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略遜於我
張夫人道:「這是什麼意思?」
婦人道:「我也是聽說。當年京城的雕工名手, 打了一對玉珮,以賀許宋兩家永結百年之好。可惜天公不作美,拆了一對佳人。也不知道此事是不是真的。」
一年輕婦人懵道:「什麼許宋兩家?」
旁邊人推了她一把, 眼神示意她不要說話。
「可這宋夫人的東西, 豈會戴在許公子身上?」張夫人道, 「何況, 那不過是傳言而已, 誰人斷得真假?田夫人,還是小心慎言,別讓人誤會了。」
婦人頷首輕笑,唇角露出一絲譏諷,不再聊此事。
她們對許夫人,心裡多少是有些看不起的。
不過是個鄉野村婦, 卻愛慕虛榮。所幸生了一對好兒女,大將軍也無心女色,否則哪有今天這樣的好日子?
如此多年過去, 竟沒人再記得當年的事, 心裡不免有些忿忿。
那婦人倒不是真對玉珮有什麼想法, 只是借題說一句。就怕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但那也與她無關。
宋問甩甩衣袖, 走下馬車。
泱風跟在後面道:「抱歉。」
宋問偏過頭:「怎麼?」
泱風:「方才是我衝動了,才叫先生出醜。」
「我被酒潑, 就不是出醜了?」宋問攬過她道, 「你是不是心裡有事?不如跟我說說?」
泱風抬手拒絕:「不。無甚了了。我自己可以處理。」
那邊馬車也回到將軍府。
許繼行將許君阮拉下來, 抓著她的手嚴厲道:「今日之事,不可與任何人說。尤其是母親。」
許君阮心有慼慼道:「怎麼了嘛?」
許繼行催促道:「進去吧。」
他一路都在想宋問先前對他的推拒。尤其是看見他的玉珮起,態度裡已不僅是敷衍疏離,還帶了一絲厭煩嫌惡。
他自認也沒對宋問做些什麼,甚至還幫過她許多次,不值得她如此特別關照。此刻忽然有些許明白。
像誰?他看宋問總覺得有股親近之意。那眉眼還能像誰?日日都能見到的人。
許繼行輕叩門扉,然後進去。望向桌案旁邊正在審批公文的男人。
許賀白抬起頭道:「回來了?」
許繼行應道:「是。」
許賀白等了會兒不聽他說話,問道:「何事?」
許繼行躑躅兩步,掏出玉珮向前道:「父親,您對這個有印象嗎?」
許賀白看了一眼,道:「這不是你一直戴的嗎?」
許繼行小心道:「父親記得,這是哪裡來的嗎?」
許賀白:「這不是你母親買的嗎?你去問問她。」
許繼行:「您真的沒有印象嗎?」
許賀白又仔細看了一眼,狐疑道:「怎麼?這玉有問題?」
「沒什麼。只是今日有人問起這玉的來歷,我才發現自己也不知。」許繼行收了東西,施禮道:「無他事叨擾,孩兒先行告退。」
許繼行退出房間,帶上門。緊鎖著眉,一路往自己房間走去。
他一直以為這是家傳之物,旁人也是如此相告,是以從未多想。卻道原來不是。
父親對玉石沒有瞭解,不知貴重與否,只當是塊尋常的配件。但許繼行自己是清楚的,這樣一塊玉,在許家當年的境況,根本拿不出來。
他母親是哪裡來的這件東西?
