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片場（二更）

　　你是怎麼樣的人， 你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商素拿起一個馬卡龍，惡狠狠地咬了一口，擦了擦手指，氣勢洶洶地戳著手機屏幕。

　　回復。

　　【商三歲：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會關心我， 照顧我的想法，教我為人處世。就像是……亦師亦友的存在吧。】

　　【商三歲：其實這兩個月我幾乎每天都會給他發消息， 他一直沒有回復……想想還挺委屈的啦， 但是， 比起委屈，我更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三歲萌萌噠：抱抱我們歲歲小仙女，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看到商素的回答，駱丞十指微僵，她在擔心的人是自己？

　　怎麼可能。

　　他搖頭否定自己的猜測，心跳卻止不住加速。

　　只是一想到半個月前的那些照片，心情又降了下來。

　　【SS123456：他是那個攝影師？】

　　【小小貓愛三歲：喵喵喵？攝影師！！對哦， 那個攝影師！三歲歲你們還有親密合照呢！】

　　【商三歲：_(:3」∠)_不是他， 攝影師先生是我在洛杉磯認識的朋友， 他叫楚余。對啦， 他有自己的推特和微博，名字就是這個。安利你們去圍觀一下， 是個攝影技術很棒的小哥哥。】

　　【SS123456：那你們的親密合照是怎麼回事呢？】

　　【商三歲：@SS123456這位同學，你問問題的方式不太像我的粉絲哦？怎麼感覺是哪家的娛記呢？】

　　【咦嘻嘻嘻：我早就想說了，這位兄弟的問題已經侵犯到我們歲歲的隱私了， 麻煩有點職業操守。】

　　……

　　下車回到酒店的駱丞，看到評論的風向驟然一轉，矛頭都指向了自己，這才沒再繼續問下去。

　　他默默退出賬號，收起手機，轉而朝身旁的宋木吩咐道：「去查一下那個叫楚余的攝影師。」

　　同樣悄咪咪收起手機的宋木，一聽到駱丞的吩咐，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他趕忙追著自家BOSS走進電梯，壓低聲，小心詢問：「BOSS，那個SS123456不會就是你吧？」

　　駱丞橫了他一眼，沒說話。

　　宋木頓時心領神會，立馬點頭領命：「我這就去查那個叫楚余的。」

　　「回頭把手機號重新開起來。」駱丞一臉公事公辦的肅穆表情。

　　宋木：「…………」

　　早知道最後是這個結果，BOSS你當初就不該多此一舉。

　　……

　　這頭的商素還不知道駱丞的心路歷程發生了裂變，經過一天的休息，又迎來了被工作安排地滿滿當當的一天。

　　《虹與黑》的整個故事核心是從黑色愛麗絲出發，由她在幕後操控，通過不同的人進行的一次非正常銀行盜竊犯罪故事。

　　在故事中，另外七個愛麗絲，都是出於某種目的，或自願或被迫加入黑色愛麗絲組織的這場盜竊行動。

　　她們的第一個目標銀行主管，是個私生活糜爛的法國佬。

　　黑色愛麗絲通過匿名軟體安排了鋼管舞女成為這個酒吧的台柱，以此來吸引這名銀行主管的注意。

　　然後，再由賭徒和交際花出場，一個是能讓你乖乖交出金錢的美女荷官，一個是能讓你墜入愛河的交際花。

　　由他們接近銀行主管，從他手中拿到他們想要的東西，比如銀行的特殊密碼和指令，順便還能拉這位主管一起墮落。

　　此刻，商詡正親自扛著全球少見的IMAX膠片攝像機，直立在酒吧舞台側邊，面無表情地拍攝著。

　　舞台中央是一個巨大的銀色籠子，籠子正中豎著一個同色的鋼管。

　　長發高束，唇色嫣紅的商素，臉上帶著蝶形面具，穿著一身黑色緊身皮衣，在籠子內雙手握著鋼管肆意扭動身體。

　　她的那身衣服並不暴露，除了裸.露在外的白皙肩頭，脖頸及以下的其他部位都被牢牢包裹住。

　　可正是因為這種禁錮式的裝扮，越加勾勒出她傲人魅惑的身材。

　　你看不到她的臉，卻能看見她白皙尖俏的下巴微揚，輕勾的紅唇帶起一道致命妖嬈的弧度。

　　完全沉浸在角色中的商素，渾身散發著誘人氣息。

　　這是一種暗含慾望和情.色，卻不顯低俗的致命吸引力。

　　只看片場內工作人員的反應就能清楚的感受到，這種吸引力幾乎男女通吃。

　　靠坐在片場外圍吧台旁的編劇艾倫，端著一杯雞尾酒，碰了碰身旁同樣拿著酒杯看得目不轉睛的男人。

　　艾倫是當初商素試鏡時的編劇，也是商詡的合作夥伴之一。

　　坐在他身旁的男人是頂尖時尚雜誌《F-List》的金牌攝影師傑尼，也是這次《虹與黑》定妝照的特約攝影師。

　　事實上，商素的那一系列定妝照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拍完了，像傑尼這種級別的時尚攝影，正常情況下是沒什麼閑功夫過來片場湊熱鬧的。

