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偶然間提起的事, 被母親輕巧的蓋過,再問起了也是諱莫如深。白祉只能壓抑著這份渴望真相的心情,投身在自己的事業中, 因為他的病情已經不能再加重了。
夜晚的空氣比白日裡降了好幾度。但是對於正在跳舞的白祉來說, 依舊悶熱,一層灰色的T恤很快被汗水浸濕, 緊貼著精瘦的身體, 在空中翻轉的時候露出一節白皙的腰肢。
輕點地而起的時候, 腿拉的筆直, 而又充滿韌性。
這是一間舞蹈練習室, 因為被白祉常年包下,用於練舞,所以連著舞蹈工作室都變得出名了起來,生意火爆,不少人在其他舞蹈練習室練習的時候,會在窗邊偷窺白祉跳舞。
為了不被其他人打擾,白祉改了跳舞時間,只有在深夜的時候, 才會過來伸展筋骨。
將體力全都耗盡在舞蹈中, 便能什麽都不去想的進入一種澄澈的境界中。這是白祉近些年最喜歡做的減壓運動。
在最後的收尾動作之後, 白祉看見了一兩個小姑娘偷偷默默從窗邊路過瞄了他一眼。
或許快到天亮了。
白祉這麽想著, 便走到椅子前從衣服兜裡拿出手機一看。
沒有看清時間,因為滿屏都被一串手機數字的電話記錄覆蓋。
——這是一串沒有儲存卻記得格外深刻的電話號碼。
汗水自纖長彎曲的眼睫毛上滴落,他沒有打回去, 而是將靜音的手機重新放了回去,便扯起掛在頸間的毛巾。
白祉擦了擦頭上的汗水,推開玻璃門,去了洗手間,用冷水洗臉刺激一下疲憊的神經,他雙手撐在洗手台上,抬頭看向自己蒼白的臉龐,沾濕後冰冷的手指順著輪廓摸去。
果然,一點都不像周禾峰,和周齊彬也不像。
他真正的父親是誰,對於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渴望父愛的少年,他不會再去執著於逼問母親他的父親是誰。
從洗手間剛剛回到舞蹈室的白祉看到來人微抿住了淡色的唇。
周齊彬手裡攥著一個文件夾,眉頭輕擰,擔心著青年的身體。
“不要通宵練舞,對身體不好。”
“知道了。”白祉從周齊彬身邊路過,想要去拿他放在椅子上的外套,卻被男人一把拽住了胳膊。
白祉反射地掙脫了開來。轉過身微微抬起的眼眸觸及了周齊彬的眼睛,裡面有濃厚的情感,白祉不自然地挪開了眼,低聲問道“你到底來做什麽的?”
“我就是想.....看看你。”周齊彬用深沉的目光注視著白祉的發旋。
他將白祉用來割腕的那把美工刀拿去化驗,得出了最真實的答案。少年不是他的弟弟,和他也沒有絲毫血緣關系。
“沒必要,我好著呢。”白祉應付的說著,還是將衣服扯了過來,披在肩上。突然他被人按住了肩膀。白祉轉過了頭,看向周齊彬,不明白他還有什麽事。
周齊彬輕啟薄唇道 “我們在一起吧......”
文件夾裡的A4紙散落了一地。
白祉只是瞥了一眼,便看見了上面的字樣,眼睛驀地睜大,但又很快鎮定了下來。
眼眸裡盡是冰冷的失望。
“七年前,你用視頻威脅我......七年後,你又準備用這份鑒定報告來威脅我嗎?周齊彬......我沒有那麽軟弱,也不是你可以隨意擺弄的玩具。”
白祉轉過了身,擺脫了周齊彬控住他的手,非常用力的用手一揮,左手向上一公分處,一道淡淡地疤痕,就這麽顯露了出來。
目及此處,周齊彬略有些揪心的擰起了眉,他往前走了幾步,就看見白祉不自在的向後退了半步藏住了手腕。
周齊彬用深沉的視線掃過白祉的臉龐,其中帶著濃鬱的情意,他用磁性的聲音柔聲道。
“不是威脅.....”
“我想要的是你的一輩子。”
七年了,習慣了這個人的存在,這個人的陪伴,原來青年已經變成了無法割舍的一部分。
周齊彬包住了白祉的手,用指腹細細摩挲著那道傷口。
“我們真的已經錯過了太久.........”
他拿起那白祉的手腕輕吻了一下,白祉卻像是觸電了一般收回了手。
白祉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回不去了。
“當我已經無所謂的時候,你又來彌補,這麽多年的都折騰過去了,我不想再和你繼續折磨下去。”白祉垂下眼簾,遮住了眼底的神色,長長的睫毛落下一片陰影。
毀壞的東西總是難以重組的。
人心更是如此。
室內又回歸了寂靜,那是滅頂的沉默,許久之後,這寂靜才被周齊彬的開口打破。
“我可以等你。等到你願意為止。”
“再愛我一次吧......周鉉。”周齊彬伸出手,摸了摸白祉的腦袋,磁性的聲音喟歎了一聲,便彎腰撿起了地上證明他們倆並非兄弟的鑒定報告。
他想要留給少年一些時間。
轉身推開了門,而就在那一刻,他聽到了“咣”的一聲。
他猛地回頭睜大了眼,不知道為什麽眼眶突然熱了起來。“周鉉!”
