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李容曼覺得在感情這塊她比梁瓷冷靜比梁瓷大膽, 梁瓷就像個任性的小姑娘,有點不食人間煙火。跟高永房在一起後就沒為自己打算過, 學院裡有很多雙職工的夫妻, 哪個不走“一帶一”路線?
就拿學科裡的教學組長。出身某科院博士,入職不久開始為老婆打算, 他老婆是三流大學碩士研究生,論學校論資歷,怎麼都沒資格留校任教, 院裡領導門檻雖高,但抵不住禮品硬,先是在美學院安排了個非正式老師的職位,上任將將兩年,他幾次三番請客吃飯, 硬生生又被調到本學院做管理。
以為就此滿意, 不然, 眼下又開始為自個兒妻子進一步打算,找了院裡資歷深的教授,只需要妻子參加學校博士考試, 成績只要勉強過得去就可以跟著教授讀博,讀完以後再留學校任職, 身價立馬又提了一個檔次。
為了妻子順利留校, 自己的兩篇論文一作寫妻子的名兒。
往小了說,這叫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夫妻情深同甘共苦。往大了說,這就是赤果果學術作假,職稱欺詐。
但那又怎樣?
如今學術作假的現象,在高校不要太普遍,國人缺少工匠精神,一心想走捷徑走彎路,穿著高貴的外衣拜高踩低曲意逢迎。雖然也有一心鑽研的科學家,但在浮誇的社會風氣下,很難出淤泥而不染,不隨波逐流。
李容曼見過太多實驗室沒進幾次,實驗資料沒做幾組就開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編學術論文的現象。
所以選擇周省之,與工作與生活,都是不二選擇。
發呆這會兒,周省之從院長辦公室出來。
李容曼問:“章子蓋了?”
“蓋了。”
“陳院長那事了了嗎?”
周省之看她一眼,“你最近對明爭暗鬥忽然感興趣多了。不過我不建議你多問,問多了涉入渾水不好抽身。”
李容曼不以為然,說出自己的私心:“還不是因為梁瓷,多年的師生關係,就算以後離婚也不一定撇清,你說高永房要是倒了,梁瓷會不會受牽連?”
周省之點頭,“是這樣,不過相虎相爭必有一傷,我跟高永房勢必得一較高下,你想我勝還是你好閨蜜未來的前夫勝?”
李容曼毫不猶豫說:“當然是你,不說是梁瓷的前夫,就算是現任丈夫,我心裡肯定頭一個支持你。”
他探手攬住李容曼,認真道:“高教授在學院工作多年,沒有功勞有苦勞,如果沒有很硬的證據證明品行問題作風問題,誰也查不到一個盡職盡責形象的老教授身上。”
李容曼聞言也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情緒,只說:“上次我跟朋友喝咖啡,就是那個,未來婆婆在某石油企業單位管財務貪污做假賬被抓進去的那個,之前嚴重的不得了,現在判了,三年,據她說活動活動還能減刑,她還向我透露,有些高校,開始悄默聲辦人了。”
“什麼部門辦人?我怎麼沒聽到風聲?”
“國家基金委組織紀檢部門聯合調查。”
“是啊。”
“國家養了這麼多蛀蟲,時不時就得清理一下。”
周省之頓了一下,聽到蛀蟲二字臉上有些不開心,只問:“你這朋友,靠得住嗎?”
“那肯定啊。”
“……沒事多跟這個朋友走動走動,比跟那個梁瓷什麼的,有用多了。”
李容曼聞言立馬便不開心,眉梢垂下來,看著他抿嘴不語。周省之不知道自己哪得罪她了,摟住她的肩膀問:“怎麼了?怎麼忽然不開心了?”
李容曼不欲掩蓋自己的想法,坦蕩純粹說:“朋友不是相互利用的,如果一個人連朋友都挖心撓肺想著怎麼利用,那這人不是人,是牲口。”
周省之聽到牲口兩個字便笑了,不跟她一般計較,反而問:“我就是開個玩笑,你們女人都這麼喜歡上綱上線?我也是怕了你了。”
李容曼眉梢一動,咬文嚼字問:“‘你們女人’?你有多少女人?見多識廣啊?”
