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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科舉輔導師 - 第18章字體大小: A+
     
    第18章 行商不易(加更)

     兩人這邊說話,馬車已經到了雲深書院。

     宋問跑進去,對著自己的學生宣佈。

     「今日晚間,我在春風樓設宴請客,所有人不得缺席!」宋問扒著門口道,「有朋友的可以帶朋友,放堂即可以動身了。我在春風樓等你們。」

     隨後又一陣煙似的消失在門口。

     孟為手中的筆掉到了案上,呆呆道:「先生知不知道,春風樓,是長安城裡,最貴的一家酒館?」

     宋問與唐毅,先去春風樓裡佔座定位。

     兩人來的較早,點了幾疊小菜。

     到了申時三刻,雲深書院的學子結伴來此。

     眾學子到了二樓,未料到,還真看見了宋問。

     而且她竟一口氣包了四張大桌。

     宋問眼睛一亮,叼著筷子興奮道:「都隨意坐,想吃什麼點什麼,千萬別客氣!」

     諸位學子卻站著不動。

     他們是知道這春風樓價位的。平日裡來喝喝茶,談談風雅倒是可以。

     這麼一幫人來大吃大喝,先生怕是吃不起。

     馮文述道:「先生。即是請客,在意不在形,我們隨意吃些便好了,何必來這春風樓呢?」

     孟為跟著委婉道:「先生,這春風樓的東西學生還真吃不習慣。不如去北街的酒館,學生請客。」

     諸位學子附議道:「不錯不錯。」

     「噓——!」宋問一指抵著嘴唇道,「今日就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不要壞了我的好意。」

     那邊樓道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跑堂領著張炳成上來,慇勤道:「老爺,這邊請。」

     人上了樓,露出面來,雲深書院眾學子,皆是臉色一黑。

     竟是張炳成!

     張炳成也是臉色一黑。

     這什麼意思?

     沒有包廂也罷,還帶著這麼多無關人士,當他是什麼人,隨意打發?

     這宋問也太過不識好歹!

     趙主簿有些遲疑。

     請了這麼多人,莫不是有所圖謀?

     見機行事吧。

     宋問指了左側的位置,笑道:「張老爺來了。老爺請坐這裡。」

     正首坐著唐毅,眯著朝他瞪了一眼。

     趙主簿扯了扯張炳成的衣袖,張炳成不情不願的扯出笑臉,拜見道:「原來是三殿下,下官見過三殿下。」

     唐毅不輕不重的點了下頭。

     宋問回身招呼道:「都站著做什麼?人來齊了,坐呀!」

     幾位學子抖抖衣袍,坐到旁邊的桌上。

     「這兒空著!」宋問拍了拍自己的桌道,「不要擠在一團,怎麼好吃?李洵,馮文述,還有那邊,你們幾個都過來。」

     張炳成五官一揚。

     李洵?

     李洵等人在宋問下位入座。

     張炳成笑道:「李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

     李洵敷衍道:「過獎。」

     張炳成還想說,宋問打斷了他的話,喊道:「吃,隨便吃!梁仲彥,你吃過這裡的燕窩海參魚翅嗎?」

     梁仲彥起身答道:「未曾。」

     宋問大手一揮,豪氣道:「那就各桌都來上一盤。大盤的,不必吝嗇!管飽!聽聞這裡手藝好,嘗嘗鮮!」

     跑堂被這群人震驚了,幾乎抑制不住唇角的微笑,還是提醒道:「客官,這價錢……」

     「嘖。」宋問聞言立馬不悅道,「瞧瞧我們這桌上都是些什麼人!堂堂三殿下,唐堂縣太爺。說價錢,你這是一種侮辱啊。」

     跑堂立馬哈腰道:「是是是。客官還想點什麼?」

     「還想吃什麼海鮮?儘管挑自己喜歡的。」宋問扭頭道,「張老爺,您想吃什麼?」

     張炳成哼了一聲,側過臉點道:「清燉蟹粉、紅煨魚翅、香酥悶肉……」

     一連點了十多道春風樓的招牌菜。

     然後輕飄飄的,帶著絲挑釁意味的看了眼宋問。

     怎樣?今日不吃垮他,他就不姓張。

     哪知宋問不見肉疼,卻是眼也不眨道:「老爺點的,各桌都再來一份!」

     張炳成目光一沉。

     莫非這宋問,真深藏不漏,大有來頭?

     趙主簿也是多看了她幾眼。

     此人行事乖張,難以琢磨。

     卻也來歷成謎,不容小覷。

     幾位學生皆是驚得要拿不住筷子。

     他們先生,莫非是什麼巨賈不成?

