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前塵往事（上）

“你又是誰？又一個來攀交情的？滾滾滾，趕緊滾，小心我拿著掃帚抽死你啊！”西流兒一看又有自己狐假虎威的機會了，又豈會放過，拿著掃帚柄，往洪成瑞的面前一搗，神色凶狠的轟趕道。

“我不是來攀交情的，在下是真的有約，不信你可以問一下你家的主人！”洪成瑞有些氣不過，可偏偏是有事求人，所以只能壓著脾氣，好聲好氣的商議道。

“嘿，讓你進去，豈不是就被你得逞了？趕緊滾，我家主人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 ”西流兒聽到這話，氣焰不消反漲，長滿雀斑的小臉上滿是囂張的神色，毫不客氣的頂了回去。

看到這一幕，洪成瑞剛想發怒，還沒來得及，卻被他懷中之人搶先開了口 ： “罷了，我們回去吧，不要再讓這位小兄弟為難了。”

聽到這話，洪成瑞剛要噴薄而出的怒氣在一瞬間銷聲匿跡了，他目中無人，連洪家家主洪庭柱都不放在眼裡，卻唯獨對著人，小心翼翼。

洪成瑞深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拳頭，搖頭倔強道：“我不走，那人能夠自創丹方，一定有辦法治好你的手腕，我不會放棄的。”

聽到這話，那名叫容止的男子依舊是神色淡淡的，沒有太大的反應，低垂下眸子，沉默了許久之後才輕聲開口道：“你這又是何苦？斷石割斷的東西，沒有辦法修復，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一聽這話，洪成瑞頓時急紅了眼，可是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怎樣為自己辯解。

“有一絲希望我也不會放棄，你是最喜歡煉丹，若是……若是這手腕完好無損，這藥界的第一天才又怎麼會輪得到我？”

這一聲呢喃，又一開始的急促變為最後的細不可聞，洪成瑞也不知道是說給容止聽，還是在說給自己聽。

聽到這話，容止微微一頓，眸光閃爍片刻之後，確實苦笑著開了口：“喜歡並不能代表一切，不屬於你的東西，強求只會害人害己。”

這一句話可謂是含沙射影，其中的深意，恐怕除了當事人沒人聽得懂。

聽到這話之後，洪成瑞瞬間通紅了眼眶，猛然抱緊了懷中之人，似乎一鬆手，這人便會煙消雲散，再也無跡可尋了一般。

“不，不是這樣的，是我年輕氣盛，是我好強鬥狠，都是我的錯，容止，容止哥哥，不要這麼說，你原諒我，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說這話的時候，藥界威風凜凜的第一天才儼然已經染上了顫抖的哭腔，哪裡還有在別人面前半分倨傲的模樣。

從小就是這樣，倔強的他做錯了事，只要一露出這種神色，那人便會輕而易舉的原諒他，這一招，他可謂是屢試不爽，可是那件事情之後，即便他已經無數次的露出這樣的神色，那人卻不肯給出半點回應，而這一次，他依舊得不到想要的回應。

容止聽後，依舊是那樣一副淡然的神色，沒有說原諒，也沒有說不原諒，仿佛原不原諒已經無所謂，當一個人心死了，再多的甜言蜜語，山盟海誓都無法再打動他。

洪成瑞早就預料到會是這種結果，苦笑一聲，卻沒有半分要鬆手的意思。

這人一顆心系在他的身上的身後，他卻從未察覺，只當這人是他登天的階梯，百般利用，最後還差點迎娶了一個女人，更是在新婚當夜，逼著這人用斷石割斷了自己的手腕，從此之後，再也無法煉制最喜愛的丹藥，他有罪，他活該，可是他與這人之間的聯系已經縷不清了，所以哪怕不被原諒，他也註定要與這人糾纏一生。

嘿，這兩人，讓他們滾蛋，他們可倒好，把這顧家當自己的門口了嗎？卿卿我我的，成何體統？

西流兒有些惱羞成怒，舉起了掃帚，剛要揍人，就在這時，顧子情卻是穿戴整齊的踏出了房門，遠遠地看了一眼之後，朝著西流兒擺擺手，聲音慵懶的吩咐道：“西流兒，放他們進來，你去忙自己的去吧。”

