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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攀 - 第123章 南風無信2 (2)字體大小: A+
     


     肖絨的造型就顯得很樸素,跟富二代差別很大,衣服起球,牛仔褲泛白,鞋還開膠了。

     抱著一筐橘子,前面男的開著三輪車,她在這樣的天氣跑得氣喘籲籲。

     吳芷第二次見她,上一次是城區排查,查到這小孩家的時候正好撞見男人打女兒。

     一地的狼藉,這個小孩就縮在角落裡,逃也不逃,滿臉是血。

     也不說話,被人拉起,也就是呆呆的。

     警隊的同事都被慘到,那男的卻很蠻橫,顯然把女兒當成了私有財產,被押去派出所也無所謂。

     這才幾天,怎麽又虐待了。

     天氣很陰沉,風吹來都刺骨,肖絨穿著一件T恤,她其實凍得發抖,但是反季節演戲,渾身都冷出了雞皮疙瘩也得照樣拍,懷裡抱著的橘子是道具,只有上面幾個是真的,味道卻很嗆。

     “停下。”

     飾演葉莧父親的男人是個老戲骨,面相被化妝化的格外凶悍,充滿市井味的蠻不講理。

     “幹什麽啊又是你這個警察,又要來打小老百姓了?”

     畢竟來這裡不是為了這種事,吳芷也沒跟進,只知道這男的常年吃喝嫖賭,偶爾拉貨賺錢,小孩上高中的年紀,聽說初中畢業就沒再上了,在鎮上面館打工。

     打聽的時候鄰居都說這孩子腦子不靈光,說話也不利索,大家看她可憐,也會送點吃的。

     “你在幹什麽?”

     吳芷走到葉莧面前,肖絨的妝化得很慘,她本來就瘦,青春期發胖在她身上根本不合理,瘦得像竹竿,估計演這個角色還減重了,胸前的肋骨都要瘦出來。

     臉頰消瘦,化了妝後更立體,點上了雀斑,把原本那張臉的過分漂亮給遮掩了,躲閃的眼神倒是有點本色出演味,低著頭繞著自己手指玩。

     “……拿、拿橘子。”

     肖絨的聲音很低,她一邊說,一邊還拿了一個青皮橘子遞給對方。

     那股酸味很濃,吳芷沒有拿,對方卻固執地要塞給她,拉過吳芷的手,飛速地把橘子放她掌心。

     短暫的皮膚接觸,吳芷也能感覺到對方粗糙的手掌。

     根本不像是十幾歲的小姑娘。

     可是她的眼神卻很乾淨,“吃……吃啊。”

     可能是想笑,但又扯不出來,最後低下頭,又默默地要跟上去了。

     男人開著三輪車,明明載她都可以,卻惡劣地讓人跟著。

     “小□□,連女人都勾引。”

     吳芷聽得怔然,同組的女同事倒是之前做調查的時候看到過資料,唉了一聲:“很可憐的,這小孩媽早年是小姐從良,後來受不了這男的暴力傾向跑了,都說跟野男人跑了,孩子沒帶走,三天兩頭挨打。”

     這個古鎮有江南水鄉的詩意,但是沒四大古鎮那麽有名,所以遊客也少。

     冬天是淡季,只有空寂,郊外那個小姑娘的身影踉踉蹌蹌跟著車,像是一條被遛著的狗。

     吳芷:“你們先巡,我送送她吧。”

     “喂!”

     同事喊了她一聲,無語了好半天,覺得同情心泛濫乾這行不太好,不過誰讓吳芷本來後台硬,男朋友又是有名房地產老板的兒子。

     那男人開到半路就被叫去打牌了,吳芷開車跟上的時候小孩就抱著橘子在路邊走。

     灰蒙蒙的天,影子都很微弱,吳芷發現這孩子年紀不大,個頭倒是竄得挺高。

     “葉莧。”

     這個名字很好記,因為特別。

     吳芷喊了一聲,短發的女孩抬眼,茫然地看過來,發現是吳芷,似乎很高興。

     她還記得那天這個人衝進來拉她。

     “……姐姐。”

