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鍋蓋
宋家在京城不受待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沒想到王彥竟然喜歡上宋常山和曼娘的女兒。
皇帝不說話了。
他想起當年的曼娘, 目光飄遠了些。
那樣柔韌美好的女子,卻偏偏……命比紙薄。
若說心裡沒一分遺憾和虧欠,那是假的。不過,再大的遺憾, 也抵不過時間,這麼多年過去, 他連曼娘這兩個字都不太會想起。對曼娘的依戀和懷念, 還不如對宋常山的惱恨深。
「承安, 你可想好了?只要你願意, 這滿京城的大家閨秀,無論哪一個, 朕都可以許給你……」
王彥道:「臣意已決,請皇上成全。」
皇帝凝眉看他一會兒,終是歎了口氣:「罷了, 應了你便是。」
王彥正要俯首謝恩, 此時,堂外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兩個官差驚惶入內:「皇上,嫌犯被……被人暗殺了。」
皇帝怫然變色, 手指著那官差:「你說什麼!」
堂內幾人都微微變了臉色。
這是在刑部, 更不提有皇帝和太子坐鎮。敢如此堂而皇之地行刺, 倡狂二字已不足以形容, 簡直可說是對皇權的藐視。
不多時, 劉明遠帶人抬著葉沐卿步入堂中:「皇上,葉大小姐在途徑中庭時被人一箭射殺,箭穿咽喉,當場斃命。」
皇帝猛然看向地上葉沐卿的屍身,她的頸部橫插著一根長箭,竟然沒有流出一滴血跡,仰著頭兩眼暴睜,一臉死不瞑目。
「刺客呢?」
劉明遠俯首:「跑了。」
皇帝青筋畢露:「這到底怎麼回事!」
剛剛幾名官差押送葉沐卿去往地牢,結果到回廊時,半空中傳來一聲悠揚的鳥鳴,葉沐卿聞聲大喜,竟不管不顧地就要往中庭衝,誰知她甫一踩出回廊才露出半個腦袋,就聽噗哧一聲,箭已穿肉而過。
至於箭從何處而來,又是何人射出,根本沒有人看到。
司徒晉、許藏鋒此時也已上前。
司徒晉蹲下細看了看葉沐卿的情形,不由臉色一沉:「既然這麼多人沒有一個看到射箭之人,說明此人勢必在遠處,能夠遠距一箭入喉,還如此準確無誤,不留一滴血,此人必定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絕頂高手。」
皇帝目光更冷。
這個刺客未曾現身,就輕而易舉取了葉沐卿的性命,那若是要刺殺他這個皇帝,想必也不會太費力。
「承安,此事……你怎麼看?」
王彥抬手摒退了堂內侍立的幾名下等官差,轉而對著皇帝道:「剛剛劉侍衛長提到,葉大小姐是聽到一聲鳥鳴喜難自禁,才衝動亂闖。臣猜想,這所謂鳥鳴是刺客發出的暗號,想必,今日行刺之人就是先前唆使她詐死之人,如今見計謀不成,恐夜長夢多,才殺人滅口。葉大小姐聽到暗號,心以為是對方來救自己,卻沒料到對方實際是來取自己性命。」
他又看向司徒晉:「方才太子殿下提及此人是絕頂高手,倒讓臣想起一件巧事……殺死葉駙馬的,也是一位指力過人的絕頂高手。」
司徒晉驀地一震,事實上,當日在恩覺寺刺殺他的那一行人的頭領,也是一個絕頂高手。
若說京城一下子來了三個絕頂高手,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事到如今,只有一種解釋。
皇帝眯起眼:「你的意思是,殺死他們兩個人的都是同一個人?」
「不錯,」王彥道,「不僅如此,皇上可還記得紅蓮教的教主品蓮和宋歸臣?」
「自然記得。」
「此二人都是受人唆使作亂行兇,想必背後之人與今日的刺客,不會毫無關係。」
許藏鋒:「皇上,王大人所言有理,先前那個品蓮原本也有意要害王大人的性命,如今葉大小姐受人唆使,目的也是要害王大人,簡直可以說是……殊途同歸。」
皇帝的臉色陰沉至極:「刺殺太子,殺害當朝駙馬,陷害刑部尚書,如今又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刺殺要犯,若犯下這些事的真是同一群人……那還得了?」
*
語嫣在小屋中坐了一會兒,生出幾分困意,卻又不敢躺下睡,只有坐在桌邊用手支著腦袋。可就算如此,竟還是無知無覺地睡了過去。
等她再睜開眼時,周身上下都暖暖的,眼前是一片淡淡的青色。
她輕輕蹭了蹭,才感覺有些不對勁,懵懵然抬頭,看到一個下巴和一截修長的脖頸,不由渾身一僵。
剛剛,她竟一直都靠在王彥的懷裡。
此處仍然是方才的小屋,他靠坐在小榻上,略低著頭,閉著雙眸,呼吸淺淺,似乎睡得很熟。
語嫣仰頭看他,發覺他眼下有些發青,想到他這些日子都是在牢獄裡,不禁心底一酸。
就算沒有受皮肉之苦,在那樣的地方,如何能睡好?
