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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江花月 - 37.第 37 章字體大小: A+
     

    晉江文學城歡迎您三天後,大軍凱旋。

    照大虞制,軍隊向來不被容許駐於建康。所以前一次,許泌平叛立功,也只能回軍于丹陽,在那裡接受來自朝廷的犒賞。

    但這一次的勝利,意義非同一般,實是振奮人心。

    洛神的舅舅興平帝不但允許大軍拔至建康,暫時駐於城外,且親自領了文武百官出城犒軍。

    那一天的情景,乃皇朝遷都江左之後,數十年來之前所未見,滿城民眾,悉數涌去參觀軍容。

    洛神雖無緣見得,但依然能夠想象此刻城外那一幕正在進行中的盛況。

    驕陽艷艷當空,旗纛漫天遮日,數萬為國立下赫赫軍功的將士,盔甲鮮明,在無數民眾的注視目光之中,整齊地列陣於城外的君王台下,接受著來自君王的閱視。

    而她的父兄和未來的夫婿,恰正位列其中。

    洛神為自己有這樣的親人而驕傲。

    從一大早起,她就無心別事,極力按捺住迫不及待的心情,盼望著父親他們能早些踏進家門。

    從戰事爆發,父親離家都督江北之後,到如今,感覺彷彿已經過了很久很久。

    洛神非常想念他們。

    ……

    犒軍順利結束。

    皇帝在身後萬軍齊聲所發的震天般的恭送聖駕聲中,先行起駕回了皇宮。

    高嶠和他身後的高氏家族,毫無疑問,是今日最為風光的一個家族。

    京中那些僑姓次等士族和三吳本地士族,無不以能和他說上一兩句話為榮。

    至於民眾,更是興高采烈,儀式結束,遲遲不願散去。但他們議論最多的,卻是另一個人的名字。

    這個名字,因為今天的這場犒軍儀式,迅速地傳遍全地,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個名字,叫做李穆。

    據說,是他單槍匹馬殺入臨川王的陣前,從千軍萬馬的重重包圍之下,救回了一個被俘的高氏子弟。

    據說,是他挫敗了夏人進攻義陽的圖謀,率領區區不過兩千守軍,血戰江關,硬是擋住了數萬敵軍的輪番進攻,直到援兵到來。

    也是他,先鋒敢死,在江北的大戰之中,帶著部下五戰五捷,所向披靡,立下奇功。

    今日,興平帝在接見完以高氏為首的其餘參與戰事的陸氏、許氏等士族功臣之後,特意點他出列,封他為虎賁中郎將,並破格賜下金獸袍,絲毫不加掩飾對他的欣賞之情。

    皇帝都如此,更毋論民眾了。

    倘若這個名叫李穆的年輕人出身士族,民眾也就如他們習慣的那樣,只會對他仰望而已。

    正因為他出身寒門,在這個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以門戶決定了一切的虞國,是一個從最底層一步步走到今天這種榮耀位置的典範,無數的平民,彷彿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和子孫後代的希望,這才為之熱血沸騰,乃至狂熱崇拜。

    李穆的身邊,此刻聚攏了里三層外三層的士卒,周圍堵了個水泄不通,歡聲笑語,不斷傳來。

    楊宣尋來時,見到的便是如此一幕,也未打斷,只含笑立於一旁。

    李穆很快看到了楊宣,排開人群出來,向他快步走去,見禮。

    楊宣忙托住他,笑道:「你如今也位列將官,且得了陛下親賜的金獸袍,榮耀非我等所能及。往後見了我,再不必多禮了。」

    大虞皇帝給臣下的賜服分兩種,文官鶴服,武將獸服。前者代表安定,後者意寓威武。

    朝廷南渡之前,對於臣下來說,能獲得一件賜服,往往被視為無上之榮光。南渡之後,因皇權本就是靠士族扶持而起,一蹶不振,頂級士族,幾乎能與皇族並貴,慢慢地,這樣的榮耀,對於士族來說,或許不過也就是只是錦上添花而已,但對於出身寒門的人來說,能獲得一件賜袍,依舊是夢寐所求。

    李穆道:「末將僥倖能有今日,全仰仗將軍的一路提攜。將軍理當受我一拜。」

    楊宣見他絲毫沒有因為今日所得的榮耀而生出驕矜,對自己依舊以禮相待,心下寬慰,笑道:「許司徒此次對你也是多有讚賞,在我面前,提過數次。此番陛下便是沒有封賞,司徒也不會虧待你。有司徒和高公提攜,往後你前途無量。他二人如今就在營帳,你且隨我來,拜謝完畢,今夜咱們不醉不歸!」