     她這麽喊她。

     吳芷摸了摸她的頭。

     肖絨的皮相實在太好,演這種村裡的姑娘都要加倍化妝才能掩蓋皮相上的得天獨厚。

     不過她收斂了自己原本的氣質,演得還挺像樣的。

     沒NG太多次。

     只不過這句姐姐喊完她忘詞了,卡了一下。

     正好中場,化妝師來補妝,人化妝都往白了裡化,而肖絨要塗黑好幾個色號的粉底,因為工程太大,所以讓她穿了長袖。

     塗黑了之後五官更是立體,看過來的時候無端藏著一股深情。

     這當然不是葉莧有的。

     荊天月背對著肖絨補妝,周洲給她打傘,一邊小聲地問:“姐,為什麽肖絨老看你。”

     荊天月哦了一聲:“我好看唄。”

     周洲心想也不至於這麽看吧。

     洪則一直在邊上陪著,他這麽多年的習慣就是進組前期打點幾天。

     頭一次看肖絨演戲,覺得也還可以。

     肖絨的氣質也算貼角色,居然也不違和,他外行看熱鬧,導演就更滿意了。

     一天的戲結束得很快,肖絨收工的時候立馬穿上外套,還跳兩下。

     晚上的時候酒店一起吃夜宵,荊天月沒在,肖絨還有點失望。

     她的戲有幾場很難演,導演還給她開小灶,回酒店房間的時候都凌晨了,正好周洲從荊天月的房裡出來,肖絨轉頭,問了句:“天月姐睡了嗎?”

     周洲:“沒呢,還在洗澡。”

     肖絨哦了一聲,她垂眸去刷門卡,周洲隔了快十米看,都覺得這個妹妹真是好看。

     忍不住在群裡提了句,“肖絨太適合演年下了,這部劇是不是有點……”

     洪則在群裡說:“是啊,人設是一個企圖橫刀奪愛的瘋逼小□□。”

     周洲:“哇哦。”

     荊天月洗完澡出來,看到群裡對話,無語了好半天,發了一個翻白眼的表情包。

     作者有話要說:好想快點寫完!!我這人寫文就羅裡吧嗦嗚嗚嗚

     絨,你變成富二代追人更難追了

     不是很惹人憐愛nie)作者本人嗦著奶茶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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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6、時空·月絨03 演員這一行睡眠不足也是常態, 公司給肖絨配的助理入行三年,被分給肖絨,照顧得那是相當貼心, 簡直肖絨當女兒養。

     只不過肖絨進組半個月, 跟荊天月對戲那麽多場,私底下也不是跟過荊天月去浪,只不過她年紀最小,大家都照顧她,插科打諢也沒她說話的余地,只能坐在一邊安靜地當壁花。

     一來二去荊天月也覺得她來實在是無聊, 還不如回酒店打打遊戲。

     十幾歲的小孩, 果然不適合大人一起玩。

     但是她沒叫肖絨一次, 第二天拍戲的時候肖絨就NG。

     劇情很零散,難拍的戲都集中在後期,吳芷跟葉莧交集越來越深, 古鎮裡殺人犯的線索又斷了。

     她要走了。

     臨走前跟葉莧道別,她買了點東西去葉莧家裡,當時是夜戲,古鎮的晚上小房子沒亮燈,顯得黑黢黢, 劇組那麽一大幫人,肖絨那組的在拍的戲卡了。

     葉莧從小就被性虐, 男人一邊罵她媽一邊又罵她,深夜裡的咒罵如果走進院子就聽得很清楚。

     這麽多年鄰居也不知道是裝聾作啞還是別的。

     畢竟男人瘋瘋癲癲, 流露出狂徒的姿態。

     院子裡不少人,燈都亮著,導演在肖絨講戲, 指導她的動作。

     “你很恨你父親,但是現在不是殺他的好時機,身體順從,眼神看向機位……”

     肖絨拿著劇本,她穿著一件黑色的羽絨服,但是領子是毛絨的。

     “我的眼神……很難表達……”

     “這個得你自己感受,理解是沒問題的……”

     肖絨說話本來就有點北方口音,來劇組前還特地訓練過,練過當地的話,軟綿綿的味是有了。

     怯生生的,重新開拍,生硬的木板床,嘎吱嘎吱的聲音,抽打皮肉的聲音,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一些髒話葷話還有悶哼。

     唯獨沒有葉莧的聲音。

     她像一具屍體,荊天月飾演的角色站在牆外等,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和葉莧認識了二十多天,這個古鎮裡的被人說腦子差點的漂亮姑娘其實很善良,趁父親不在的時候帶吳芷回家,劈柴生火為了給她做一碗燴面。

     葉莧很少說話,大多時候就安靜地坐在吳芷身邊。

     吳芷站在白牆灰瓦的老屋下,雙手插在毛呢大衣的兜裡,右手邊是一個藍色的行李箱。

     裝滿了她給葉莧買的東西。

     她自己家境優渥,也根本不差這些,只不過世界上很多事都無能為力,葉莧有監護人,也不是她的工作范圍。

     今天是葉莧和她約好的,晚上來她家,說她爸爸不在家。

     然而她推門而入,走過小院,就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葉莧!”

