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技術嫁接
兩人朝著路邊走去,眾生望見,停下腳步。
「先生?」
「旁邊那位是……三殿下吧?」
「他們怎會在一起?」
眾生朝兩人致禮,問好。
前頭領路的老漢,看見宋問,躬身拜道:「宋先生!」
孟為詫異道:「你怎麼會認識我們先生?」
老漢:「多虧了先生勸導,不然我們這些粗人,怕是要鬧出大事。」
宋問搖開摺扇笑道:「哪裡哪裡,我不過就是給他們出了兩個主意而已。」
那日清晨,宋問只是去城門前和他們說了幾句話。
「你們不應該讓年輕力壯的人站在前面,而應該讓年老體弱的人擋在前面。」
這就是數代人的智慧。
跨階級鬥爭的精髓。
再加上現代人的精練整合——碰瓷。
「有人來,你們就喊冤枉。越慘越好,別急著訴苦。這種時候,表達心情,比表述事實有用多了,明白?」
百姓永遠不能和朝廷硬碰硬。你來硬的,你就是暴民,你來軟的,你就是難民。
他們的劣勢,與他們的優勢,是一樣的。那就是弱。
「那番說辭,也是先生教我們的。」老漢連連鞠躬告罪,「實情已經照先生吩咐,同你們澄清了。迫不得己,郎君們可千萬別計較。」
「是了,多求求他們。」宋問沐風悠哉道,「這些人各個來頭不小。你們跪死在城門,也不會有人同情你們。上告縣衙,不如求訴他們來的有用。」
馮文述道:「先生是故意的?騙我們的不是這群農戶,是先生?」
「哼哼哼。」宋問昂起頭道,「一試便試出來了,是你們自己上鉤,可不怪我。」
學子回過味來:「先生是先騙我們,叫我們上心,而後再激我們,讓我們來查清原委。」
宋問道:「激你們是真。可我罵的也沒錯啊。」
何況原委,哪是他們查的?他們只不過聽一聽而已。
想到一切皆是算計,眾人頓時有些忿忿。
孟為粗聲粗氣道:「先生盡可直言,何必如此拐彎抹角。」
宋問:「直言,有幾人會在意啊?你不還說,此事與你無關嗎?」
孟為被噎的無言以對。
宋問道:「他們確實有錯,也錯該當罰。但是,罰歸罰,人卻不該不管。若是無人重視,對他們來說,真是絕了生路。」
幾人看了眼唐毅,心道:不管不顧的人,正站在你的身後。
「可先生也不該作假。」李洵低下視線道,「此非君子所為。」
「那如何才是君子所為?同他們一起,在城門口哭訴陳情嗎?」宋問搶先說道,「他們有苦卻也有過。你只會說,此事,應當秉公辦理,朝廷自有定奪。」
李洵被一番搶白,又發現自己確實會如此作為。
宋問道:「你是如此,別人也會如此。」
宋問轉身眾人道:「諸位君子們,可有想到破解之法啊?」
眾廂沉默。
唐毅見她要開始實地授課了,自己也插不上話,於是準備離開。
「殿下且慢。」宋問叫住他說,「我說的,殿下可以聽一聽。如能推廣,有利無弊。」
眾人便沉心聽她說。
「早春多雨,而西瓜根細,極易造成大面積的枯萎病。且今年種了西瓜,得了枯萎病,那根須還留在土裡,來年一樣會傳染。這種時候,有種技術,叫做嫁接。」宋問撓撓頭道,「具體原理我就不和你們說了。單西瓜來講,可以把它的幼苗,和根系粗壯的葫蘆接在一起。不僅可以有效防止西瓜的枯萎病,還可以提高西瓜的產量的質量。」
眾人面面相覷,如聞天書。
馮文述道:「先生莫不是玩笑?怎麼接?這西瓜是西瓜,葫蘆是葫蘆啊。」
「葫蘆播種後十五至二十天,西瓜播種後三至五天,在葫蘆幼苗上劃一刀,然後把西瓜苗□□去。現在開始播種葫蘆是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去找野生的,或者去別處收。」宋問簡略說了一遍,道:「總之屆時,我會來做指導。如今雖然已經過了立春,但仔細一些,應該還能有所收成。」
李洵懷疑道:「這……能行?」
孟為呼道:「聞所未聞啊!」
「你除了一句聞所未聞還會說什麼?所以我讓你多學一些,誰讓你那麼愚鈍。」宋問面上嫌棄,嘴上吹大話道:「在江浙,這技術都已經量產成功!今年入夏,讓他們運進來給你們嘗嘗!」
她相信牛二一定不會讓她失望的。
嗯。
孟為多次被她痛批,終於學乖了,不再和她抬槓。
唐毅猶自思索。反正他是不相信。
這事若是真的,早該引起轟動。
哪有切一苗接另一苗上還能活的道理?
