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監獄探監
宋問覺得, 自己大概是整個大理寺裡, 待遇最好的囚犯了。
她現在特別想往監獄深處走一走,和那些曾經的獄友們打打招呼,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
那成就感真是非凡。
當然,主要還是,這太無聊了。
宋問找獄丞借兩本書看,他出去蒐羅了好一陣, 給宋問借來一本遊記。
宋問怒了。
「你們這是謀殺!謀殺知道嗎?看我這一米八的大長腿,你們以為我踢不到你們嗎?!」宋問抓著木門吼道, 「我不信你們平時就看這個!你們分明是故意的!」
獄丞帶人抱頭跑了。
這哪是囚犯?祖宗的名號都對不起她, 這分明是妖孽啊!
宋問翻了兩頁,沒多久,獄丞又跑了回來, 道:「有人要見你。」
「誰?」宋問猙獰道,「是個活物都讓他給我進來!」
趙主簿不安出現在門口。
宋問丟了書,衝到門口,笑臉盈盈道:「喲,趙主簿~」
趙主簿:「……」
宋問誠摯邀請他:「有話要說對不對?來, 別客氣,裡面坐。」
趙主簿:「……」
隨後扭頭道:「把人放進來,我們有事情要聊。」
獄丞:「……」
獄丞猶豫片刻,想起大理寺卿的交代, 還是過來給她開了門。
趙主簿朝裡往瞥了眼, 很想退卻。硬著頭皮走進牢裡。
獄丞立馬鎖住。趙主簿嚇得迅猛回頭。
「你當我這裡什麼地方呢?賊窩嗎?」宋問搭著他肩膀道, 「想抓你還用騙?」
趙主簿心道,大理寺的牢房,可比賊窩可怕多了。
只是,宋問這待遇忒與眾不同了。
趙主簿見沒人了,小聲問道:「宋先生,你這是……怎麼回事?」
「單人豪華間。除了陪我聊天,什麼條件都能答應我。」宋問坐上椅子,翹起腿笑道:「你現在知道,大理寺找我來是為了什麼吧?」
趙主簿乾笑著搖頭:「不明白。」
「自然是決心要拿下張縣令。而有這決心的,可不止大理寺卿一個。」宋問,「你先前自己也看見,大理寺與金吾衛對他的態度了吧?」
趙主簿笑道:「關卿素來嚴厲,不苟言笑。」
宋問:「那少將軍呢?他也不苟言笑?」
趙主簿:「額……」
宋問長長嘆道:「我是什麼人你應該是知道的,我是那種會牽連無辜,惹是生非的人嗎?那什麼三娘,平白無故的要來陷害我。不,應該說是想要殺我,你覺得是為什麼?」
趙主簿:「這我如何知道?」
「自然是因為她害怕。她害怕我知道太多事情。或者說,她已經預料到要發生一些事情。她不安心,所以,她決定殺了我,以絕後患。」宋問道,「當時她兒子可就在她身邊呢,若非走投無路,她豈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趙主簿道:「宋先生是想多了吧?」
「她雖是婦人,卻是張炳成的枕邊人。知道的,或許比您多。她已經焦躁成這樣。張縣令的現狀,該是如何窘迫?」宋問疑道,「趙主簿,您心中還沒數嗎?」
趙主簿退卻道:「趙某不過擔一個整理公文的閒職而已,老爺的事情,豈容我置喙?」
宋問抖腿道:「趙主簿真不知情?看來,張縣令是有意要瞞你啊。」
趙主簿笑了兩聲,抬手道:「趙某還有事,就先走了。」
宋問字字咬重道:「你確定他做的事你都知道?你真有如此把握?他為何忽然辭官還鄉?你信他的說辭嗎?你心裡既然有疑慮,那你查到什麼了嗎?你若是安心,你還會來找我嗎?他要是真的走了,他的爛攤子,你收得了嗎?」
宋問接連幾個問題,幾乎敲碎趙主簿的防線。
這何嘗不是他顧慮的?
