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漠的話是吼出來的，就像迎面而來的一記重拳，力道十足的砸在唐笑陽臉上。
她聽說過遲延症這種怪異的病症，但她從沒想過，這種無解的病，會跟穆雪有關。
一瞬間，對穆雪的心疼，對自己的懷疑，被隱瞞的憤怒，充斥在她的腦海中，唐笑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呆呆的望著女人瘦削的背影，她想穆雪親口告訴她。
唐漠的話是假的。
但穆雪沒有回頭，只是對押送唐漠的警察說，“警官，請帶她走吧。”
“好。”警察點點頭，“再次感謝您提供的線索，否則的話，這將是整個社會的大災難。”
唐漠被架走的時候，戲笑的望著穆雪，“穆姐姐，手上那個疤好了嗎？”
唐笑陽顫了一下，穆雪沒有再說任何話，拉著她下了樓。
此時醫生們都忙於救助陷入熱潮的人群，並不能騰出人手來給唐笑陽包扎。
穆雪找了個醫生借了她隨身的醫療包，拉著唐笑陽坐在宴會廳的沙發上，開始給她清理傷口。
穆雪眉頭擰的跟遇見了無法解決的項目難題一樣，將細碎的玻璃碴從女孩的傷口裡小心挑出，抬頭看一眼女孩，見她癡癡的望著自己，眼圈紅紅的。
穆雪：“沒什麽要問我的嗎？”
唐笑陽嚅囁道，“你怎麽知道唐漠在做這種事情？”
穆雪清理好傷口，開始往上面塗酒精消毒，這本來是很痛的一件事，唐笑陽卻一動不動。
穆雪看了看一片愁雲慘淡的大廳：“我在秦暢害你的飯店裡找到了一瓶沒用完的藥劑，周舒檢查出了它的成分，能做出這種東西的還用它針對你的人，我想不到第二個。
而唐漠資助了樂園，就是在用他們收集實驗數據。
所以我猜她會把這種試劑應用到唐家藥業的新產品裡。
因為藥劑隱秘的特性，短時間內，恐怕沒人會懷疑是藥物的問題。
這次宴會的一大半嘉賓都是樂園的人，我想，她大概是想在藥品正式開售之前，玩個狩獵遊戲吧。”
“嗯……”唐笑陽心不在焉的聽著，看著女人把自己的手包成一團。
她才不在乎唐漠，她想問的根本不是這個。
“她說的是真的。”
女人的聲音輕輕，唐笑陽卻像被人抽了一鞭子一樣抖了一下。
穆雪淡淡的看著她，隱隱有一絲解脫般的：“我有遲延症，你也確實是我的藥。我之所以會進入熱潮，就是聞到了你的信息素。”
唐笑陽眨了兩下眼睛，淚水砸在雪白的紗布上。
穆雪給她擦眼淚，想了想，又幾分艱難的說：“不管你相信與否，我沒有把你當作藥，即使你不是我的藥，我也……”
話還沒說完，就被女孩緊緊抱緊了懷裡。
唐笑陽嗚咽著說，“這種病，一定很辛苦。”
她在心裡痛苦著，想著在遇到自己之前，獨自面對這種絕症的穆雪，該是何等難受。
她又在心裡慶幸著，不管穆雪是不是愛自己。至少，她這輩子都離不開自己了。
這樣就夠了。
這樣就夠了嗎？
穆雪愣了一下，眼睛也發起燙來，那些隱藏在清冷皮囊下，被盡數遮掩的恐懼與無奈，因為女孩這句話全部湧上心頭。
她壓抑住想哭的衝動，回抱住唐笑陽溫熱的身體，“是的，但是沒關系了。”
唐漠被帶走後不久，警方就出了正式公告，唐氏藥企涉嫌製造違禁藥物面臨關停的處罰，而唐漠作為避無可避的主犯，被判處終身監禁。
很多人開始拿唐漠跟唐笑陽相比，說怎麽一個父親生出來的孩子天差地別。
唐漠若是在獄中知道自己被一直瞧不起的妹妹踩在腳下，恐怕要當場氣死。
但唐笑陽卻不關注這些，她只是回想著，自己跟穆雪在一起之前的種種。
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是巧合，第三次呢？
唐笑陽不能不去想。
