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像錢司瓊這種早就和他有過接觸的人,自然更加明白其中深意——為什麽加百列當初可以碾壓所有稀有種?是因為他的血脈厲害嗎?不,因為他根本不是稀有種。
這種情況下,錢司瓊首先想的不是去和原家人打好關系。
她得先回去複盤一下,今天她有沒有和原泊逐唱反調。
就比如傳峰和蒙朋,這二位已經先一步回管理局寫檢討書了。標題還是錢司瓊幫他們起的——
論衝動的懲罰。
海水漲潮後,渡灘上用以掩蓋巫妖屍體的那些沙石,已經被衝洗了一遍,如今隻留下一層厚厚的潮濕。
原紀朗雙手背在身後,面色凝重地看向前方。
有人問了句:“有煙嗎?”
聲音啞得有些滲人,一下子分辨不出是誰。
原棲風回了句:“有。”
柊舒朝他伸手:“來一根兒。”
“……潮了。”原棲風挑來挑去,挑不出一根好的,煩躁地把煙扔到了一邊。
原紀朗重重歎了聲氣,道:“我有。”
四個人分完了半包煙,各自點了一支,還在放了一支在包裡以備不時之需。
煙霧升騰的時候,原挽姣開了口。
“對不起,爸媽,我一開始是為了幫satan尋找複生血脈,才找上你們的。對不起……”
她早就該說這句話。
起初是她受satan所托,來到原家,最開始那幾年是真的沒什麽愧疚之心。對原挽姣而言,沒有能量腺的人們只是一種異類,她負責幫助satan籌備祭禮,以喚醒更多同類的“信仰”。
是從什麽時候第一次動搖的呢?
可能是那天,她被satan逼著進行預言,靈力耗損後七竅流血,倒在自己店鋪後面的小巷裡。satan明知她生死攸關,卻為了不暴露她的身份而把她扔在黑夜裡。
是年僅十四歲的原泊逐一夜未睡,找到了她,把她從巷子裡背回了家。
原挽姣說了句謝謝,那是她第一次覺得,有家能回是一件不錯的事。
當然也有可能是原家第六次為她慶祝生日的時候,她遲遲無法吹滅那根蠟燭。大家問她怎麽了,她忽然主動說:“其實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話說出口,她就後悔。意識到這樣很可能暴露自己的“臥底”身份。她做好準備被盤問,被質疑。
但事實上,沒有一個人追問她為什麽,他們只是記下了她真正的生日,然後繼續開心地分完了那塊蛋糕。
這些年,有很多個細枝末節,無從推敲,原挽姣的心態在潛移默化中早就變得不一樣。
因為原家是一個很容易讓人感到松懈的地方。
它充斥著五個人的秘密,但又或許正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守口如瓶的事,反而使得這個家的氛圍變得輕松起來——
沒有互相猜忌,每個人都在努力給對方空間。
只是,原挽姣的目的不單純。
所以她必須要為了她的過去道歉。
這聲對不起,聽上去簡單,說出口卻不容易。
原挽姣默默等待她的審判。
“我接受了。”柊舒被煙熏得眯了眼,好在風把它吹散。她又對原紀朗說,“你呢。”
“我?我這個人不喜歡問責,凡事呢,要從自己身上找問題。”
原紀朗仰著頭,感受著夜晚的低溫,長舒一口氣,道,“當初是我同意讓你進了家門,讓你成為了我們家的一份子,那我就做好了為一切擔責的準備。說到底,你們兩個那點心思,真以為能瞞過我?”
原挽姣微微一愣,原棲風也緊張起來:“爸……你都知道?”
“廢話。”原紀朗嗤笑,“不讓你們進來,你們也總有別的辦法盯著我們。想了想,倒不如迎難而上。把敵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好的防守方式。”
柊舒抬起手,富有節奏感地鼓起掌來。
原挽姣配合她,啪啪拍響。
只有原棲風敬佩地衝原紀朗豎起大拇指,說:“爸,您心胸真寬闊,也是真有招兒啊!怪不得呢,我說我那時候一有機會就暗殺老三,怎麽次次不成功!原來有您盯著呢!”
他的話音落地,其他三個人都幽幽看了過來。
柊舒:“你一有機會就——”
原紀朗:“暗殺老三?!”
原挽姣扶額,嘟囔了一句:“……這傻逼。”
然後默默離他們遠了一點。
原棲風還不知道即將發生什麽,他繼續說著那些年他針對原泊逐的一些暗殺計劃,又說自己是如何每每陰差陽錯铩羽而歸。
十分鍾後,寂靜的礁石灘上傳來了撕心裂肺的狼嚎。
偶爾撲打上來的海浪,將他的尾音拍的破碎。
原挽姣看著那邊的夫妻聯合雙打,原棲風的頭髮都被拔掉了幾搓。她不由拍拍心口,想:千萬不能讓他們知道,有段時間她慫恿原棲風去殺林雙徊這事兒。
煙抽完,他們又開始了漫長的沉默。
原棲風鼻青臉腫地縮在旁邊,很想問什麽時候回家,但考慮到他現在是這個家裡的罪人,所以大氣兒不敢喘。
還是原紀朗主動開口,問柊舒:“回去怎麽說。”
畢竟,這是一件大事兒。
對別人來說,原泊逐這個人隻意味著——超越一切的強悍存在,不知從何而來的大佬,為世界和平做出了突出貢獻的頂級外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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