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在原地僵了片刻，卻不見唐笑陽再有什麽話，似乎剛才那一句，確是少女在一片昏夢中的囈語。
穆雪緩緩放松下來，但心裡的難受確是無論如何也緩解不了。
她現在就想告訴唐笑陽，自己沒有不要她，自己只是，沒有辦法。
女人又在女孩的床前蹲下，惆悵而無可奈何望著女孩熟睡的側臉。
全然沉浸在悲傷情緒中的穆雪全然沒有注意到，女孩所蓋著的被子下，那一點幾不可見的聳動。
唐笑陽醒了，在穆雪進來的那一刻，就醒了。
她本來也就在半夢半醒之間，聞到那個自己朝思暮想的味道，自然立時醒了個徹底。
但她並沒有睜眼，她知道，自己一旦睜開眼睛，穆雪就會像逃開故裡的阿年一樣逃開自己。
alpha敏銳的五感感覺到穆雪的呼吸近在咫尺。
說點什麽，或者做點什麽吧，穆雪。
唐笑陽在心裡祈求著。
可她既不曾聽到女人溫柔的聲音，也不曾碰到女人溫涼的指尖。
唐笑陽心裡是真的委屈，以至於不由自主的發出了一聲嗚咽。
她覺察到穆雪匆忙站起。
她要走了嗎？
唐笑陽幾乎要控制不住的落下淚來，但又不敢醒來，只能借著夢話，出言相求。
好在之後穆雪沒有離開，女人又回到她身邊，呆了許久。
唐笑陽就這麽裝下去。
直到女人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一抹柔軟的事物落在唐笑陽的額頭上。
“對不起，小羊。”
穆雪輕輕帶上了門，裝睡的alpha女孩從床上坐起，呆呆的撫上被女人輕柔吻過的額頭。
女人的唇相對於女孩的額頭溫度稍低，但此刻那處被碰觸過的地方，卻像個火爐一樣發起燙來。
唐笑陽隻覺得發燒帶來的疲憊難受一掃而空，用不完的力氣從額頭直衝四肢。
如果不是怕被穆雪發現，她現在就想在床上蹦起來。
第二天，年輕alpha驚人的恢復力已經讓唐笑陽恢復如初，於是戲份繼續。
離開的那一天，所有人都早早收拾好了行囊，拿到了客廳裡，獨獨故裡一直躲在房間不肯出來。
寧愛還急著回去跟朋友聚會，狂敲了故裡房門三四次，最後乾脆威脅。
“故裡，我給你半個小時，再不出來，我馬上開車就走，你就在這村裡過一輩子吧！”
可十分鍾過去，故裡還是毫無動靜。
一直在旁邊看眾人收拾的阿年走上前，輕輕敲了敲門，聲音溫柔的像在哄一個鬧脾氣的小孩，“該走了，快出來。”
緊閉的房門緩緩打開，故裡頂著一雙熊貓眼，對上了阿年的臉。
女人的臉上不再有悲傷，糾結，躲閃，有的只是平靜的祝福。
故裡的心裡生出一陣無力感。
如果這是你希望的，我是不是該乖乖聽話比較好？
女孩拖著自己的箱子，垂頭喪氣的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朋友們發現了她的變化。
原本的故裡無論如何鬧脾氣，如何傷心，她身上那種孩子獨有的鮮明感情，都讓人難以覺得她是認真的。
孩子是不會一直悲傷下去的，他們喜歡追逐快樂。
所以他們也不在乎故裡的憤怒，反正過上一陣她自己都會忘卻。
但現在的故裡卻不一樣了。
女孩身上那種濃濃的悲傷，簡直像是過上千百年也不會散去。
她已經長大了。
不是長成一個alpha，而是成為一個成年人。
幾個人輪流與阿年告別，故裡是排在最後。
女孩望著女人的眼睛，抓著女人的手，良久沒有說話。
直到寧愛不耐煩的催促聲從門口傳來。