許繼行想到一事,不覺心下透涼。
宋若出走之際,他剛出生不久。前幾年裡,聽過不少風言風語。
後來許賀白一路高昇,那些聲音才消了下去。他甚至都忘了,也沒有當真。
當時許賀白常年在外征戰,不管內務。宋若失蹤,還是後來才傳出去的消息。
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
許繼行手指發涼,停下腳步,側過了身,望向走道的另外一邊。
冬風將他的酒氣吹得一乾二淨。穿過走道,匯成一道嚎哭。眼前一團白霧。他合上了嘴,又重新走向自己房間。
自婚宴回來之後,泱風似乎有些去留不定。
宋問不知道她從高裶那裡問出了什麼,也不知道她心裡有什麼不能說的秘密。但看她行禮全收拾好了放在床腳,徘徊不定的模樣,又覺得很是心累。
宋問:「少女,你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直言。大家都是自己人。」
泱風道:「我自己心裡有疑慮,不必了。」
宋問:「那書院去不去?」
泱風想了想道:「去吧。」反正也沒事。
於是宋問帶著她的青龍白虎到書院去。
三人動身的較晚,到書院的時候,發現有人早就來了。
「先生!」李洵在前面喊道,「先生,學生有話要說。」
宋問打眼一看,笑道:「李洵?你回來上課了啊,事情都處理好了?」
李洵在她對面站定,搖搖頭道:「其實最近這幾日,朝堂鬧得很大,御史台更是繁忙。」
宋問五官一緊:「怎麼?」
李洵示意她走到偏側。林唯衍與泱風當他們是有私事要說,便站在原地。
李洵:「林少俠,請。」
李洵左右看了一眼,然後才小聲道:「前幾日婚宴過後,刑部尚書遭人彈劾。陛下命他閒賦在家,等待查證。」
宋問一驚。這變故來的未免太快,問道:「誰彈劾的?」
「我父親。」李洵道,「有人實名向御史台檢舉刑部尚書,御史台核實無誤,上奏請審。怕走漏風聲,一直秘密進行。學生前幾日也去幫了點忙。」
宋問:「實名?是誰這樣大膽?」
能拿到刑部尚書罪狀的,肯定是他自己人。
宋問頓了頓道:「這我能問嗎?」
「正是為此事而來。檢舉之人是刑部侍郎高裶,此事他也未有遮掩。」李洵上前一步道,「父親擔心他有危險,想派人去暗中保護他,只是高侍郎拒絕了。」
宋問忽然一凜:「他回絕……跟我有關係?」
她什麼也沒幹啊。
「這倒沒有。」李洵看向林唯衍,抱拳欠身道:「父親的意思是,想托林少俠去保護高侍郎。」
宋問看向林唯衍,摸了摸下巴。
「高侍郎怕大動干戈,引人非議。調派金吾衛去,自然不妥。御史台又沒有能信得過,身手好的人。於是父親就想到了林少俠。」李洵道,「先前父親見識過林少俠的身手,自然沒有問題。太傅也可為林少俠人品作保。且他不是朝堂中人,再合適不過。所以父親差我來問問,林少俠的意思。」
兩人一起望向林唯衍。
林唯衍在左右轉了轉腦袋。
喊他去幹嘛先不說,有什麼意義也先不說,林唯衍直接搖頭拒絕道:「不,我不去。」
「實在是拜託拜託!」李洵朝他懇求道,「林少俠,沒人敢讓您委屈。凡是您的要求,通通可以答應。」
林唯衍搖頭,叉腰道:「不,他夫人,我很不喜歡。而且我有江湖道義,不給高官做護衛。」
「且慢。」宋問理了理思緒,問道:「我記得你們先前說過,刑部尚書,是國師那邊的人是吧?」
李洵點頭:「也不可以這樣說,該說是政見相同,有些交情才是。」
宋問:「這刑部侍郎的夫人,是國師的侄女,是吧?」
李洵再點頭。
「那現在是什麼情況?」宋問掰著手指頭道,「刑部侍郎檢舉了刑部尚書,那必然會得罪國師才是。可他又娶了國師的女兒?」
宋問摸著下巴道:「真是好一出大戲。」
「高侍郎手段強硬,但卻不失公正。也是前兩年剛升任的侍郎之位。當年他在硤州任節度使的時候,治下一片清明。這與他娶了何人無關。」李洵正色道,「也正是因此,才覺得他此番或有危險。高侍郎似乎,已經做好準備。」
宋問看向林唯衍:「少年,怎樣?」
少年伸出手:「我出十兩,幫你們去找個江湖人士。但是我不去。」
宋問:「人刑部侍郎的命可不止十兩。」
林唯衍:「可是我只有十兩。」
林唯衍打了個響指,抬手招呼泱風過來,問道:「一兩銀子,讓你保護一個人,去嗎?」
泱風:「誰?」
宋問猶豫了一下,說道:「高裶。」
「他有危險?」泱風毫不遲疑道,「我去。」
三人一齊看著她。
泱風道:「高侍郎當年在硤州的時候,我門派曾負責保護過他。即收了他銀子,師父也有囑託,我理當去。」
李洵還沒開口,宋問直接道:「那我也去。」
李洵:「先生您去?」
林唯衍:「哦,那我也去吧。」
李洵:「……」
宋問揮手道:「去,去通知吧。」
泱風猶豫道:「其實此事,與先生無關。」
「我學生開的口,怎麼與我無關?」宋問道,「何況我也直說了吧。小師妹,我才見你幾面,倒不是對你人品有所疑慮,只是不能全然放心。何況多個人多個伴,怎麼樣?」
李洵道:「小師妹……可信嗎?」
「可信。你帶我去見他,你就知道了。我們算是舊識。」泱風道,「我若想殺他,多的是機會動手。」
「不錯,我師妹的武藝,只是略遜於我。前兩天我已經試過她的身手了。」林唯衍鼓吹道,「你看她臉上的疤,就是她十歲的時候,以一敵百受的傷。」
「師兄。」泱風實誠道,「這是我今年剛添的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