    李穆並未抬步,眺向遠處那座許泌和高嶠等人所在的大帳方向,片刻后,說道:「楊將軍,你可還記得,從前高相公曾許諾,無論我所求為何,必定應我之事?」

    楊宣哈哈大笑:「自然了!當時相公許諾,擲地有聲。何止我楊宣一人聽到,入耳者眾矣!」

    他說完,打量了下李穆,笑道:「怎的,莫非你已想到了所求之事?正好,高相公也在,你趁這機會提出來便是。我料你無論所求為何,相公必會應允你的。」

    李穆道:「此事,恐怕我需借將軍之力了。」

    「何事?竟然還要我來助你?」

    楊宣有些驚訝,隨即又笑:「你儘管說!但凡我能,必無所不應。」

    他拍了拍胸膛,豪氣衝天。

    「多謝楊將軍。」

    李穆一笑。

    「我之所求,便是高公之女。不知楊將軍願助我否?」

    楊宣起先臉上一直帶笑,忽然笑容定住,遲疑了下,看向李穆,語氣裡帶了點不確定:「敬臣,你方才在說什麼?高公之女?」

    「高相公的女兒?你想求娶於她?」

    他頓了一下,用強調的語氣,重複了一遍。

    「正是。我之所欲,便是求娶高公之女。」

    李穆應道。

    「你……你怎會有如此念頭?莫非是在與我玩笑?」

    楊宣遲疑了下,又問,語氣里充滿了迷惑。

    「我欲求娶高公之女。」李穆只又如此道了一遍。

    「將軍若能代我將所求轉呈到高公面前,李穆不勝感激!」

    楊宣盯著神色如常的李穆,雙眼越瞪越大,連長了滿臉的絡腮鬍,都沒法遮掩他此刻那極度震驚的神色。

    他忽然臉色一變,看了下四周,道:「你隨我來!」轉身匆匆而去,入了自己的營房。

    等李穆也跟隨而入,楊宣叫了兩名親兵,命遠遠地守住營門,不許旁人靠近,這才轉過了身。

    「敬臣,你莫非糊塗了?你怎會生出如此荒唐之念?高公何人?我等又是何人?你當也知,如今士族當道。以高氏之望,相公便是再感激你救了他的侄兒,也絕不會將他女兒下嫁給你。你聽我的勸,還是趁早打消了這念頭,千萬不要因此見惡於高相公,自取其辱!」

    他的神色凝重,語氣更是異常嚴肅。

    李穆卻神色不動,依舊微笑道:「多謝將軍的提點。只是求娶高公之女,是我李穆生平唯一夙願。高公當日既應許我可求我所想,如今便是自不量力,我也要試上一試。」

    楊宣不停搖頭:「敬臣,你以弱冠之年,便晉位虎賁中郎將,放眼朝廷,何人能及?以你的能力,日後前途,必定遠遠勝於我,何況今日,連陛下也如此看重於你,你大可不必如此心急!高公當日便是當眾向你許下諾言,也不過是他一時隨口之言罷了。旁的事還好說,此事,他必定不會應允。你卻怎就拿去當了真?」

    李穆說:「我求娶高公女之心愿,由來已久,既有機會,若不試上一試,怎會甘心作罷?將軍若覺為難,末將亦不敢勉強。末將先行告退。」

    他向楊宣行過拜謝之禮,隨即轉身要走。

    沒有打消掉自己這個愛將的荒唐念頭,楊宣怎可能就此放他離開?立刻上前一步,擋住了李穆去路。

    「敬臣!窕窈淑女,君子好逑,我懂!只是我聽聞,高氏與陸氏向來互通婚姻,兩家早就有意聯姻,如今想必也要議親了,高家怎會在此時舍陸氏將女兒下嫁給你?何況,你可知道,士庶分隔森嚴,遠非你能想象?那些自視清高之人,連同座尚且不願,何況通婚?便是偶有尋常士庶兩族通婚,那士族的親友亦以為恥,從此不肯相互往來。以高氏之尊,怎會自跌身份?」

    楊宣勸著愛將,自己卻也被勾出了積壓已久的心底之怨,又恨恨地道:「我等祖上,功業赫赫,哪裡不如他們?如今士族子弟,當中多更是無能之輩,卻借了朝廷南渡之難,祖上攬功,仰仗門第之尊,便凌駕於我等頭上,視人為螻蟻牛馬之屬,供其差用,何曾將我等放在眼中?」

    他咬牙,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氣,等平定下了翻湧的情緒,語重心長地道:「敬臣,你聽我一句,切莫拿那日高公之言當真!就此打消此念,免得求親不成,反遭人羞辱!」