她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人,從長長的眉,鴉青的眼睫,到高挺的鼻樑,水色的唇。他總是這樣,一副巍然不動之態,就算睡著了也如此。
語嫣低下頭,靠在他胸口,抬起手在他衣襟上輕輕一撫。
「又做什麼?」頭頂突然響起微沉的聲音。
她飛快抬頭,驀地對上他深沉異常的目光,心頭一跳:「吵著您了?」
他低頭在她額上親了親:「我沒睡。」
語嫣一愣,隨即慢慢紅了臉,顧左右而言他道:「那您的要緊事可都辦好了?」
王彥:「要緊事不只一件,你指哪一件?」
「自然是葉大小姐的案子。」
「辦好了,」他一笑,「不光如此,我還辦了另一件更為要緊的大事。」
語嫣目光一緊:「什麼事?」
王彥看她睜著霧濛濛的大眼睛一副驚憂至極的模樣,愈發將人摟緊了,嘴上卻淡淡道:「等明日你就知道了。」
語嫣氣惱地看他一眼:「您又賣關子。」
他笑而不語,隻伸手將她的頭按回自己胸前。
語嫣伏在他胸前,嘴巴一扁,卻沒有再動。
王彥低頭看著這顆烏黑的小腦袋,想到方才她在自己懷中醒時不經意的蹭動,呼吸略微發沉。
「王叔叔,您要不要先回家去瞧瞧?」
他心頭一動:「回哪個家?」
「自然是您的家。」她忍不住在他胸前戳了戳。
他呼吸更緊,一把將那作亂的小手握住:「別動。」
語嫣臉上一紅,乖乖由他握著,再不敢亂動分毫:「雖說老夫人早知道您沒有事,府裡又有方姐姐陪著,可您畢竟離家這麼久,她還是很想您的……」
王彥蹙眉:「往後你與方大小姐不要走太近。」
語嫣不解,仰頭看他:「為什麼?」
他默然,過片刻才道:「再過不久她就要進晉王府,你若不想和晉王有所牽扯,就應當離她遠一些。」
語嫣呆住,不可置信:「方姐姐怎麼會……」
她這幾日滿心擔憂的都是王彥,對方妙玉和晉王定親的事根本毫不知情。
王彥望著她的眼睛,淡聲道:「此事與旁人毫無關係,是方大小姐和晉王自己的事。」
語嫣聽出他言外之意,臉色一白:「我……」
王彥道:「你覺得晉王並非良配,那是於你而言,興許他和方家大小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俗話說,什麼鍋配什麼蓋,你避之如蛇蠍的,人家指不定當個寶呢。」
她聽得一愣一愣,覺得他的話頗有道理,聽著似乎又有哪裡不對勁,總感覺……在罵人似的。
*
晉王府,書房。
女子□□地趴伏在矮榻上,起伏的身子打著猛顫。在她身後,是衣冠整齊、面無表情的晉王,他一手掐著女子的腰,一手掐著她的脖子,粗喘微微。
不知過了多久,屋內響起女子的一聲嬌啼,那動靜才止了。
晉王撈起散落在旁邊的肚兜,替自己擦拭乾淨,隨後揚手往角落裡一扔,一整衣擺,轉身大步走出了書房。
待他走後,方妙玉撐著酸軟的腿爬起來,弓腰將散落一地的衣服一件件撿起來。
她撿起皺成一團、沾染著污穢的肚兜,一下子攥緊在手中,又猛然朝角落裡一扔,隨即癱坐在地,雙目像淬了毒,盡是恨色。
她絕不能就這麼認了命。
就算是要下地獄,也要拉著那些害她的人和她一起。
就在此時,書房的門竟給人一腳踹開,七八人不由分說衝進了屋裡。方妙玉大驚,慌忙抱著衣服往裡躲去,結果卻給兩個嬤嬤一把揪住頭髮,一左一右架住了手。
衣服紛紛掉落,白花花的身子和上門青紫交加的痕跡登時一覽無餘,妙玉羞辱不堪,當即驚叫道:「你們是什麼人,可知我是誰,竟敢如此對我!」
一名雲鬢鳳釵的華裙女子被僕婦簇擁著走上前,看到眼前情形,她臉色一獰:「我道這個大白日跑到王爺書房裡的騷蹄子是誰,沒想到會是你!還貞淑嫺靜、名門才女,我呸!」
方妙玉看到來人,頓時心下一涼。
這位華裙女子不是旁個,正是晉王府盛寵無二的張側妃。
張如雪上下掃了一眼方妙玉,嗤笑道:「還以為是個什麼天仙,也不過如此,比起後院裡頭的那位如夫人還差一截呢。」
旁邊一個嬤嬤掩嘴笑道:「畢竟山珍海味吃多了偶爾也會膩。」
妙玉此生從未受過如此羞辱,一時氣得渾身發抖,連話都說不出。
張如雪冷冷一哼,朝底下人使了個眼色。一個丫鬟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藥汁走了上來,一把捏住了妙玉的下巴。
那丫鬟力道大得似要將她的下巴捏碎。
方妙玉疼得眉頭抽搐,一瞬之間睜大了眼,死死地瞪著不遠處:「張如雪,你敢!」
張如雪微微一笑,上前幾步:「我有什麼不敢?你放心,這不是什麼要命的藥,只不過是讓你的肚子爛一爛,從今往後……都生不出個屁就是了。」
方妙玉一聽,心裡陣陣發冷,拼了命地掙動起來:「不要……」
張如雪俯身在她肩頭一拍,低低笑道:「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告訴你一件事,今日給你喝這藥,可是王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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