聽到這話，西流兒才意識到面前這兩人真的是主人的客人，但是他卻沒有為剛才的誤會感到愧疚，而是惡狠狠地瞪了洪成瑞一眼之後，才不情不願的讓開了身子。

呵，可真是一個惡僕，真不知道顧道友為什麼要把這種僕人留在身邊？

洪成瑞微眯著眸子，不爽利的回瞪回去，隨後護著懷中的容止，來到了顧子情的身前。

江容止只知道那人要帶他來見一個丹術高超，又天賦驚人的煉丹師，但是卻沒有告訴他，這人會是如此的天人之姿。

精美絕倫的相貌，溫和有神的眸子，臉上掛著自信洋溢的笑容，像極了當年的自己，容止看到這一幕，心口驟然一痛，只恨不得立馬就轉身離去。

不，回不到從前了，他再也不是以前的容止，現在的他，不會煉丹，不會笑，於此同時，也變了心。

如果不是洪成瑞的死纏爛打，威逼利誘，他不會再留在這人的身邊，每次看到這人的面容，他就會念起曾經的自己是有多傻，養大了一頭白眼狼，親手毀了自己。

那人不應該逼他挑斷手筋的，而是應該逼他挖掉雙眼，反正這雙眼睛有與沒有也沒有什麼區別，最終害的他識人不清，愛錯了人。

一個真正愛你的人怎麼忍心看你受傷，可是看到他當初匍匐在地，鮮血淋淋的模樣，這人也只是輕嗤一聲，轉身離開，大婚如期的舉行，他痛苦難捱的時候，這人卻在和別人濃情蜜意，蜜里調油。

現在又說什麼，當初只是爭強好勝，沒有認清自己的感情，說什麼原來自始至終，想相伴一生的只有容止哥哥，他不信，他再也不會相信。

就像這斷掉的手腕無法再愈合一樣，他那顆傷痕纍纍的心也無法再接納任何人，包括曾經最愛的男人。

容止把自己斷掉的手腕藏進了大氅的袖袍里，就這兒怔怔的看著顧子情，陷入了久遠的回憶里。

那一年，他九歲，洪成瑞五歲。

江家與洪家的烏煙瘴氣不同，江家很是注重兄弟情義，作為江家的二少主，江容止既是煉丹的天才，又是家裡的寵兒。

大事小事都有大哥江天城擔著，他從小就生活的無憂無慮，但是即便如此，江容止的性格卻沒有因此而變得驕縱跋扈，而是溫和有禮，體貼入微。

他平靜的生活發生變化的那一天，是在九歲那天的傍晚，在街市的一場鬥毆中，救下了一個蓬頭垢面，一頭紅發的小男孩。

滿頭滿臉都是血，身上也是破破爛爛的，蠟黃的小臉上掛著一雙桀驁不馴又銳利倔強的眸子，正捏緊拳頭，一臉防備的盯著他。

那就是洪成瑞，幼時的洪成瑞，誰能想到，現在藥界受萬人敬仰的第一天才，兒時只是一個連飯都吃不飽，處處受人欺負的廢材。

江容止揮揮手屏退了跟隨的僕人，捏著一條手帕，小心翼翼的走了上去，試圖擦拭洪成瑞額頭上不斷涌下的血液，卻在靠近之後，被過度防備的洪成瑞一下子咬在了細白的手腕上，疼的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小孩，下嘴可真是狠，兩顆小虎牙就這麼嵌入了他的皮膚里，粉紅色的血液順著那人滿是臟污的嘴角緩緩沁出！

守護的僕從看到這一幕，紛紛想要上前制止，卻被江容止一個眼神阻止在原地。

忍著痛意，勉強勾起了一抹和善的笑意，江容止把手絹放到另一隻手中，低俯下身子，輕輕地覆蓋上了洪成瑞的不斷冒血的額頭，動作溫柔的地擦拭著。

“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能告訴你的身份嗎？我送你回家！ ”聲音溫柔，眸光和善，洪成瑞在這樣的註視之下，不自覺的放鬆了警惕，緩緩地松開了嘴。

低垂下腦袋，看著那人流血的白嫩手腕，洪成瑞倒退一步，只覺得驚慌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江容止卻不甚在意，只是從袖口中取出一粒丹藥，吞入口中，隨即手腕上的傷勢便以肉眼看見的速度愈合，直到看不出一絲痕跡。

原本矗立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洪成瑞，在看到這一幕之後，眸光驟然一沉，整個人都散發著森森的黑氣，那是不屬於五歲的孩子該有的算計和陰沉！

只見他咬死了下唇，在眸光掙扎片刻之後，驟然間雙膝跪地，膝行到江容止的身前，用臟污還沾滿血跡的小手，一把扯住了江容止的衣擺。

揚起小臉，銳利的眸子里藏著江容止看不懂的野心和報復，洪成瑞一開口，聲音便是嘶啞又難聽。

“哥哥，我沒有家人，你救了我，就帶我回家吧，我不想再過這種生活了，求你，求你帶我走！ ”說完話之後，也不管江容止是同意還是拒絕，就是一個勁的磕頭，那股子狠勁，似乎江容止不同意，他今天就會磕頭磕死在江容止的面前。

江家一共只有兩個孩子，大哥江天城和二弟江容止，江容止最為家裡的幼子，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喚他哥哥，而且還是這樣一個身世可憐，無依無靠的孩子。

看著眼前的紅發小男孩掙扎求生的模樣，江容止不忍心了，雖然說他比洪成瑞大上幾歲，但終究是和睦的家室里養大的孩子，心思終究單純了些，所以他根本就看不透，洪成瑞看著他的眼神，就像生活在地獄里垂死掙扎之人看到了通往天堂的階梯一樣，他想要踩著這個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至於這天梯最後會淪落到什麼下場，他根本就不在意，這修真界弱肉強食，這人被他利用也怪不得他，要怪只能怪這人識人不清，看不清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