    他勸著時,李穆一直默默聽著,等他道完,說道:「將軍一番善言,句句出於愛護,李穆感激,沒齒難忘。只是將軍你也知道,我生性戇陋,心中有了執念,若不試上一試,便不甘心。多謝將軍,末將告辭了!」

    楊宣知他還是沒有打消念頭,無奈,長嘆了一口氣:「罷了罷了,你既如此求我了,我又怎能視而不見?只是你要知曉,高公或是不會計較你的唐突,亦肯替你隱瞞。世上卻沒有不透風的牆。你求親被拒也就罷了,日後難免也會被人知曉,落人恥笑。況且司徒那裡,恐怕也會疑心你攀附高公,怕有所不快……」

    李穆微微一笑:「將軍所慮,不無道理。故煩請將軍,可先將此事告知司徒。倘若司徒亦以為不妥,我便打消此念,再不提及半句。如何?」

    楊宣苦口婆心,苦勸良久,終於聽他被自己勸得有所鬆動,松下了一口氣,忙道:「甚好!那我先稟司徒。若是不成,你切莫再執著此念!」

    李穆向他深深一揖:「多謝將軍!李穆在此靜候將軍回訊!」

    她話音未落,伴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侍衛從檻外沖了進來。

    「夫人!羯人已攻破城門!傳言太后陛下在南下路上被俘!榮康領著羯兵正朝這邊而來,怕是要對夫人不利!夫人再不走,就不來及了!」

    人人都知,羯人軍隊暴虐成性,每攻破南朝一城,必燒殺奸掠,無惡不作。如今的羯人皇帝更是毫無人性,據說曾將南朝女俘與鹿肉同鍋而煮,命座上食客辨味取樂。

    道姑們本就驚慌,聞言更是面無人色,紛紛痛哭。幾個膽小的,已經快要站立不住了,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高洛神閉目。

    一片燭火搖曳,將她身著道服的孤瘦身影投於牆上,倍添凄清。

    ***

    神州陸沉。異族鐵蹄,輪番踐踏著錦繡膏腴的兩京舊地。

    南人在北方父老的翹首期盼之下,曾一次次地北伐,然而結局,或無功而返,或半途折戟,功敗垂成。

    當收復故國河山的夢想徹底破滅了,南人能做的,也就只是憑了長江天塹偏安江左,在以華夏正統而自居的最後一絲優越感中,徒望兩京,借那衣冠禮制,回味著往昔的殘餘榮光罷了。

    然而今天,連這都不可能了。

    曾經以為固若金湯的天塹,也無法阻擋羯人南侵的腳步。

    那個榮康,曾是巴東的地方藩鎮,數年前喪妻后,因慕高氏洛神之名,仗著兵強馬壯,朝廷對他多有倚仗,竟求婚於她。

    以高氏的高貴門第,又怎會聯姻於榮康這種方伯武將?

    何況,高洛神自十年前起便入了道門,發誓此生再不復嫁。

    她的堂姐高太后,因了十年前的那件舊事,知虧欠於她,亦不敢勉強。

    榮康求婚不成,自覺失了顏面,從此記恨在心,次年起兵作亂,被平叛后,逃往北方投奔羯人,得到重用。

    此次羯人大舉南侵,榮康便是前鋒,帶領羯兵南下破城,耀武揚威,無惡不作。

    ***

    「我不走。你們走吧。」

    高洛神緩緩睜眸,再次說道。

    她的神色平靜。

    「夫人,保重……」

    道姑們紛紛朝她下跪磕頭,起身後,相互扶持,一邊哭泣,一邊轉身匆匆離去。

    偌大的紫雲觀,很快便只剩下了高洛神一人。

    高洛神步出了道觀後門,獨行步至江邊,立於一塊聳岩之上,眺望面前這片將九州劃分了南北的浩瀚江面。

    銀月懸空,江風獵獵,她衣袂狂舞,如乘風將去。

    這個暮春的深夜,江渚之上,遠處春江海潮,猶如一條銀線,正聯月而來。

    台城外的這片月下春江潮水,她也再熟悉不過。

    無數個從夢魘中醒來的深夜,當再也無法睡去之時,唯一在耳畔陪伴她著的,便是那夜夜的江潮之聲,夜復一夜,年年月月。

    然而今夜,這江潮聲,聽起來卻也猶如羯騎南下發出的地動般的鼙鼓之聲。

    高洛神彷彿聽到了遠處來不及逃走的道姑們的驚恐哭喊聲和羯兵的狂笑嘶吼之聲。

    什麼都結束了。

    南朝風流,家族榮光,以及,和她有關的一切,都將要在今夜終結。

    身後的羯兵越來越近,聲音隨風傳來,已是清晰可辨。

    高洛神沒有回頭。

    江水卷涌著她漸漸漂浮而起的裙裾,猶如散開的一朵花兒,瘦弱如竹的身子,被波流推著,在江風中晃動。

    她抬眸,注視著正向自己迎面湧來的那片江潮,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向著江心跋涉而去。