故裡再次深深的望了阿年一眼，好像要把女人的眉目刻在心裡。
那雙美麗的桃花眼，像湖一樣深邃。
柳葉一樣的眉，扇子一般的睫毛。
她的皮膚蒼白無瑕，她的
手掌滿是繭疤。
她溫柔的望著自己，即使眼中有淚，也絕不任它落下。
她此刻能送給自己的只有無私的祝福，不願留下任何牽掛。
故裡閉上眼睛，聲音沙啞，終於擠出兩個字，“再見……”
而阿年只是笑著點頭，“一路順風……”
載著四個大學生的汽車在回程的路上一路奔馳，其他三人都漫不經心的聊著這次的經歷，原本是供認話癆的故裡卻一言不發，只是靜靜的望著窗外連綿的山脈。
朝山村離市裡有將近半天的車程，她跟阿年之間的距離，又有多遠？
昨晚阿年離開後，故裡將她質問自己的話一個個在心中解答。
“我會跟爸媽好好溝通的，如果他們真的無法接受，我就帶著你離他們遠一點。”
“會對你有偏見的人，不是我的朋友。”
“我喜歡能包容我任性的人，但我隻愛你，我想了解你，想保護你，你跟其他所有人，都是不一樣的。”
問題逐漸解答，故裡心裡的疑慮卻絲毫沒有減少。
原本的她隻想要跟阿年在一起，她知道自己的心也知道阿年的心，她想只要兩個人相愛，那其他的事情，終究只是細枝末節。
但解答了那些問題後，故裡卻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跟我在一起，阿年真的會更好嗎？
我能保護好她，不讓她再受一點委屈嗎？
阿年好不容易才從那些傷痛裡掙出來，能用平靜的態度去面對一切了。
她的加入，對女人而言會不會是新的波瀾？
阿年真的想跟我在一起嗎？
故裡的勇氣在懷疑中慢慢耗盡，上午的拖延是她最後的掙扎。
如果阿年不來敲門的話，我就留下。
她自欺欺人的想。
當門鈴響起的時候，故裡像得到解脫一般。
既然阿年已經選了，那就如她所願吧。
開車的寧愛似乎特別看不過眼故裡這副情聖的模樣，半戲謔半認真道：“都開出8裡地了，還瞅呢？再瞅人家也不跟你呀。”
車內其他兩人一下子噤了聲。
故裡喜歡阿年，是幾人間心照不宣的秘密，其他三人又不是瞎子。
開始的時候他們還八卦兩句，後來見故裡認了真，也就沒人再提這事了。
畢竟明眼人都知道她倆沒戲，又何必戳人家心窩子呢？
故裡淡淡的看了寧愛一眼，並不屑與她辯駁，又轉回頭去看風景。
寧愛卻被故裡這副大人不計小人過的樣子激怒了，又陰陽怪氣道，“我聽說那些離了婚的Omega，就喜歡裝作溫柔賢淑的樣子勾搭年輕alpha，你懂吧……”
她擠擠眼，“估計人家是看你奶裡奶氣，哪方面肯定不怎麽樣，才拒絕你的。”
“寧愛！”同行的任傑實在看不下去了，出聲製止道。
寧愛卻不管不顧，她不覺得故裡這個小屁孩真敢為了個沒搞到手的Omega跟自己翻臉，孩子的傷疤不就是要被大人揭著玩的嗎？
“不過你也別灰心，回去後我約幾個活不錯的Omega朋友跟你練練，你再來八成就成了。”
“閉嘴，停車！”故裡冷冷的望向駕駛座上口沒遮攔的alpha，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呦呦呦，生氣了……”寧愛真踩了刹車把車停下，挑釁的看向怒目圓睜的女孩“怎麽，你還想跟我練練？”
“故裡，寧愛，別吵了。”其余的兩人勸道。
但故裡此時已經什麽都聽不進去了，深愛之人被侮辱的憤怒擠滿了女孩感性的大腦，她必須得做點什麽，不然她就要氣死了。
