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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鴕鳥先生 - 第87章字體大小: A+
     
    ☆、第86章 山重水複

      李涵問顧銘夕:“你找到什麼工作了?”

      顧銘夕說:“網吧的網管。”

      “你能做麼?”

      “能的,媽媽。”顧銘夕笑著說,“老闆人好,只要我做白班,中午還能回來吃飯,工資也是日結的。”

      李涵說:“哦……那倒真是一個好人。”

      顧銘夕由此開始了他的“上班”生涯,每天早出晚歸,中間回醫院陪母親吃午飯。

      坐在天橋上,一開始,他肯定是不習慣的,心裡很緊張,但更多的是一份窘迫。他甚至都不怎麼抬頭看人,只是右腳夾著筆,一張接著一張地畫。他的面前是行人們來來去去的雙腳,偶爾有人在他面前駐足,他不安地抬頭看一眼對方,立刻又低下了頭去。

      第一天的上午,他沒有賣出一張畫,賣草編動物的男人姓成,大家都叫他成大炮。成大炮忍不住說顧銘夕:“小顧,你太害羞了,這樣子怎麼掙得到錢,咱們不偷不搶的,靠手藝吃飯,你難為情個啥。有人來看,你得招呼人家啊。”

      顧銘夕問:“怎麼招呼?”

      “就說,大哥,大姐,買張畫吧,錢你看著給,帶回家給小孩兒看。”

      顧銘夕皺眉:“錢看著給?”

      “廢話,不然呢?你以為人家到你這兒來買畫,還真的是看中你的畫啊?”成大炮把剛編好的一隻草青蛙丟給顧銘夕,“得了,一會兒有人來,我幫你招呼。”

      下午時,有一個年輕的媽媽帶著小女兒經過天橋,小姑娘被成大炮編出來的小動物吸引了,蹲在他面前興致勃勃地看著。年輕媽媽也不趕時間,就讓成大炮給女兒編個小兔子。付錢以後,成大炮指著邊上的顧銘夕說:“我編著需要5分鐘,你們先看看那小兄弟的畫,小夥子挺不容易的,畫得蠻好。”

      顧銘夕已經畫出了好幾張水粉畫,大部分都是小動物和植物,造型誇張,色彩絢爛,年輕媽媽看到他肩下空垂的袖管,問:“這畫怎麼賣啊?”

      顧銘夕實在說不出“你看著給”這樣的話,抬頭看著她,低聲說:“小張的5塊,大張的10塊。”

      “那我買一張吧。”年輕媽媽掏了一張五塊錢遞給顧銘夕,顧銘夕右腳夾著筆,只能抬起左腳來接,他很小心地不讓腳碰到她的手,年輕媽媽喊自己的女兒:“寶貝,去哥哥那兒挑一張畫吧。”

      小姑娘很開心地跑到了顧銘夕面前,挑中了一張小松鼠,她對著顧銘夕咧開嘴咯咯地笑,說:“哥哥,這只松鼠好可愛啊!”

      顧銘夕也笑了:“你喜歡就好。”

      這是他的第一筆生意,自從開了張,顧銘夕逐漸有了些信心,碰到有人過來,他也會試著招呼他們了。

      其實,他心裡是有數的,成大炮說的沒錯,人家會停下來,並不是因為他畫得多好,而是,他們看他是個殘疾人,覺得他很可憐。

      曾經的顧銘夕對待陌生人的憐憫總是表現得淡淡的,他知道自己無法改變他人的想法,他的身體狀況一目了然,別人同情他,是很正常的事。

      他有尊嚴,希望得到他人的尊重,只是中國社會的大環境決定了殘疾人的地位肯定要比健全人低。顧銘夕只是一個人,他無力改變什麼,能做的,只是堅守著自己的底線,好好地活著。

      成大炮預言的沒錯,顧銘夕每天真的能賺到200塊錢,因為他時常能碰到大方的人,花50塊、甚至是100塊買一張畫,顧銘夕想要找錢,對方都不會要,說:“你留著買顏料好了。”

      有時候,顧銘夕會停下筆休息片刻,天橋上沒有遮擋,他背脊靠著天橋的欄杆,抬起頭看著天空。

      城市裡的天空並不是太藍,灰濛濛的,連著雲朵都不夠潔白。一**一**的鳥兒從他頭頂飛過,顧銘夕想到龐倩,她現在在做什麼?

