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撐在地上緩了兩口氣,然後匆匆站起來。
他略長的碎發被冷汗沾濕,狼狽地貼在額邊,一雙泛紅的眼睛被濃密的睫毛虛掩,看著有些驚魂未定。
不管怎麽說,林雙徊的反應實在太大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剛才和惡犬大戰了三百回合,且身受重傷。
“不好意思,見笑了。”
收拾好心情的林雙徊已經找回了往日的從容得體。
他拍拍褲子上的灰,再站直的時候,全然不見了剛在倒在地上的狼狽與尷尬。
原泊逐看著他,發現林雙徊在這方面有著相當驚人的天賦——
嘴角笑容的把握非常精準獨到,可以做到每次都分毫不差,任何場合笑得一模一樣。
“同學,你是幾班的?好像平時沒見過你呢,有機會我請你吃個飯吧,真的很謝謝你。”
一般以“有機會”開頭的承諾,通常都是“永遠沒機會”的委婉表達。
原泊逐當然不會把這番話放在心上。
他也不覺得自己幫了多大的忙。
“不用。”原泊逐淡淡回答。
“我不是托詞,是真的想請你吃飯。”林雙徊的眼睛圓而亮,笑得明眸皓齒,聲音透著股清澈爽朗,
“畢竟如果不是你幫忙,我剛才差點就死在貓爪下了,你救了我一命來著。”
語氣輕快的一個玩笑。
換個人或許會覺得林雙徊很幽默,陪他笑,氣氛輕松,兩人交個朋友。
但原泊逐沒笑。
他覺得並不怎麽好笑,並解釋道:“貓殺不了人。”
“……”林雙徊眨眨眼,“那倒也是,哈哈。我反應太誇張了。”
原泊逐又覺得他厲害。
這個人好像和誰都能聊得下去。
“真的不和我一起吃飯?”
林雙徊腦袋一歪,卷翹的睫毛隨著眨眼的動作微微一顫。
“不。”
原泊逐下意識這麽說。
但轉念又覺得冷漠過頭,顯得自己好像很嫌棄林雙徊,於是補了句,“舉手之勞。”
原泊逐不想表現出對任何人有特別的情緒,討厭和喜歡只會拉近與人的距離,朋友和仇人都會造成不必要的社交。
他和林雙徊只是路人。
路人就是隨口敷衍兩句便道別的關系。
“好吧。”
顯然,林雙徊也不是非要請原泊逐吃飯。
他只是常年習慣面面俱到,總想照顧每個人的情緒,不想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那以後有機會再說。”
這次就確實是托詞了,林雙徊還順便問,“你是要用廁所嗎?”
“不用。”
“那你是正好路過這裡?太巧了,要不是你過來,我還不知道怎麽辦。我特別怕貓,哈哈。”
“是嗎。”
“……恩呢。”
氣氛有片刻的冷掉。
連林雙徊都接不住話的人,是少見的。
林雙徊從未遇到過這種類型的人。
看著也不像是和他有過節,就只是單純不願意搭理他,說個話恨不能單個單個字兒往外蹦。
他也不自討沒趣了,揉了揉剛才砸到地面發痛的手肘,笑笑說:
“那既然這樣,我也不耽誤你啦,就拜——”
說到一半,林雙徊突然愣了一下。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臉色唰的一下白了下去。
緊接著,下意識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但也無濟於事。
他想要藏起來的秘密,早已暴露無遺。
原泊逐假裝沒看見他臉色的變化,轉身就要走。
“同、同學!”林雙徊在後面喊他。
原泊逐沒理。
他有種強烈的第六感,接下來林雙徊要說的話會很麻煩。
對原泊逐來說,今天這種狀況本身就是罕見的。
他在阡城一中讀書兩年多,從來沒撞見過如此湊巧的事:
明明逃離食堂,就是為了遠離林雙徊製造出來的熱鬧。
但卻輾轉,碰到了林雙徊本人。
他不大喜歡在預料之外發生的巧合。
林雙徊是低調的反義詞,原泊逐避之不及。
但原泊逐走得快,林雙徊追得更快。
眼見就要走出門口,林雙徊乾脆直接拉住了他的手。
原泊逐下意識想甩開,好險克制住了。
否則他的力量一揮過去,難保不會把林雙徊扔牆上。
“你等等!”
林雙徊的聲音有些急了。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大跨步邁到原泊逐身前的位置,還順手關了洗手間外面的門。
林雙徊先整理了一下自己微微敞開的衣領,亡羊補牢地遮住了還沒痊愈的傷。
然後面對著原泊逐,收斂剛才一瞬間的驚慌,再次偽造一個親和力十足的笑:
“同學,你應該沒有誤會什麽吧。”
原泊逐用一個小幅度蹙眉的動作表達自己的疑惑。
“我身上的傷,你看到了吧。”
林雙徊挑明話題。
原泊逐看著他:“恩。”
這不需要否認,因為林雙徊皮膚很白,傷勢又都呈現出不同程度的青紅紫,兩相對比,顯得尤為觸目驚心。
如果林雙徊叫住他,是為了警告他不要把這件事傳出去,那麽原泊逐理解,但覺得他多此一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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