     吳芷踹開了木門,哐當一聲,室內陳腐的味道鋪面而來,床上的男人轉頭,目光落在吳芷的身上,而她身下的葉莧目光渙散,就木然地看向吳芷。

     飾演葉莧父親的男演員演技沒話說,肖絨偶爾都有點怕,好在下戲了就一和善叔叔,胡子一撕,唉聲歎氣地說著肯定是他職業生涯最被辱罵的角色了。

     這段卡了好多次,鏡頭、燈光都有問題。

     吳芷和男人還有打鬥的場面,雖然比不上動作片,但還是經過專門培訓的。

     荊天月在這方面很刻苦,和她對戲的人一般都會被壓住。

     這種纏鬥女人還是抵不過身形高大的男人,還有不知道從哪裡扒拉出來的刀。

     “你這個女的真特麽煩人,管的真多。”

     男人一邊罵一邊踹人,勉強穿了條褲衩,身上都是疤痕。

     吳芷看向葉莧,對方躺在床上,像死物。

     她可憐她。

     卻忘了自己現在在危險中,格鬥技巧到底還是有力量懸殊,在那把刀要落下的時候,吳芷閉上了眼,卻聞到了鐵鏽味,溫熱的血灑在她的臉上,她睜開眼,穿著一件背心的小姑娘舉著手臂上長長的血痕,卻奪下了那把刀,刺進了自己生父的身體裡。

     ……

     劇情很緊張,拍戲的人也緊張,肖絨這段戲試了好幾次,覺得自己渾身都是焦糖瑪奇朵的血袋味,荊天月更別提了,因為肖絨的NG妝重化好多次。

     肖絨看她一眼,又別開,最後伸手替她擦,自己又舔舔。

     “天月你抱著她,腰那,對……”

     葉莧最後是被吳芷抱著才冷靜下來的,她渾身上下都是青紫,誰看都知道發生了什麽。

     警笛聲打破了古鎮的寧靜,人是葉莧這個未成年捅的,又是生父,人還有口氣在,在icu躺了幾天還是沒了。

     肖絨被荊天月抱著,她夢寐以求的貼近,居然只能以這種方式實現。

     一喊停她整個人樂顛顛的,笑得特別憨,一掃氣質本來的清貴。

     荊天月的助理在一邊看了都傻樂,“姐,我怎麽感覺絨崽特喜歡親近你。”

     荊天月一邊擦臉上黏糊糊的甜味血包,一邊說:“那是因為她喜歡我。”