    ***

    從高洛神有記憶開始,父親就時常帶她來到江畔的石頭城裡。

    巍巍青山之間,矗立著高聳的城牆。石頭城位於皇城西,長江畔,這裡常年重兵駐守,用以拱衛都城。

    父親總是牽著她的小手,遙望著一江之隔的北方,久久注目。

    北伐收復失地,光復漢家故國,是父親這一生最大的夙願。

    據說,母親在生她的前夕,父親曾夢回東都洛陽。夢中,他以幻為真,徜徉在洛河兩岸,縱情放歌,於狂喜中醒來,不過是倍加惆悵。

    洛神曾猜想,父親為她如此取名,這其中,未嘗不是沒有弔古懷今,思深寄遠之意。

    只是父親大概不會想到,她此生最後時刻,如此隨水而逝。

    便如其名。冥冥之中,這或許未嘗不是一種讖命。

    夜半的江潮,如同一條巨龍,在月光之下,發出攝人魂魄的怒吼之聲。

    它咆哮著,向她越逼越近,越逼越近,宛如就要將她吞噬。

    她卻沒有絲毫的恐懼。

    這一生,太多她所愛的人,已經早於她離去了。

    興平十五年,在她十六歲的時候,她第一次知道了死別的滋味。那一年,和她情同親姐弟的十五歲的堂弟高桓,在平定宗室臨川王叛亂的戰事中,不幸遇難。

    接著,太康二年,在她十八歲的那年,她失去了新婚不久的丈夫陸柬之。

    太康三年,新寡的她尚沉浸在痛失愛人的悲傷里時,上天又無情地奪去了她的父親和母親。那一年,三吳之地生亂,亂兵圍城,母親被困,父親為救母親,二人雙雙罹難。

    而在十數年後的今日,就在不久之前,最後支撐著大虞江山和高氏門戶的她的叔父、從兄,也相繼戰死在了直面南下羯軍的江北襄陽城中。

    高洛神的眼前,浮光掠影般地閃過了這許多的畫面。

    末了,她的腦海里,忽然又映出了另一張面孔。

    那是一張男子的面孔,血污染滿了他英武的面容。

    新鮮的血,卻還不停地從他的眼眶裡繼續滴落。

    一滴一滴,濺在她的面額之上,濺花了她那張嬌美如花的面龐。

    那一刻,她被他撲倒在了地上。兩人的臉,距離近得能感知到對方的呼吸。

    他的雙眸便如此滴著血,死死地盯著她,眸光里充滿了無比的憤怒和深深的恨意。

    他彷彿一頭受了重傷的瀕死前的暴怒猛獸,下一刻,便要將她活活撕碎,吞噬下去。

    然而最後,她卻還是活了下來,活到今日。

    而他,終如此地死在了她的身上。

    一直以來,高洛神都想將那張眼眶滴血的男子的臉,從自己的記憶里抹除而去。

    最好忘記了,一乾二淨。

    然而這十年來,無數個被噩夢驚醒的深夜裡,當在耳畔傳來的遠處那隱隱的江潮聲中輾轉難眠之時,高洛神卻總是控制不住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著當年的那一幕。

    那個充斥了陰謀和血色的洞房之夜。

    很多年後,直到今日,她依然想不明白。

    當初他斷氣前的最後一刻,之所以沒有折斷她的脖子,到底是出於力不從心,還是放過了她?

    她也曾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倘若時光迴轉,一切能夠重來,她還會不會接受那樣的安排?

    她更曾經想,倘若十年之前,那個名叫李穆的男子沒有死去,如今他還活著,那麼今日之江左,會是何等之局面?

    這些北方的羯人,可還有機會能如今日這般攻破建康,俘去了大虞的太后和皇帝?

    「把她抓回來,重重有賞——」

    刺耳的聲音,伴隨著紛沓的腳步之聲,從身後傳來。

    羯兵已經追到了江邊,高聲喧嚷,有人涉水追她而來。

    一片江潮,迎頭打來,她閉目,縱身迎了上去。

    她整個人,從頭到腳,瞬間便被江潮吞沒,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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