.....
醫院
“只是低血糖嗎?”周齊彬問著主治醫生,卻得來了這樣一個答案,轉頭又看向躺在病床上的白祉,周齊彬終於松了一口氣。
不知道為什麽......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中縈繞。還好,什麽都沒發生。
白祉躺在床上輸著液,嘴唇泛白,眉頭輕擰。“我要回家。”
才在醫院裡躺了幾個月的他,一點都不想再住院了。
“就說了不要通宵練舞了,進了醫院終於聽話了嗎?”周齊彬看著他,輕斥道。
對於這樣的對話方式,白祉感受到了一股微妙的熟悉感,他看了一眼周齊彬。
很顯然,周齊彬也很熟悉,他愣了一下和白祉短暫地對視了一眼,又不自然地接口道。“等全身檢查結果出來了,我送你回家。”周齊彬走近了白祉,拉開了病床前的椅子,可是還沒等他坐熱椅子,又被醫生叫了出去。
醫生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周齊彬眉頭皺的深了一些,他微微底下頭嚴肅地問向醫生,“情況到底怎麽樣。”
“已經初步確定是癌。直腸癌晚期。”
“什麽?!”周齊彬的臉色在那一刹那變得蒼白無比,心臟靜止了一瞬,又飛快地跳了起來,仿佛要跳脫胸口。“你剛才不是說他只是低血糖嗎?!”
“這是我們醫院人文關懷的一種形式,一般絕症會先告訴家屬,再讓家屬來決定告不告訴患者,剛才患者在......”醫生有些為難的看著這位經常出現在媒體裡的年輕企業家。
周齊彬抱住了頭,將頭髮向後捋起,露出了額頭,他左右走了幾步,才終於平複了不敢置信的心情。“夠了!”周齊彬厲聲止住了醫生的話語,又覺得自己聲音太大,轉回頭看了一眼病房裡的白祉有沒有察覺,這才拉著醫生走遠了一些。
“我隻想知道能不能救?”周齊彬壓低了聲音嗓音沙啞道。
“這已經不是能不能救的問題了......而是還有多少時間。”
周齊彬的心猛地緊了一下,在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拳頭就已經砸到了牆上。
醫生看了一眼他流血的拳頭,他見過無數這樣痛苦的家屬,如果可以他真不想直說,但是他只能競職盡責地繼續說道。 “癌症晚期,癌細胞擴散的速度會很快,做手術沒有多大的意義,而且直腸癌晚期的患者身體虛弱,如果接受放射藥物治療,就算能延長壽命,副作用也太大了,不過是徒增痛苦而已。”
這麽漂亮的一個孩子,恐怕也無法接受自己面容枯黃,頭髮掉光的模樣吧。
“那麽你說......他最多還能活多久?”周齊彬問這句話的時候,喉嚨像是被火燒一般的刺痛,而整個人卻又像是被人凍入了冰窟。
“如果病人心情愉快,可能活個一年,少則三個月。”
周齊彬鼻子一酸,猛地捂住了嘴唇,將想要脫口而出地髒話吞進了肚子裡,眼眶燙地發紅。
跟時間比起來,似乎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他實在沒有克制住再去看一眼白祉的心,“刷”的一聲轉過了身,徑直地衝到白祉的病床前,眼神流連在白祉的臉上,其他的聲音他都聽不見了。
只是專注地看著青年。
青年還是那麽美麗,面容白皙,輪廓優美,就連那眼眸轉動的瞬間都帶著能俘虜人心的豔麗。
他不想相信,他不想相信眼前這個人已經絕症晚期了。
周齊彬伸出了手,用冰冷的手指,撫上白祉的臉部的輪廓。
胸口的無能為力像是發酵一般堵塞著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用嘴唇發音,又怎麽說話。
只能用單薄的唇吻上了白祉額上的肌膚,一點點順延而下,仿佛這樣才能表達出自己內心的一小部分的痛苦。
【攻略對象,周齊彬好感度95 虐心值90】
“周齊彬.....你沒事吧。”白祉輕抬眼睫,因為他覺得周齊彬看他的眼神實在太奇怪了。
甚至讓他忽略掉了周齊彬近乎非禮般的動作。
周齊彬怔忡了一下,抬起了頭離開了唇下的皮膚,又平靜的移開了視線,嘴角慢慢勾起了一個弧度。“......我沒事。”
沒有人知道這個笑容包含了多少隱忍的力量。
因為他不能告訴眼前的青年他的病情,因為這個人患有嚴重抑鬱症,一旦知道,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真是他不敢想象的。
“我們去旅遊吧.......”
“我要一個人去。”
“不許!”周齊彬看著目露訝異的青年,勉強的柔聲道“我陪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