     周洲愣在原地,啊了一聲。

     她看了一眼肖絨,卻發現小偶像癡癡地看著自家藝人,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樣。

     好一座望夫石。

     ……

     當天荊天月的微博發了一張照片,是她在白牆黑瓦的房牆根下的劇照。

     月明星稀,發呆的美女,誰看了不說一聲姐真的天花板。

     也有粉絲好奇她現在在拍什麽,但保密工作很好,半點沒漏,說是明年才開放探班。

     肖絨回酒店裡壓根睡不著,覺得自己腰兩側滾燙的,還有荊天月的觸感留在上面。

     在床上滾了好幾圈,點開微博,特別關注的人發了照片。

     迫不及待地讚了一下。

     而她自己的粉絲當然看到了,肖絨的粉絲跟荊天月差了快千萬,是頂級和三百六十線的區別。

     即便現在公司在推她,但也沒那麽快。

     不過粉絲不多,肖絨偶爾也會空降粉絲群聊天,要麽發些萬粉福利。

     她所有的小女孩心思可能都花在了荊天月身上,早年的微博都很苦情,很像無病呻吟。

     荊天月也不是沒看過,覺得現在小孩都早熟,情情愛愛一腦子,不乾正事兒。

     忘了她當年也沒差。

     讚荊天月的明星很多,肖絨現在還算不上。

     肖絨在酒店也翻劇本,密密麻麻的筆記,她第一次演這種級別的電影,試鏡的時候發揮不錯,其實她也偷偷求了自己親爹,才得到的機會,更怕被瞧不起。

     畢竟荊天月三個字刻在心上,她想配得上。

     拍攝通告單上拍攝地換到了城裡,劇組搓了一頓才開拍,導演明顯很興奮,因為最精彩的戲都在都市部分。

     肖絨坐在離荊天月隔了好幾個人的位置,那雙眼老盯著荊天月看,導致隔壁飾演荊天月閨蜜的女配都注意到了。

     荊天月的咖位大,而且看著不少相處,大家都是劇組同事。

     但是肖絨年紀小,好說話,人也可愛,很容易激起人那點媽的心態。

     “你想吃那個菜麽?”

     對方問肖絨。

     肖絨看了一眼,荊天月面前有一盤椒鹽蝦,原來是對方誤會了。

     她只能嗯了一聲。

     “姐姐給你夾?”

     肖絨:“謝謝姐姐。”

     荊天月私底下都戴眼鏡,余光瞥到肖絨跟那誰的悄悄話,又看見人夾菜你來我往的,心想肖絨這喜歡女的的毛病是不是是個女的都行。

     冷不防就跟肖絨的目光對上。

     肖絨火速低頭,咬了一口蝦,被扎了嘴,皺了皺眉。

     荊天月覺得蠢得可愛,笑了一聲,導演碰了碰她的杯,“天月,搭戲辛苦了哈。”

     荊天月:“怎麽感覺陳導你跟肖絨的爹似的,這麽照顧啊,怕我欺負她?”

     導演:“我和他爹確實熟。”

     荊天月有數了,但肖絨演的確實還可以,她挑了挑眉,跟導演喝了一杯,“所以看著長大的妹妹,我肯定會照顧的。”

     肖絨聽不見,她低頭吃蝦配菜是荊天月,活像看一眼每一眼,劇組的演員找她合影,她也很配合。

     新的劇情拍的跟緊湊,後來幾乎忙得肖絨等開拍都縮著脖子睡覺。

     葉莧因為未成年,屬於正當防衛被收容了兩年,成年後再出來。

     吳芷偶爾會去看她,她快結婚了,男朋友葉莧也見過,是個英俊的男人,講話也很討女人喜歡。

     葉莧十八歲那天,吳芷帶她在外面的餐廳吃了頓飯。

     葉莧本來長得就不錯,換了身衣服那點土氣也沒了,只不過吃飯的時候也很拘謹。

     吳芷希望她上學,葉莧卻搖頭,她想賺錢。

     似乎是不想欠她。

     也就在這個城市定下來了。

     吳芷給她租了一個小公寓,葉莧在一家面館做廚子,她這麽多年,也就做面做的不錯。

     學會了社交軟件,吳芷偶爾把她的帳號當成手機助手,發了一堆視頻。

     這些日常片段都集中在兩天拍,強度很高,可能效果很溫馨,實則演戲的都快累趴了。

     肖絨做飯一般,揉面的揉的她手疼,偏偏荊天月還坐在後面看,鏡頭裡把她的緊張都拍出來了,導演還大聲說好。

     只有肖絨和荊天月知道是本色出演。

     吳芷對葉莧的好,是因為她本來就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荊天月很少演這種角色,她早年飾演的角色都很又戲劇性,而吳芷這個角色情緒轉換很細微,和肖絨飾演的葉莧相比顯得有些弱。

     換做以前,荊天月更希望演葉莧,但是現在她需要沉澱,這種和她本人反差的角色更讓她感興趣。

     她的戲很值得品,特別是日常的片段,偶爾也會指點肖絨,怎麽演效果更好。

     就像吃麵這場戲,抓筷子都講究,肖絨的手被荊天月握著,在那麽多人的注視下,在鏡頭前,沒人知道她心跳得多塊。

     她也恰如其分地演出了葉莧的羞澀。

     肖絨回去的時候握著手指,都覺得發燙。

     肖絨的十七歲生日在冬天,容淮嘰嘰歪歪地說一個人過太沒意思了,而肖絨在劇組過了自己的十七歲生日。

     荊天月組織的。

     她的確很照顧肖絨,事無巨細,生日蛋糕也做了肖絨粉絲畫的小羊。

     這一次終於坐在一起了。

     大家都喝了很多酒,說了很多對這部電影的期望,祝福肖絨以後的星途。

     肖絨的酒碰著荊天月的杯子,伸手攬住對方的肩,喊了聲天月姐。

     “能不能給我個擁抱?”