穆雪因為需要配合做筆錄去了警局，唐笑陽在空蕩的家中呆坐了良久，撥通了一個人的電話。
“王導……我想問問您，那次築夢的拍攝，為什麽會延期？”
人對於自己所深愛的食物，永遠都是貪婪的。
未得到時你想要得到，得到後你便又想要她全部的心神。
我既全心全意愛你，你為何不能呢？
兩顆心被放在天秤兩端之時，愛的連接悄然斷裂。
“你滿意現在的境況，不代表你會滿意以後的，早晚有一天，你要的東西她給不了的時候，你又要怎麽辦？”
穆雪回到家中的時候，空氣中的酒氣與蛋糕味信息素交織在一起，她皺起眉頭。
小羊喝酒了？
她剛受了傷，怎麽能……
穆雪快步走到客廳，卻見沒開燈的昏暗客廳裡，女孩蜷縮著坐在地板上，旁邊是幾個空了的啤酒罐。
聽見她的腳步聲，縮成一團的女孩抬起頭，兩隻眼睛霧蒙蒙的，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
“穆姐姐……”她起身撲上來，喝醉了的人身體都沉，穆雪自然是架不住的。
但唐笑陽也沒想讓她架住，alpha有力的手帶著她轉了個圈，倒在沙發上。
還沒忘記把自己那隻傷手墊在穆雪頭底下做緩衝。
“嘶……”女孩不自覺發出一聲痛哼，穆雪擰眉，語氣難得急切，“做什麽？快起來。”
唐笑陽呵呵笑著，湊過來銜她的唇，“做……姐姐。”
穆雪側頭躲過女孩帶著酒氣的吻，溫聲哄道：“先起來好不好？”
誰知這句話不知怎麽傷了女孩的心，她竟就這樣嗚嗚的哭起來。
“為什麽不要我？我是你的藥啊。”
淚水打在穆雪的臉頰上，穆雪呆呆的望著女孩哭的漲紅的臉頰，斷斷續續的聽著她的哭訴。
大概也就是穆夏背後使得那些小手段敗露了。
這等於告訴現在的唐笑陽，你們的相愛就是一場預謀。
穆雪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當第一次看到哭成這樣的唐笑陽時，她在心裡決定要讓那個傷害她的人付出代價。
現在那個人卻變成她自己了。
更可笑的是，假如她真的想利用唐笑陽，穆夏就不必用這些手段了。
唐笑陽沒有錯，自己又何錯之有呢？
因為自己的成就大於她，因為自己得了這種離開別人就要死的怪病。
因為自己沒按自己所預想的那般跟她在一起了。
所以就要一輩子活在愛人的懷疑中嗎？
她讓唐笑陽不要去見唐漠，她還是去了。
她告訴唐笑陽自己是真心的，她也並不相信。
唐笑陽難道也要永遠活在這層陰影之下嗎？
唐笑陽難道不值得一個全心全意或者她以為全心全意的愛人嗎？
唐笑陽在穆雪的懷中昏睡過去。
穆雪艱難的把她從身上掀開，給唐笑陽擦了擦臉和手，蓋上了毯子。
她的心裡已然有了決定。
唐笑陽沒想到穆雪擔心她的傷勢，回來的這般快。
她本想睡一覺，然後把這些事情永永遠遠壓在心裡。
只要穆雪不離開她就好了，就算心裡有遺憾，至少穆雪在她身邊。
所以當她從睡夢中醒來，看到已經被收拾乾淨的客廳和蓋在身上的毯子時，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席卷了全身。
“穆姐姐！”
她跳下沙發，連拖鞋都來不及穿。
穆雪從廚房走出來，面色如常，“醒了，我煮了點白粥，喝一點吧。”
唐笑陽呆呆的點點頭，隨後不安的湊到廚房，從女人手裡接過白粥時問了一句，“我沒說什麽胡話吧？”
她是真記不清了，誰會
記得自己痛哭時的胡言亂語呢？
但她想終究都是跟那些有關。
穆雪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哭著說了半天，叫我別不要你。”
唐笑陽臉騰的紅了，端起粥躲到了餐廳。