宋問身體前傾,蠱惑道:「您是聰明人,聰明人知道明哲保身。您不會為了一個張炳成,而自我犧牲吧?」
趙主簿低下頭,沒有再說話。
這事情,他真的需要好好想想。縱然他已經想了許久。
張曦雲大勢未去,如今看來,他還是願意幫張炳成的。
張炳成走了,若罪行敗露,他縱容包庇,要死。
他舉報了張炳成,可若張炳成沒死,那他還是要死。
他不管怎樣走,一著棋錯,滿盤皆輸。
誰知道他們這些小人物的苦楚?小人物都是首當其衝拿來受罪的。
宋問道:「趙主簿,您這樣行事謹慎的人,想脫身,應該很容易吧?」
「都是食人俸祿,哪來的容易不容易?」趙主簿抬起頭道,「要想走,甩甩手就可以了,怎麼叫脫身?。」
「清白的人才能清白的走。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從犯也有罪啊。」宋問眯著眼,探究道:「還是你覺得,大理寺,加上一個御史台,還弄不倒一個小小的縣令?這張縣令是有多聰明,還是有多謹慎吶?」
趙主簿深吸一口氣道:「不知宋先生是什麼意思。御史台與大理寺想做什麼,與我有何關係。」
「你跟了張炳成那麼多年,沒點保障,怎麼能安心呆在他的手下?這人息怒無常,行事不定,更是豪不聽勸。」宋問擺手道,「我說多少也沒用,你哪需要我說呀。你自己考慮考慮吧。」
趙主簿迫不及待道:「告辭。」
宋問點點頭,指著門口道:「要出去,大喊幾聲獄丞。」
趙主簿走到門口,對外看了看,扯開嗓子喊:「獄丞!獄丞!」
沒等多久,人就拿著鑰匙過來,給他開門。
「看。」宋問伸長手臂笑道,「你住過這麼自在的大理寺嗎?」
趙主簿笑了一下,朝她告辭。
宋問坐回椅子,揉著額頭。
和趙主簿這人說話,特別疲憊。
他決定了的事情,會明明白白的告訴你。
可當他還在猶豫的時候,就絕不會讓你看出一絲動搖。
他離開之後,宋問繼續陷入漫無目的的踱步徘徊中。
她覺得這樣不行。
關監獄不可怕,可沒人就很糟糕了。
像魚離了水……
「有人來看你!」
獄丞苦逼兮兮的又回來,給她開門。
宋問抬眼一看,發現竟是唐毅。
宋問嘿嘿笑了兩聲:「殿下?您來看我?」
唐毅頗為無語道:「你怎麼又進來了?不才剛出去?」
宋問一撩長發:「這裡風景獨好!我走之後,甚是懷念。」
唐毅:「……」
「患難見真情。」宋問感動道,「由此可見殿下心中其實有我!」
唐毅:「……」
他現在就走。
「殿下既然都來看我了,那我就將唯一的椅子讓出來吧。」宋問把自己的木椅往前一推,「請坐!」
唐毅不坐,心情複雜道:「……我看你過的挺好。」
「是還不錯。」宋問道,「不必替我擔心。」
「那你繼續呆著吧。」唐毅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這是給你的?」
宋問掃了眼上面的名字,驚喜道:「哎呀,已經到了呀。看來驛站送信果然是很快的嘛。」
唐毅:「你怎麼寄我這兒來了?」
「這不是怕它丟了嗎?」宋問伸出手,「來,給我看看。」
唐毅遞過去,宋問拆開看信。
「溫泉館死的那人已經有眉目了。」宋問遞給他看道,「你找大理寺的人查查,是不是他。」
唐毅接過,掃了一眼:「奇楠?什麼奇楠?」
宋問道:「張炳成和那掌櫃的身上,都有奇楠的味道。死者極有可能,就是兩月前,在嶺南發現奇楠的一位商人,他自進京之後就杳無音訊。而張國師又恰巧偶得了一塊奇楠,」
唐毅冷笑道:「那塊奇楠,可是陛下花大價錢給買的。」
「一條人命,是夠貴了。或者說,太慘重了。」宋問譏諷一笑道,「至於錢嘛,買的是骯髒。」
唐毅將信封小心收起,問道:「你怎麼會有這樣的線索?為何沒告訴大理寺?」
「我一來他就給我不公正的待遇,我憑什麼要告訴他?」宋問昂頭驕傲道,「像我這般機智無二的人,有什麼是不知道的?何況我身邊,奇人異事眾多,哪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唐毅:「……」
「每次聽聞你的事蹟,我都覺得,你確實世間無二。」唐毅一幅驚駭的模樣道,「你還是別總讓自己犯險。有些事情,別人也可以做。你應該相信他們。」
宋問笑道:「哦,你這是關心我?是吧?」
唐毅黑線道:「總之你自己小心吧。我和獄丞交代兩句,如果有事,你讓他來找我。」
宋問一個大跳,轉了個圈,樂道:「好啊!」
唐毅點頭,轉過身,準備出去。
走到一半又猛得回頭,皺眉道:「我覺得你還是不適合呆在這裡。張炳成若是一日不能歸案,你就一日不出去嗎?你……不沐浴嗎?!」
「……」宋問,「……」
宋問抬起手聞了聞身上,驚道:「我身上有味道?」
唐毅委婉道:「可能有……也可能沒有。」
這大熱天的怎麼可能沒有!