     其實每年生日容家都會請人,荊天月也是年年到場的,所以她才吃驚肖絨為什麽會喜歡她。

     計較的不是性別,而是這種看著長大的情分到底什麽時候歪的。

     “抱唄。”

     荊天月喝的有點多,洪則今天不在沒人管著,都上臉了。

     肖絨猛地抱住她,劇組的人都發出善意的笑。

     荊天月不得不踮起腳,卻被肖絨貼面吻了一下。

     耳邊聽到一句滾燙的——

     “我真的好喜歡你。”

     127、時空·月絨04

     【4】

     這句話不是荊天月第一次聽肖絨說。

     可以說是從肖絨小時候聽到大。

     那麽多人看著, 荊天月倒也不客氣,抱得久了一些,然後放手。

     肖絨臉紅紅的, 眼眶都發紅, 像是要哭了,又被荊天月揉了揉頭。

     這場生日到底是穿插在拍戲的日常裡,肖絨現在還後來那種聲勢浩大的應援,也沒有容淮的十七歲那種滿屋子人的祝福,但她得到了喜歡的人的親吻,還有祝福, 就心滿意足了。

     以至於後來的幾場戲頻頻出錯。

     葉莧和吳芷生活在一個城市, 吳芷一點也沒發現葉莧的異樣。

     古鎮調查一無所獲, 那個案子再度塵封。

     吳芷的婚禮也邀請了葉莧,但是葉莧沒去。她的定位有點奇怪,不像是吳芷的朋友, 也不像是家人,就是莫名其妙的,有點生死患難的一個特別的彼此。

     葉莧的生活單調乏味,吳芷生活的城市是她人生踏出的第一步,她按部就班地生活, 偶爾吳芷來她上班的面館來坐坐。

     這個導演雖然是個男的,但是拍點日常瑣碎很有以前老港劇的風格, 不論是房間的布置,都是活氣兒。

     吳芷婚後的生活並不好過, 她的丈夫是工作後認識的,比他年長幾歲,事業有成, 唯一的缺點就是對她太客氣了。

     第一次談戀愛就直接結婚的吳芷只是覺得有些距離,但並沒放在心上。

     只不過聊天和葉莧提起,想要一筆帶過的時候,她聽到葉莧問:“你喜歡他才和他結婚麽?”

     吳芷愣了一下,“……是啊。”

     “那他也是喜歡你才和你結婚嗎?”

     吳芷半天沒說話,喜歡這個詞其實有點遙遠,當初談戀愛的時候好像是喜歡的。

     可是結婚和戀愛不一樣,要考慮的太多了。

     看她半天答不上來,葉莧也不說話了。

     只是給吳芷的碗裡夾了一個荷包蛋。

     荊天月跟肖絨的對手戲很多,這部戲雖然是懸疑片,但是生活氣特別重,吃飯的地兒是實景拍攝,吃飯也是真吃,偶爾是別的蒼蠅館,導演讓她們自由發揮,肖絨倒是隨手就點,點的都是荊天月愛吃的。

     長年累月的觀察,荊天月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被滲透了。

     肖絨尚在戲裡,畢竟經驗不足,還沒能像荊天月這樣抽身去看。

     荊天月有點好奇,為什麽。

     就像她問過洪則,為什麽容淮喜歡他。

     洪則其實也頭痛,荊天月覺得容淮比肖絨怎怎呼呼多了,而且很嬌氣,雖然行為不娘,但總給人一種不太爺們的感覺。

     洪則說這是性別歧視,男孩也有很多樣子。

     那時候荊天月看他,分明是維護,心想哪裡是容淮一廂情願,你不會是看他年紀小,就吊著吧。

     可惜她沒說。

     在此情此景,大冬天拍夏天的戲,頭頂的吊扇飛速地轉著,快餐店裝菜的玻璃窗被拉開,掃蒼蠅的電動扇嗡嗡轉著,菜的味道混合著室內的空氣,吳芷看著葉莧,能感覺到這個孩子笨拙地安慰她。