“你敢不敢下車？”此刻她的語氣反而平靜下來，但誰都聽的出來，那是一種盛怒之下的壓抑。
“怎麽不敢？”寧愛毫無顧忌的下了車，“我也該教教你，成熟的alpha之間是怎麽交流的。”
而故裡根本沒聽她說什麽，跳下車就像隻發怒的野獸一樣撲向了寧愛，一拳砸在她臉上。
寧愛措不及防間被打了個正著，嘴角頓時流下血來
。
“我靠，你來真的！”她頓時火冒三丈，直接把故裡撲在了地上。
故裡不甘示弱，雖然臉上被打了好幾拳，但疼痛感卻並未讓她退縮，這個平時劃破指尖都要掉兩滴淚的年輕女孩。
此刻牙關緊咬，一聲疼也不喊，就隻拿著拳頭往壓著自己的人身上捅。
“別打了，別打了！”其他兩人跳下車，心急如焚的繞著兩人打轉，卻不敢去拉。
兩個alpha像兩頭野獸一樣，糾纏在一塊，用各種最原始方式痛擊對方。
直到雙方精疲力竭，才被清勉和任傑分開。
寧愛坐在地上鼻青臉腫，喘著粗氣，瞪視著不遠處躺在地上的故裡。
故裡並不比寧愛好多少，她的一隻眼睛腫起，都不太睜的開了，臉上也是花花綠綠，什麽傷都有。
“你特麽，你特麽，為了那Omega真不要命了？”寧愛想冷笑卻扯到的嘴角的傷口，頓時疼的直抽冷氣。
這是故裡第一次跟人打架，衝動褪去後，留下的只有快要散架的身體和已經痛到發木的臉。
是足以讓以前的故裡哭上三天的疼。
但現在的故裡只是強撐著站起身，俯視著凶狠的alpha，“你再說她一句試試看？”
寧愛拚著一口氣想開口，卻在對上女孩沒受大傷的眼睛時打了個寒噤，把話咽了回去。
那雙眼睛依然堅定而平靜，好像自己再說一句，她真會衝上來再打一架。
身上的疼提醒著寧愛，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她冷笑一聲，“你行，故裡，你真行。”起身打開後備箱，把故裡的箱子粗暴的扔在了地上，“這是老娘的車，老娘不載你了！”
言罷對其他兩人說，“你們是走還是留，自己選！”
其他兩人到底跟寧愛近，再說從朝山村到城裡也不是沒車，故裡有錢有手機，不會真餓死在這，於是都愧疚的看了故裡兩眼，上了寧愛的車。
汽車揚長而去，故裡呆愣片刻，走過去扶起了自己的箱子。
她望著望不見盡頭的長路，想著阿年此刻在做什麽。
她好想撲在她懷裡痛哭一場。
終於，她拖著箱子，沿著長長的山路，向朝山村的方向走去。
此刻她已經不再想那些疑慮了。
路再長，只要去走，總有走完的時候。
經過剛才那一頓，故裡終於明白了阿年對她到底有多重要。
她不可能放手，她會不甘心死的。
而阿年從四人走後，就一直呆坐在客廳裡，想故裡現在到哪了，想她什麽時候才能不傷心。
門被人敲響時，阿年像隻被驚嚇的羚羊一樣從沙發上躍起來。
是誰？這麽快就有新客人了？
還是……
她不敢想，趕緊去開門。
心裡的女孩就站在門口，拎著行李箱，望著她。
那張漂亮的臉蛋上布滿了傷痕，看上去格外嚇人。
眼淚瞬間就湧滿了女人的眼眶，阿年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手抓住女孩的衣角，聲音顫抖，“這是，怎麽回事？”
“寧愛說你壞話，我跟她打了一架，就被扔下了。”因為傷的緣故，女孩有點口齒不清，但那隻發亮的眼睛卻直直的盯著阿年。
炙熱且貪婪。
阿年咬著嘴唇把女孩拉近屋，手忙腳亂的給她找來了傷藥。
故裡卻像嫌她心裡不夠亂似的，解開了衣服，露出白皙光滑的身軀上的塊塊青紫，“這裡也痛，還有這裡，這裡……”