      想她的時候,他就向成大炮學著編小動物,成大炮會編螃蟹,草綠色的小螃蟹,有兩個大鉗子,顧銘夕特別地喜歡。

      他用腳編,怎麼編都編不好,他也沒有不耐煩,只是用腳趾小心地夾著一片葉子、又一片葉子慢慢地編著,成大炮花幾分鐘就能編好的一隻螃蟹,顧銘夕用一整天都編不出來,但是他樂在其中,總是微笑著看著那只半成品螃蟹。

      李涵手術後還需要進行三期化療,要在S市待到五月,顧銘夕也就在天橋上斷斷續續地擺了三個月的攤。

      三個月裡,他碰到過一些麻煩事,比如城管的趕人,小偷的偷竊,路人的刁難,以及突然下雨時的狼狽。

      三個月裡,他碰到更多的是讓他溫暖的人和事,這世上總是好心人居多,對於他們買畫的動機,顧銘夕已經不在乎了。畢竟,家裡每個月多了幾千塊錢的收入,對他來說,意義就是能讓自己和母親的日子過得更寬裕一些。

      大多數買畫的人在給了錢以後都會好好地挑一張畫,或是等顧銘夕現場畫,然後帶走。但也有少部分人,說起來是買畫,給了錢後卻直接走了,顧銘夕喊都喊不回來。

      有一次,他叫住了一個年輕男人:“先生,你畫忘拿了!”

      那人回頭說:“算了,我不要了。”

      顧銘夕站了起來,說:“你要是不拿畫,我把錢還給你。我是做生意,不是要飯。”

      那人一臉的不高興:“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啊!”見顧銘夕還要開口,他不耐煩地揮揮手,“好了好了你不要說了,我趕時間,你把畫給我吧。”

      他隨便拿了一張畫,轉身就走,顧銘夕一直看著他的背影,在走到天橋樓梯口時,他一揚手,把那張畫丟了。

      畫紙隨著風飄下了天橋,慢悠悠地落在了地面人行道上,有個人剛巧走到旁邊,他彎下腰,拾起了這張畫,仔細地看了一會兒後,他抬頭望向了天橋。

      徐雙華手裡拿著這張畫,踱步到了顧銘夕面前,他低頭看著這個無臂的年輕人用腳作畫,顧銘夕抬起頭看到他,臉上露出了靦腆的笑,說:“先生,看看我的畫,喜歡的話挑一張,很便宜的。”

      徐雙華年近五十,中等身材,眉目有些疏淡,穿著很普通。他沒吭聲,只是站在邊上看顧銘夕畫畫。

      顧銘夕早就習慣了旁人的圍觀,他心無旁騖地畫著,很快,兩隻依偎著的彩色小貓就在他筆下誕生了。

      他腳趾夾著筆洗顏料時,徐雙華開了口:“你學過?”

      顧銘夕抬起頭來,點點頭:“學過幾年。”

      “幾年?”

      “將近十年,我9歲開始學畫的。”

      “現在多大?”

      “21。”

      徐雙華又看了看手裡的畫,問:“你這是應試的筆法,你是美術生?”

      “啊,不是的。”這個人雖然神情淡漠,但顧銘夕卻覺得不需要提防他,他回答,“我小學裡是在少年宮學,初中以後是跟著一個老師學,老師教的大部分都是美術生,所以畫東西難免有應試的筆法。”

      “你為什麼不考大學?”徐雙華一邊問,一邊學著顧銘夕的樣子席地而坐,他盤著雙腿,繼續問,“是因為家裡困難嗎?”

      顧銘夕小聲說:“我大學休學了,媽媽生了病,我要照顧她。”

      “你爸爸呢?”

      “他在外地,他們離婚了。”

      “你叫什麼名字?”

      “顧銘夕。”

      這以後,徐雙華又不說話了,顧銘夕也沒有主動開口,他繼續在畫板上鋪開一張紙,徐雙華就默默地坐在他身邊,看著他畫。

      這一坐就是兩個小時,最後,徐雙華什麼都沒有說,起身走了。

      後來的幾天,顧銘夕時常能看到這個中年男人,他們沒有再聊過天,那個人只是站在他旁邊,或是坐在地上,看著他畫了一張又一張。

      直到有一天,徐雙華說:“小顧,你把東西收拾一下,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隔了這麼多天,他就對顧銘夕說了這麼一句話,換成別人,肯定不會答應,但是顧銘夕只是猶豫了一下,就把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他把畫板背到肩上,背雙肩包時有些困難,徐雙華幫了他一把,顧銘夕說:“謝謝你。”

      徐雙華淡淡地說:“不客氣,走吧,我的車在下麵。”

      顧銘夕怎麼也沒想到,徐雙華居然把他帶到了S市鼎鼎有名的一所美術學院,他更加沒想到,這個外表普通的中年人,是徐雙華。

      “您是徐雙華老師?”顧銘夕吃驚得要命,徐雙華是國內有名的油畫大師,平時是S市美院的客座教授,對於自己能和這樣大師級的人物接觸,他心裡很有些激動。

      徐雙華很難得地笑了一下,說:“你知道我?”