宋問拍胸口順順氣,安慰自己道:「沒關係。這牢裡比我臭的東西還多著呢。」
唐毅:「……」
宋問朝他招招手:「再讓我看看,我可愛弟弟的來信。」
唐毅摸著胸口退了一步。
宋問朝他靠近,伸出了手,唐毅嘶聲大喊:「獄丞!獄丞!!」
獄丞都要被嚇尿了。
為什麼每個進宋問牢房的人,都像要被輕薄一樣,發出如此驚恐的喊聲。
然後他小跑進來,發現三殿下真的要被輕薄了。
發出一聲尖叫,跟著嘶吼道:「住手!宋問你快住手!知道這是誰嗎?」
唐毅憋著口氣道:「快開門!」
獄丞掏出鑰匙,將大門打開。
宋問猙獰道:「那是我的——!你連獄中人士的慰藉都搶你簡直不要臉!」
「馬上就能抓人進來給你慰藉!」唐毅驚恐道,「你先鬆手!你抓的是我的衣服!獄丞!!」
宋問兩隻手伸進了他衣服裡,拿頭去頂:「我不需要他!我是那種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小人嗎?我現在需要自由!生命誠可貴,自由價更高!我要回家!」
獄丞驚呆了,這怎麼忽然就暴走了?原本還是好好的。
急切的跺跺腳,不知該如何是好,權衡之下準備過去拉宋問。
唐毅臉色又是一變,驚恐道:「你別碰她!!」
獄丞被他嚇得渾身一抖,定住了。
宋問回頭,對著獄丞凶狠呲牙:「嗷嗚!咬你哦!」
獄卒快哭了,想他也一把年紀,真的是不容易:「所以這是要我怎樣?」
唐毅也快哭了,令道:「拉開我!過來拉我!」
宋問抬腳,要越過唐毅踹去,叫那獄丞沒有落足的地方。
一敵二簡直遊刃有餘。
唐毅吞了自己的心都有。
剛才胡說些什麼?這分明就是自作孽啊!
「好好說,宋問!我們好好說!」唐毅後仰著頭道,「勒索敲詐是重罪你知不知道!還是關卿!關卿可不講情面,屆時你呆多久都出不去了!」
宋問不服道:「我憑智商得的消息,怎麼就叫勒索了?有本事讓他回娘胎重新生個腦袋啊!實在不行,你讓他重新長個鼻子!長不出來就別怪老子,把我放出去!」
唐毅發現宋問的手靈活,自己也不敢太大力把人給扭了。而那手不安分,一直往裡莫。
夏日炎熱,原本就穿了兩件衣服。再下去不得了。
唐毅彎下腰,絕望道:「你鬆手!我馬上去跟他說,後天,不,明天!明天我就讓你出去!」
宋問手一聽,斜視他:「真的?」
唐毅連連點頭:「真的!」
旁觀獄丞跟著點頭。
宋問收回手。
三人同是鬆了口氣。
唐毅抹了把臉,穩下心神。
宋問就特娘的……是個瘋子!
揮揮手對獄丞道:「走,我們快走。」
獄丞佝僂著背,和唐毅走出門。然後落鎖。
嚴嚴實實的檢查了一遍,才敢走開。都沒看宋問的眼神。
宋問看著他們動作,哼了一聲。
扯起衣袖又聞了聞身上的味道。覺得還可以。這裡面的味道她都習慣了。
還好,她沒有林唯衍的鼻子。
只是唐毅的話在她心裡留了印象,她現在怎麼坐怎麼覺得不自在,感覺渾身發癢。
宋問坐到木椅上嘆了口氣。
這日子真是太難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