     而荊天月看肖絨,看出了她點菜的私心。

     即便這是演戲,她好像也在盡可能地對荊天月好。

     但是荊天月從來不缺別人對她好,圈子裡笑稱的追她的男人數不過來也是亂說的。從妹妹青春期開始鄒天顥就開始趕在自家門口蹲著的傻缺富二代。

     肖絨總能在荊天月即將和誰好上的時候扒拉點那個男的臭毛病。

     還是荊天月最看不慣的,四處留情,人前人後兩幅面孔。

     也不知道她一天到晚想些什麽。

     劇組的進程不算很快,導演經常要重拍,等排到吳芷帶著葉莧旅遊回來發現自己老公和別人的女人在自己家裡的那場戲的時候都快過年了。

     荊天月拍電影那麽多年,其實家長裡短很少演,畢竟她是出了名的沒煙火氣,有一部特地扮老的角色拿了金獎,她也厭倦了同類的劇本,時隔多年,接到這種其實有點狗血的片段,還有點小興奮。

     肖絨在劇裡穿著二十塊一件的T恤,頭髮戴著一頂假發,有些發黃,發尾分叉,鞋也是路邊十幾塊的帆布鞋,和她本人這些年的優渥生活完全相反。

     不過這些她做橫漂黑戶的時候也體驗過,沒什麽感覺,這個時候鏡頭裡吳芷打開門,門進去往右就是臥室,門掩著,正好樓上裝修,聲音很大,但是走近還是能聽到□□聲。

     吳芷隻虛虛看了一眼就退了出來,和走上來的葉莧撞了個正著。

     她們的行李掉在地上,葉莧被吳芷拉著走了。

     葉莧的手被吳芷攥得緊緊的,她連電梯都忘了走,十幾層的樓梯,手心冒汗,倉皇的像是她才是被發現偷情的那個人。

     她們停在小區外面,已經是夜裡了,旅遊回來,提前一天。

     外面沒什麽人,只有燒烤攤還擺著,冒著烤串味,吳芷正要松手,卻被人回握。

     葉莧看著她,最後在沒有路燈的樹下,給了一個擁抱。

     這是一個不愛說話的小孩,有一段糟糕的經歷,生死的考驗纏繞在她們兩個人身上,清瘦的身軀摟著成熟女人的身體,越摟越緊,像是要嵌到命裡。

     女人的哭聲打濕了葉莧的T恤,這時候吳芷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好像沒見過葉莧哭過。

     突然又不好意思起來。

     此時葉莧是沒有台詞的。

     可是肖絨沒說,她只是攥著吳芷的手,緊緊地盯著她,最後伸手替她擦掉了眼淚。

     “別……別哭。”

     有人湊進來,輕聲地說,夏天的夜晚,燒烤攤的風煙,喧囂的吆喝聲,和失去了燈光的樹下。

     葉莧的另一隻手按在吳芷的腰上,特寫鏡頭裡能看到她泛白的骨節,像是用了好大的力氣。

     和用了好大的力氣讓自己不要失控。

     但吳芷一無所知,她在和野獸為伍。

     “好,休息!”

     已經很晚了,冬天拍夏天的戲實在慘無人道,剛喊完助理就給拍戲這倆遞上外套。

     肖絨裹著長到腳踝的羽絨服,手裡揣著一個暖手寶。

     剛才她拉著荊天月的手,感覺到對方的手跟冰塊似的,周洲遞了溫水,被肖絨拿過,先把自己的暖水袋塞進荊天月懷裡,然後給荊天月擦眼淚。

     這有點親密,只不過都是女的,加上這倆人認識,大家也沒往心裡去。

     而荊天月後退一步,肖絨卻往前一步。

     助理當這倆鬧呢,荊天月都背靠樹了,乾脆踩了肖絨一腳。

     “幹嘛呢?”

     肖絨露出一個笑來:“蹭熱度。”

     手放在了那個暖手寶上,疊著荊天月的手。

     換做是男演員這麽做早就被荊天月打出去了。

     但是肖絨的臉皮與日俱增,特別擅長利用自己年紀小和長相的優勢蠱惑人心,劇組就沒人不喜歡她的,哪怕她不說話板著臉格外高冷。

     荊天月抽出手,又被按下。

     中場休息也就十分鍾,還有一場戲要拍。

     江邊的戲,保姆車裡她們坐在一起,肖絨翻著劇本,演戲和看劇不一樣,順序倒著倒著人都有都神經錯亂。

     下一幕是都葉莧和吳芷的告別,單方面的。

     她們坐在江邊,之前半個月吳芷常常去葉莧那裡睡覺。

     葉莧有個小房子,五髒俱全,下班之後吳芷會帶點菜,等著人回家。

     她的工作被調了個清閑的崗位,父母也覺得她可以備孕,不必要那麽忙。

     而她的丈夫似乎發現了什麽,卻在吳芷不說的情況下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維持著表面的風平浪靜,實際上已經被吳芷發現好多次。