      “我的老師經常提起您。”顧銘夕眼睛亮亮的,“徐老師,您把我帶到這兒來,是……”

      “我要看看你的基礎。”徐雙華說,“有個班的大一生下堂課要畫石膏,你和他們一起去畫。”

      顧銘夕就這麼被趕鴨子上架地去畫了石膏素描,他已經有很多年沒畫石膏了,混在一**大一學生裡,他心裡很緊張,最後,他畫得並不好。

      顧銘夕能看出徐雙華眼裡的失望,他也知道自己畫得很糟,徐雙華什麼都沒評價,只是開車把顧銘夕送回了天橋下。

      停好車的時候,徐雙華對顧銘夕說:“我雖然在美院做老師,但是那些學生都只是學生,不是‘我的學生’,我到現在為止,只收過3個學生,一個在上海開工作室,一個在德國留學,一個去了美國發展。我這個人收學生沒有講究,不在乎那些繁文縟節,我講的是緣分,和天分。”

      他看向顧銘夕:“小顧,我和你很有緣分,但是,對不起,你缺一些天分。”

      顧銘夕下了車,背著畫板站在街邊,看著徐雙華的車子駛遠。

      他不再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孩了,顧銘夕知道,他也許是碰到了人生轉折的契機,但是卻被自己的不爭氣給搞砸了。顧銘夕心想,剛才的素描並不是他的真實水準,所以,他不應該輕易地放棄,必須再爭取一下。

      顧銘夕喜歡畫畫,當年,他不考美術類,是因為他的文化課成績非常好。要考頂尖的美術類院校,顧銘夕至少需要花一年時間專心準備,最後還不一定考得上,萬一沒考上,又耽誤了文化課成績,就什麼都白忙了。

      顧銘夕因為這樣一個機緣巧合認識了徐雙華,他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有了一個新的方向,在家裡想了一宿,他決定,他一定要去說服徐雙華。

      顧銘夕不再去天橋擺攤了,他每天都去S市美院,站在徐雙華的辦公室門口,等上大半天。

      徐雙華是客座教授,平時很少在學校,偶爾來一次看到顧銘夕,他很驚訝,心裡卻生出了一種反感。

      看到徐雙華,顧銘夕立刻跟在了他身後,他背著畫板,說:“徐老師,我帶了幾張素描練習,您能看一下嗎?”

      “你的素描我已經看過了。”徐雙華頭也不回地說,顧銘夕還是跟在他身邊:“徐老師,上一回我沒畫好是因為我很久……”

      徐雙華打斷他:“真正有天分的人哪怕幾十年沒動筆,一動筆也會是驚世之作。”

      “徐老師……”

      徐雙華突然站定腳步,回頭看顧銘夕,幾個月在天橋上的風吹日曬,把他曬得黑黝黝的,一雙眼睛倒是很明亮。他的嘴唇乾燥地褪了皮,徐雙華皺起眉,問:“你來這兒多久了?”

      顧銘夕答:“一天了。”

      “吃飯了嗎?”

      顧銘夕搖搖頭,又點點頭:“我帶麵包了,中午吃過了。”

      “上廁所呢,自己能上?”

      顧銘夕小聲說:“我少喝水就行。”

      “胡鬧!”徐雙華生氣了,“顧銘夕,別再叫我看見你!”

      他氣得拂袖而去,顧銘夕站在那裡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

      幾天後,徐雙華又在辦公室門外看到了顧銘夕,他微笑著說:“徐老師,我把我的工具帶來了,可以自己去上廁所,就是很慢,很麻煩,我也帶水瓶了,今天喝了好多水了。”

      “……”徐雙華,“什麼工具?”

      “不求人。”顧銘夕咧開嘴笑,“就是癢癢撓。”

      兩個人在辦公室門口對峙,一會兒後,徐雙華說:“小顧,你別這樣子,我不是大姑娘,死纏爛打是沒有用的。”

      顧銘夕的笑容收了起來,他說:“徐老師,我是真的想做您的學生。”

      “為什麼?”

      “我……”顧銘夕平靜地說,“我沒有胳膊,找不到工作,我必須要思考自己將來能做些什麼,我不可能在天橋上擺一輩子的攤,我喜歡畫畫,我希望做您的學生,可以真正地學到東西,將來可以靠這個吃飯。”

      他說得很實在,但是徐雙華說:“我這裡不是慈善機構。”

      顧銘夕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極難看。他胸口起伏了片刻,低聲說:“徐老師,您再給我一個機會,行麼?”