     春風樓不愧是對得起它的價位。

     上菜速度極快。

     掌櫃也知這幾人不可怠慢,催著後庖加緊烹飪。

     馮文述道:「吃吧。既然已經點了,大家都吃。別留著浪費。」

     宋問讚許道:「馮文述同學,就是聰明。大家不必拘束了。」

     張炳成抿了口酒,問道:「宋先生家中,是做什麼營生的?」

     宋問道:「我父親,是一名商人。所以我身上帶著些餘錢。」

     原來是個地位低下的商賈。

     張炳成不屑呵了一聲,在眾人聽來甚是刺耳。

     張炳成道:「行商之人,多是不義。」

     眾人都以為她要發火,宋問放下筷子,一臉大為贊同道:「老爺您說的可真是太對了,行商的確不易!」

     「這要真說來,該是有兩點。一,辛苦。日日三更起,五更眠。平日裡少不得東奔西跑。要外出跑商,更是許久見不著家。外人總以為日子過得蠻好,但其實吶。」宋問咋舌,不忍回憶道:「這出門睡得不安穩,吃飯吃得不習慣。衣食住行,皆是講究不得。風霜雨雪,哪有一日敢耽誤?這進店的客人,各個都得捧成大爺。銀子是有了,卻一點也不逍遙啊。」

     張炳成道:「呵,這多是自作自受吧?」

     宋問打了個響指:「老爺一語中的!我看,他們也是自作自受。」

     眾生放下觴觥,就聽她說。

     宋問手指敲著桌面,感慨道:「這便是我要說的第二點。」

     「這世間有許多事,是不足為外人道的。可也有許多事,是不願與外人道的。」宋問長嘆口氣,悵然道:「我尤記得,當年錢塘大雪,父母看管不慎,一幼子落入湖中。當天的湖面,都已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孩子落下去,只撲騰了兩下,便掙扎不了。」

     眾生皆是緊張的倒抽一氣。

     宋問呲牙:「父母痛哭,路人觀望。是一位金店掌櫃,脫下衣服便直接跳了下去。嘴唇青紫的將孩子舉了上來,救了人一名,自己卻險些被凍死。」

     李洵唏噓道:「勇士也。」

     「不錯,是勇士啊。」宋問下一刻卻嚴厲批道,「可他卻做錯了。他做了好事,卻埋在心裡。不外宣,不張揚。久而久之,便被人忘記了。」

     眾生皆有些騷動。

     李洵道:「先生,捨身取義,又不圖回報,這不是君子所為嗎?何錯之有?」

     「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宋問拿著一根筷子敲桌道,「他錯在沒讓那些愚昧的人都知道,這人性好惡,與所職營生是無關的!他錯在,沒有讓別人知道,這利與義,並非是衝突不可得兼的。他錯在,讓那些輕視,小覷,羞辱他的人,都成了空言無補,目光短淺的小人!你們說他錯沒錯?」

     眾學子齊聲道:「錯了!」

     宋問道:「這便是我要說的第二點。各行各業,皆有惡人。這商人一貫唯利是圖的表象,便是這些惡人,張揚出來的。這惡人張揚好人卻不張揚,無怪乎外人會誤解。所以他們錯了。所以,他們的確是自作自受!」

     宋問舉著筷子給諸位教導道:「這行商行商,究竟是不義在哪裡了?靠的是自己的手,自己的汗,皆是毫釐掙來的,有何見不得人地方?總好過那些備位充數,靠著中飽私囊,卻顧盼自雄的人好多了吧?本就應當堂堂正正的說出來!讓眾人都知道,何必藏著掖著,是不是?」

     諸學子強忍著笑,更大聲的答道:「是!」

     張炳成被暗諷了一頓,臉色陣黑陣白,狠狠剮了她一眼。

     馮文述給宋問倒酒,忍笑問道:「先生。這行商,真如此不易啊?」

     宋問道:「能說的出來的苦,那都不叫苦。只能留在心裡自己品味的,那才是又酸又疼。」

     張炳成一手拍在桌上,哼道:「宋先生方才說的,是誰啊?」

     「自然是於心有愧的人。」宋問眯著眼,反問道:「老爺,你於心有愧嗎?」

     張炳成憤欲離席,已經起了一半,又聽宋問大聲笑道:「玩笑玩笑,像老爺這般高風亮節之人,必然是不懂他們這些蛆蟲的心思的。」

     張炳成差點脫口而出,聽你娘的狗屁!

     宋問又接著道:「老爺一片赤膽忠心,為國為民。公而忘私,國而忘家。如何不教人欽佩?宋問早有所聞,只是一直無緣得見。今日竟夙願得嘗,實在是,喜不自勝。快哉快哉!」

     張炳成稍有遲疑。

     實在是宋問的表情和語氣,都顯得太過情真意切。

     眼中甚至還帶著點點淚光,教人不得不信。一時被說得動了心志。

     莫非方才真不是在嘲諷他,只是他自己想多了,意會錯了?

     趙主簿看他模樣,覺得委實丟人。

     別過了臉,暗自搖頭。卻沒有開口。

     只要張炳成不生氣,他就求之不得了。

     對方的面子,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又有哪個給他送錢的人,是真的瞧得起他的?

     只是沒有哪個,和宋問這般大膽而已。

     趙主簿朝宋問白了一眼,示意她不要太過分。

     宋問呵呵笑著端起酒,朝他敬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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