所以也沒注意到穆雪隱隱有些悲傷的眼神。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
傾城作為叫好又叫座的電影下映後不久，唐笑陽接到了某個知名獎項的邀請。
接到邀請的那天，她很開心的抱著穆雪在屋子裡轉圈，而穆雪也笑著，說小羊馬上就要變成大明星了。
“穆小姐，我們誠摯的邀請您參與頒獎，作為電影的主演，也是前輩，給另一位主演頒獎，可是件很有紀念意義的事情。”
“謝謝您的好意，很抱歉，我那天有事，不能出席。”
唐笑陽準備前往頒獎典禮現場時，還很委屈的問穆雪，“你不跟我一起去嗎？”
穆雪幫她整好了衣服，退後仔仔細細看了兩遍，滿意的點點頭，“我今天有很重要的工作，這身很好看，放輕松。”
唐笑陽想在扭捏兩下，時間又不夠了，只能匆匆在女人臉上啄了一下。
“等我回來……”
穆雪笑笑，不置可否，送她上車。
車發動的時候，唐笑陽沒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穆雪。
碧空如洗的豔陽天，身穿白色收腰長裙的女人就那般亭亭的站在空曠的接車地，凝望著遠去的車子。
那雙淺灰色的眼睛此刻好像天空的倒影，只是蒙上了一層濃重的陰霾。
遠處是高大的別墅和精美的裝飾建築群，近處是翠綠的草坪和高大的梧桐。
但穆雪不容於任何一種景色中，好像她是天地的過客，現在已經打算躺回自己的荒塚中。
唐笑陽心中突然生出一種巨大的驚恐，那一刻她幾乎要喊停車，然後說自己哪也不去了。
但她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她不能再讓穆雪傷心。
“最佳女主角獲得者——唐笑陽！”
“小姐，該登機了。”白鯨在身旁道。
穆雪起身，最後看了一眼電腦屏幕。
一襲黑色長裙的女孩在眾人的掌聲中踏著光亮的頒獎台，走向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個影后獎項。
“等我也拿個影后……”
她耳邊響起女孩的聲音，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合上了電腦，毫不留戀的向登機口走去。
當唐笑陽踹著獎杯拒絕了一眾人的邀約，風塵仆仆的回到家裡時。
迎接她的只有冷寂與黑暗。
唐笑陽安慰失落的自己，穆雪可能還在工作。
然後她便看見了桌上攤開的信。
女人工整娟秀的字體一如既往。
小羊，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在地球的另一端，享受自己的退休生活了。
不必擔心我的身體，周舒找到了治療我的遲延症的辦法，只要使用飽含你信息素的安慰劑，就不需要再臨時標記了。
所以我也可以放你自由了。
我不想你在懷疑與自卑中度過一生，你配的上任何人全然的愛。
同樣，我也不願在愛人的懷疑中度過一生，那是對我的侮辱。
我願意用我的離開向你證明，你並非我的必需品。
而你也可以好好想想，我是你的必需品嗎？
我們重逢於一場混亂，相愛於人為的巧合。
你的懷疑理所應當，而我已不願再被懷疑下去。
現在就讓這不該發生的一切，結束在此刻吧。
不要難過，我永遠都希望你開心。
穆雪……
作者有話要說：吃了的助攻你終究要吐出來。
穆姐：誰說想看我火葬場來著？
穆姐給了羊一次不受任何干擾重選的機會，羊賭的是心，她賭的是命，很公平。
不喜歡虐，隻喜歡虐後的爽，終極版羊馬上上場，評論給我力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