      這時,另一個老師急匆匆地跑了過來,看到徐雙華,說:“徐老師,有個事和您商量,今天寫生課的模特兒突然生了病,來不了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模特,您看咱們是不是把課給調一下。”

      徐雙華掃了他一眼,又看向了身邊的顧銘夕,突然說:“我認為,殘缺的人體會給人巨大的視覺衝擊力,那**小孩兒畫滿身褶子的老頭兒都快畫厭了,說不定換個年輕模特,能讓他們爆發出創作激情。”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顧銘夕:“我可以再給你一個機會,裸模,你肯做麼?”

      ********

      顧銘夕站在畫室門口時,一顆心劇烈地跳著。

      終於,他用肩膀推開門,慢慢地走了進去。

      畫室裡有二十多個學生,都在自己的畫架前進行著寫生準備。有人抬頭看到顧銘夕,眼裡透出了驚訝的目光。

      年輕的男人?這真的很稀奇。

      但是更驚訝的目光是在顧銘夕身上的浴袍被褪下來後,畫室裡甚至響起了一片低低的驚呼聲。

      渾身上下,顧銘夕只穿著一條灰色三角內褲,二十多個畫架包圍在他身邊,午後的陽光透過畫室的窗子照了進來,灑在了他的身上。

      無數的細小塵埃在陽光下飛舞,顧銘夕靜靜地站在畫室中間,他低著頭,含著胸,胸口起伏得劇烈,一會兒後,他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時,眼裡透出了堅定的光。他慢慢地昂起了頭顱,挺直了腰杆,舒展開了他的雙肩。

      他從未在那麼多陌生人面前展露他的殘肩,那骨肉被截斷的地方,有著常人很難見到的傷疤。他動一動肩膀,那兩團圓圓的截肢末端就會相應地動起來,骨頭在皮肉底下小小地蠕動,被縫合在腋下的皮膚緊繃著,還有小小的顫抖。

      這時候的顧銘夕很瘦,臉上、脖子和膝蓋下的皮膚很黑,身軀和大腿的膚色卻又很白,整個人黑白分明,看起來很滑稽。

      他有一雙修長而有力的腿,有著窄窄的腰和挺翹的臀部,他的肩膀很寬,卻沒有發達的胸肌,這時候甚至能看到一根根的肋骨。

      顧銘夕的臉部輪廓鮮明,五官深邃立體,他的眼神平靜得一點波瀾都沒有,仿佛這畫室裡二十多人的打量絲毫不會打擾到他的心境。

      徐雙華沒有讓顧銘夕擺特別的姿勢,他沒有手臂,很難擺出像樣的姿勢。徐雙華只是讓顧銘夕隨意地站在那裡,年輕的男人始終昂首挺胸,站得像棵樹一般得挺拔,他的視線放空,不知望向了何方,在徐雙華輕聲的指導聲和學生們悉悉索索的筆觸聲中,顧銘夕赤著身子站過了一節課。

      下課時,徐雙華親自為顧銘夕披上了浴袍,他拍拍這年輕男孩的肩,說:“小夥子,你不錯。”

      離開美院,顧銘夕一時間不想坐車回去,他在路邊發了很久的呆,看到了美院門口的一個公用電話超市。

      顧銘夕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他挑了個位子坐下,用臉頰和肩膀夾下了電話的話筒,又低下頭,用嘴唇按下了那一串熟記於心的手機號碼。

      他沒有把話筒夾起來,而是歪著腦袋靠在桌面上,把耳朵湊到了聽筒邊。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龐倩的聲音在那邊響起:“喂,哪位啊?”

      顧銘夕不吭聲,他連著呼吸聲都很輕,龐倩又問:“喂?”

      幾秒鐘後,她說:“顧銘夕,是不是你?”

      “……”

      “顧銘夕!顧銘夕我知道是你!顧銘夕!”她的聲音顫抖了起來,帶著濃重的哭腔,“顧銘夕,顧銘夕你不要掛電話!你在哪兒啊!這是哪個地方的號碼?你不在Z城了嗎?你幹嗎要躲著我啊!你到底碰到了什麼事?你9月份還回去讀書嗎?”

      “……”

      她終於平靜了下來,溫柔地說:“顧銘夕,你聽我說,我知道你最近可能過得不好,我也幫不了你什麼忙。如果你覺得心裡難受,你就給我打電話,你不說話沒關係,我會說給你聽,你要是不掛電話,我一定不會掛。顧銘夕,你得讓我知道,你好好地活著,好嗎?”

      他在心中回答,好。

      然後,他掛了電話。

      龐倩很快就回撥過來,有人接起電話:“這裡是公話超市……是S市……之前打電話的人?啊,已經走了……沒胳膊?你說什麼胡話呢,你見過幾個沒胳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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