難道將一個人的手接到另外一人的身上,也能再長出來?
無稽之談。
唐毅再次深信。
此人,果然有病。
眾學生卻是半信半疑。
主要是未得事實佐證之前,他們不想被罵了。
宋問叮囑道:「還有,把你們堵著的那孔給通了。」
老漢道:「早便通了。」
眾生聽得雲裡霧裡,不明情況。
「那……」孟為試探道,「若是田地一事得解,這事也算是完滿了?」
雖然究竟解沒解,還是一個迷。
「這便完滿了?」宋問恨其不爭道,「查緣由查緣由,查出便好了嗎?你考試考試,難不成審完題就算答完了?」
唐毅直接離開。
是,他應該忙得很。他還有許多事亟待處理。
宋問眼一斜,忙追過去道:「誒,殿下!殿下別走!殿下你得把我順回去啊!」
宋問走了。
孟為笨頭笨腦,還在原地懵道:「題是什麼?題不就是……這個嗎?」
李洵解釋道:「先前先生問的是。『若風調雨順,卻顆粒無收。朝廷尚未查出緣由,暴民卻聚眾鬧事,打傷官吏,該當如何?』這分明是以朝廷的立場問的。你我皆是應科考生,來日難免也會面對這樣的問題。證明暴民非暴,查清枯苗緣由,不過只是第一步而已。尚未處置,如何算解?」
眾人如醍醐灌頂。
隨後又一陣疲憊。
連日奔波,該不會……還只是一個開始?
李洵斂袖:「走吧。事已分析清楚,各人回去用心寫篇文章,明日交予先生。別再讓她小覷了。」
眾生精神一震,熱血重燃。
是,的確該讓她明白,他們苦讀了那麼多年的書,是為了什麼。
李洵回到府中,就鑽進書房。開始查找過往文書,隨後參照判案。
幾番提筆,多次思量,總算寫完一篇。
又拿著細細看了幾遍,稍做修改。怕叫宋問找出一絲瑕疵來。
不知不覺天色已暗。
「洵兒。還不用飯?」御史大夫李伯昭推門進來,說道:「聽聞你最近對城門一案諸多關注。今日還出城了。」
李洵起身喊道:「父親。」
李伯昭抬手虛壓,走到他桌旁,問道:「有何看法?你覺得誰對誰錯?」
「村民出手打人是真,縣衙不聽民訴也是真。各執一詞,皆不可全然取信。」李洵垂首道,「雙方各有苦衷,然,無一方是對。」
「哦?」李伯昭有些高興,「你既有這樣的見解,說明你是的確上心了。」
李洵實誠道:「多虧先生提點。」
李伯昭:「先生?哪位先生?」
李洵道:「書院新從江南請的先生,名宋問。」
李伯昭:「你寫的什麼?」
李洵兩手呈過:「略微見解而已。」
李伯昭拿起,閱覽了一遍,頗有意味的笑了笑。
李洵不明所以:「父親?可有問題?」
「寫的已是不錯。」李伯昭道,「你拿去問問你們先生,讓他看看,可有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