶,阿弟怎的了?」

    洛神追問。見父親沉默不語,立刻折回,從他手中奪過了信。

    信是當朝許皇后的長兄,司徒許泌的親筆所書。

    許泌信中說,自己從去年為朝廷領兵平叛以來,竭誠盡節,幸不辱命,臨川王叛軍如今一路敗退,已退守至廬陵,負隅頑抗,平叛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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