     江邊齁冷,肖絨脫了外套差點被懂出鼻涕,還要嘴裡含冰不冒氣兒。

     荊天月沒也沒差,鼻子還沒凍紅,她們坐在長椅上。

     “葉莧,我想離婚,可是……”

     荊天月的表演很細膩,肖絨一直在模仿這種風格,她看著對方,監視器裡的特寫鏡頭裡,誰都看得出那雙眼藏著什麽。

     可是吳芷不知道。

     大人的世界絮絮叨叨了一堆,門當戶對,條件不錯,離了很麻煩,彼此最合適。

     配種似的結合,是葉莧貧瘠的世界裡唯一能想到的形容。

     她什麽都沒說,什麽也不說,身體裡另外一個自己蠢蠢欲動,被她一壓再壓,最後變成手按在吳芷手上,像是安撫,又像是宣判。

     收工的時候肖絨打了好幾個噴嚏,搖頭甩腦的,導演把她叫過去開小灶,荊天月站在一邊喝熱水。

     助理把她的手機給她:“姐,有消息。”

     荊天月低頭看了看,是之前合作過的男演員,說來這個城市,問她有沒有出去喝一杯。

     “等會我先不回酒店。”

     周洲:“……”

     完球,還是打個電話給則哥吧。

     肖絨回顧了一下自己的演的片段,又被叮囑了明天的重點內容。

     明天拍的內容非常血腥,內地上的話肯定要刪減,但是她肯定都得拍。

     說實話血腥的之前也不是沒拍過。

     肖絨倒是聽話,點頭如搗蒜,恨不得趕緊跑,導演也看出她想走,揮了揮手。

     肖絨問助理:“你看到天月姐了嗎?”

     助理啊了一聲,“先回了吧。”

     結果在酒店電梯裡碰見周洲,肖絨喊了聲姐姐好,又問了一遍。

     周洲:“額……她出去玩了。”

     這個手段似曾相識,當初在影視城的劇組,在肖絨的龍套生涯裡,她也看見過荊天月和別的組的演員聯動玩的。

     電梯門開了,周洲看肖絨還站著,喊了她一聲,肖絨摘了長發頭套,原本的頭髮才過耳,因為身形很瘦,從後面看特別弱不禁風。

     加上人也沒荊天月那麽有侵略感,同組的都說她很可愛,但這回周洲也不知道是自己看錯了還是怎麽的,覺得肖絨一瞬間的臉色格外陰沉,但再看,又是平時那副樣子了。

     “我等會再回去,姐姐晚安。”

     她笑了一下,電梯門關上了。

     周洲總覺得有點不對勁,這氛圍,就很怪怪。

     而荊天月在市內的一家私人酒吧,這地方是圈內人的老家,自己投資開的,因為常年也有劇組過來,隱蔽性也很好。

     坐她對面的是一個寸頭的男人,看著年紀也不小了,眉眼卻很溫潤。

     給荊天月倒了一杯酒,“好久不見。”

     荊天月笑了笑,她的頭髮拉直符合角色定位,但一旦出了戲,又是另一副樣子了。

     直發反而更添了一股鋒利的嫵媚。

     矛盾的結合,看人的時候都讓人酥麻。

     “也沒有很久,之前看秀不是見過?”

     男人算半個圈內人,做設計的,不少藝人都穿過他品牌的衣服。

     皮相也不錯,人也潔身自好,荊天月跟他交集不多,但也沒想到對方會來約。

     想想拍戲也無聊,找找樂子也行。

     肖絨問洪則問出了人名,連帶著聯系娛記,在花錢上容家除了之前凍結帳號,現在也都給恢復了,搞點事也不難搞。

     連在影視城的時候荊天月下一秒都要跟人開房都被她攔下了,現在也不是……很難。

     可是靠得也太近了。

     這個男的資料肖絨迅速拿到手,連聯系對方前女友都很快,容淮這兩年幫她搞事也很熟悉整個流程,現在荊天月還沒幹嘛,單純喝喝酒而已,男方那邊消息就不停。

     荊天月:“怎麽了,急事兒啊?”

     對方似乎有些尷尬,剛想開口,APP頭條推送就已經彈在鎖屏界面,荊天月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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