女人的表情越來越難過，最後連棉簽都拿不住了，乾脆放下傷藥，掩面痛哭起來。
隻穿著內衣的女孩溫柔的望著崩潰的女人，湊過去把她抱在懷裡。
“可是看到你，就全好了。”
少女的身體帶著溫軟的熱度，燙的阿年一顫，卻又掙扎起來。
“你放開我！她罵我就罵我，關你什麽事！你又逞什麽英雄，把自己害成這個樣子！”
女人言語並不客氣，語氣裡卻全是心疼，掙扎的動作也很輕。
“嘶！”故裡一聲痛呼，阿年頓時不動了，隻伏在她懷裡，微微啜泣。
故裡安撫般的拍著女人的背，“當然有關系，我愛你，她罵你，怎麽會跟我沒關系？”
“誰要你愛了……”
女人仍是哭。
“嗯……”故裡點頭，“我知道你不要，是我不乖，是我想愛你。”
女孩平穩的聲音也漸漸帶上了哭腔，“我現在身上所有的疼加起來，都比不上被你拒絕的疼。”
阿年從女孩懷裡抬起頭，對上她憂鬱的眼睛。
女孩眼神堅定而認真，“我沒法保證結局，但我會盡我所能，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阿年……”
阿年淚眼朦朧的吻上了女孩的眼睛。
“好……”
“卡！”
穆雪起身，對周圍人略一點頭，就匆匆離開了。
隻穿著小背心的唐笑陽只能留下穿衣服。
唐笑陽發現穆雪這兩天精神都很差，雖然演戲的時候依然兢兢業業，可一下片場整個人的狀態都不太對。
她有點擔心。
只能在穿上衣服以後趕忙往家趕。
“穆老師……”唐笑陽敲響了穆雪的房門。
“請進……”穆雪的聲音難得有些不平穩，甚至還有幾分……慌亂。
唐笑陽推門而入，卻見穆雪手裡端著半杯水，另一隻手握拳垂在身側。
在喝水？
唐笑陽進去，穆雪依然精神不太好的樣子，問，“有什麽事？”
“沒，我就是看你好像不太舒服的樣子……”唐笑陽試探著說。
“我很好……”穆雪並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麽看上去很累，只是強調道。
女人的語氣不容置疑，唐笑陽也只能點頭，“那就好……”
“沒什麽事的話，你先出去吧。”穆雪又說。
唐笑陽心中疑慮更甚，前幾天的穆雪雖然不理她，但也從來不會趕她走。
到底是什麽事情，讓穆雪這麽著急？
“好……”唐笑陽應下，慢慢往後退。
穆雪卻突然頭暈似的，晃了一下，手裡的水杯差點掉下來，穆雪慌亂中用另一隻手扶住了水杯。
但手中握著的藥品包裝就這麽掉了下來。
唐笑陽下意識要去扶穆雪，穆雪卻以極快的速度抓起了地上的包裝，連手上沾了土都沒有在意。
“你……”穆雪看她。
“我這就走……”唐笑陽退了出去。
但穆雪不知道，剛才那短短的三秒鍾，已經足夠唐笑陽看清包裝上的字。
“速延片……”唐笑陽掏出手機，在搜索欄裡輸入。
與此同時，陳述坐在攝像機前皺著眉頭，“我怎麽總感覺這一段缺點啥？”
她望向身旁的編劇，“你覺得呢？”
編劇聳聳肩，“缺場滾床單？”
“對啊！”陳述拍手，“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作者有話要說：故裡and唐笑陽：賣慘是第一生產力
阿年對穆姐說：我先撤，你繼續。
再ps：我不僅更了，還更的不少。所以，評論是第一生產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