周省之被三連追問,追問下啞口無言,甚至心裡發毛,他越不趕緊否認李容曼越覺得有問題,沒有繼續質問,直接下定論:“看樣沒少結識美帝國主義那邊的金髮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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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電影,又是美國片,隨著情節驅動,中間自然少不了幾個濃情蜜意的法式親吻鏡頭一晃而過,梁瓷氣定神閑著故作淡定,用一種千帆過盡閱歷豐富的心態待之。
王鳴盛斜她一眼,食指有意無意撫觸下唇,隨意歪著頭,視線重新放到螢幕上。
銀幕上情景轉換,一下子到煽情之處,前面的撩撥和煽情落到實處,等了這麼久總算有點實質進展,兩人吻著吻著衣服已然不見蹤影,導演功力深厚,什麼也不露卻讓觀看者血脈噴張,王鳴盛聽見後面觀眾吸了口氣,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看好戲的語氣詞。
王鳴盛很淡定,眼睛盯著螢幕一動不動,扣住梁瓷的手輕輕摩挲她的指骨,薄繭摩擦著她,拇指食指鉗住她的指尖稍稍用力按捏。
她吸了口氣,蹙著眉梢看過來。力道這才松了,作亂之手的主人勾唇一笑。
從電影院出來晚上十點多,廣場燈光忽明忽暗,停車處不見人影。
以前這邊很繁華,購物超市、美容院書店等等齊聚,後來傳聞要停業,沒多久整個大廈一半商鋪關門,只留著吃飯的店鋪外加一所影院。
又是一個忽而小雨淋漓的沉寂之夜,細雨如牛毛輕微,打在臉上少有的溫柔。
梁瓷在影院悶的臉頰泛紅,乍一出來覺得空氣清新極了,王鳴盛快走了兩步,往廊前淋不到雨處一指,像指揮小孩子一樣囑咐她:“在這等著,我去取車。”
梁瓷提著包退回來,兩手身前併攏。
這個時間根本用不到頂樓的停車庫,單空曠的廣場統共停沒幾輛車子,旁邊是一家乾果店,透過玻璃櫥窗看見老闆杵在那發呆,大概是生意不景氣,半天看不見個人影,無所事事,眼下又突然來了一場雨,沒開單就要關門。
他掉車頭並過來,距離廊下兩三步停泊等候,梁瓷小跑著從車尾繞道副駕駛,額前毛絨的碎發被打濕,緊貼發根。
王鳴盛看她一眼,邊開車邊回憶:“今天忽然讓我想起來你剛搬到大院那晚,我跟高司南吃飯遇見你的情形,當時顧忌著他,故意跟你裝的很陌生,其實那晚我還有點生你的氣。”
梁瓷認真想了一陣才知道他說的是哪天,原來是小劉幫忙搬家她請客沒叫上王鳴盛那回。
她問:“你生什麼氣?”
王鳴盛沒看她,眼睛盯著路面,不經意挑了下眉,一出停車場便是大紅綠燈路口,他停下車子等候,這空檔繼續說:“不過你那晚自己坐後面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倒是挺勾人的。”
梁瓷輕輕眨了眨眼,“不記得了,不過我覺得自己一向挺隨和,沒你說的那麼不近人情。”
王鳴盛點頭,“可能我把你想的太……”他抿了抿唇,沒說後面的話。
這話說完紅燈就開始閃爍,他驅車駛入待轉區,停頓幾秒後繼續前行。
王鳴盛有些話沒說出口,是男人內心深處的齷齪,打第一眼見梁瓷他就覺得這女人像天邊的白雲,他是地上的淤泥,本來沒什麼交集,但就超他媽想玷污她,留下他的痕跡,藏起來據為己有。
梁瓷把手邊的車窗落下一絲縫,指尖探出外面,手臂瞬間被打濕,王鳴盛側頭看過來,“不涼嗎?”
“電影院太熱了。”
王鳴盛看著路面發笑:“你中途不還問我冷不冷,說你腳冷。”
梁瓷被雨花淋的睜不開眼,合上車窗解釋:“我冬天不論腳上穿多厚都是冰涼的,總是腳冷。”
“怎麼回事,看過醫生沒有?”
“從小就這樣。”
“從小就這樣不代表正常。”
“號過脈,也沒說什麼。”
“什麼時候看過中醫?”
“高司南介紹的人,感覺醫術一般,不過他倒是很信。進門幾面大紅的錦旗很唬人。”
提到高司南王鳴盛不想搭話,車裡一陣沉默。梁瓷又開了會兒窗戶。
王鳴盛沉默完側頭看過來,梁瓷兩鬢的發根濕漉漉的,變得彎曲,貼著臉頰,就像剛經歷一場曠日持久的運動,大汗淋漓,不由得想起兩人一夜的癲狂,他糾纏著她,不知疲倦地進行活/塞運動。
床上,地毯上,她帶鏡子的梳粧檯,直做到她繳械投降潰不成軍,全身被汗水浸濕,軟做一灘水。長髮淩亂貼在後背,鬢角被汗水打成一綹一綹,雙手抱著他的肩膀,清淡的眉眼促成一團。
這麼想著,心下又翻騰起來,野獸在叫囂碰撞,想要逞兇想要解脫束縛。
喉結用力翻動幾下,單手打著方向盤,另一手被替換下來,手肘撐到車玻璃邊緣,食指微曲著遞到唇邊,牙齒若有似無咬合。
梁瓷沒注意到他的異常,柔軟的聲音打破車裡靜謐:“你有沒有覺得美國某些電影男女主感情來的太突然,不像國內的電影那樣水到渠成順其自然?不過編劇的功力深厚,不影響電影的深度,國外的編劇權利比導演大,國內投資商最大……對了,你待會兒把我放到巷子口就好了,這點小雨淋不濕衣服。”
說完頓半天沒等到王鳴盛回話,狐疑了,探頭瞧瞧他,驚訝道:“你……開著車都敢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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