　　所以，他是特地過來看商素拍戲的。

　　知道他來意的艾倫，輕抿了一下酒杯，頗有些感嘆道：「真無法想象，這居然是個十七歲的孩子。商絕對是好萊塢這群導演里的人蔘贏家，妻子已經足夠優秀了，女兒的實力更是讓人咂舌呢！」

　　「我記得你當初還抱怨過商，說他假公濟私，非要抓著你為他的女兒寫劇本。」傑尼挑挑眉，語氣帶著些揶揄玩味。

　　「我已經後悔了。不，準確的說，我已經開始嫉妒商這個傢伙了！」艾倫一點不臉紅地聳肩，跟著一臉幸災樂禍道：「說起來，小公主這舞跳得可真夠讓人把持不住的。一會兒得問問近距離拍攝的商，到底是怎樣的心情。」

　　這種尺度對於他們來說也就是普通級別，可對於一向保守傳統的華國人來說，絕對是一種挑戰。

　　何況籠子里的還是自己的親女兒。

　　正當艾倫惡意揣測著商詡的心理陰影面積的時候，大導演已經停下了手上的拍攝，示意商素回後台休息，自己則走到不在拍攝區域的酒吧吧台。

　　他隨手倒了一杯冰水，喝完一口后，扭過頭看向傑尼，有些奇怪地問：「你怎麼有空過來？」

　　傑尼笑笑不說話。

　　反倒是艾倫，笑容略帶猥瑣道：「他當然是看上了你家的小寶貝。」

　　商詡一聽，眉頭蹙成一團，低聲警告道：「你最好等到她成年，目前除了這部電影，她已經不能再額外增加工作了。」

　　傑尼露出一臉太可惜了的表情，無奈攤手：「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再等等也行。老實說，伊蓮娜這麼端莊優雅，你又這麼固執刻板，怎麼會生出一個小女妖？」

　　商詡瞪了他一眼，低聲威脅：「你最好注意一下用詞，我怕自己一時控制不好情緒就把你攆出去。」

　　眼見兩人杠上，艾倫笑嘻嘻地打圓場：「行了，我的天才攝影師。你要是再這麼說話，我估計商一會兒就得徹底清場了。要是連我們這些人都一起被清出去，明天就可以免費上頭條了。」

　　商詡橫了一眼艾倫這個損友，頗有些氣悶地喝了一口酒，「拍這場戲之前我就有這個想法，可這並不現實。」

　　作為一個父親，商詡現在特別的後悔，當初為什麼要寫這麼一個人設，還非要自己的女兒來演這一幕戲，而不是找個替身。

　　但是作為一個導演，他又非常地慶幸，她的女兒不僅能夠勝任這些角色的扮演，甚至出乎他意料的出色。

　　對這個平時鮮少關注的女兒，商詡心裏始終存著一些愧疚。就連她來洛杉磯后，都是自己一個人安排訓練，而他和郁敏因為工作繁忙，根本沒辦法每天跟她見面。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也是最後一個知道，自己的女兒竟然如此的優秀。

　　回到酒吧後台化妝間的商素，擦了擦臉上身上的汗，披上一件風衣，坐在化妝鏡前，任由化妝師補妝。

　　而她手裡則拿著前一天晚上複習的化學錯題集，逐字逐句地邊記邊背。

　　化妝師是個美籍華裔，會說普通話，但是不太會寫中文字，這會兒看到商素手裡的化學題，有些奇怪地搭腔：「這是你的作業？」

　　商素輕「嗯」了一聲，她也沒有因為對方打擾到自己而感到不悅，很是平易近人地解釋：「我還有半年高考，得抓緊時間複習。」

　　化妝師露出詫異的表情：「你不準備留在洛杉磯？加州大學洛杉磯校區就有很棒的表演專業。」

　　「我不打算學表演。」商素淺淺一笑，沒有再接她的話頭。

　　化妝師見她專心看題，輕抿了抿嘴，眼中再次透露出一絲奇怪。

　　事實上，這個劇組的人都知道，眼前這個年輕漂亮的女孩是大導演商詡的女兒。

　　難倒這部電影不是為了商素能夠順利進入好萊塢而拍的？

　　商詡確實有這方面的私心，但他首先是個導演，是一個把電影當做藝術的匠人，擁有電影情懷的藝術家。

　　然後，他才是一個不太負責任的父親。

　　老實說，他對這部電影的期望，並不比對女兒的期望少。

　　……

　　晚間。

　　商素洗完澡，坐到床上，剛捧起約翰·厄普代克的《馬人》，才翻了兩頁，放在床頭櫃的手機滋滋滋地振動起來。

　　她坐直身，將書放到腿上，伸手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跟著表情一頓。

　　只見來電顯示上跳動著「陳先生」三個字。

　　商素輕嘆了一口氣，盯著那幾個字看了幾秒鐘，最終還是選擇了接聽。

　　「喂。」和以往咋咋呼呼的興奮勁不同，她的聲音帶著些倦意，懶散疏離。

　　那頭糾結了一上午外加半個下午的駱丞，一聽到她那明顯沒有太多情緒波動的聲音，心口猛地被扯了一下，生疼。

　　他沉默了半秒，張口：「是我。」

　　「嗯。」商素懶懶的應道，忙了一天她是真的有些累，駱丞的電話也沒能讓她提起太大興緻。

　　駱丞張了張唇，艱難地吐出一句：「還沒睡嗎？」

　　「在看書，一會兒就睡了。」

　　「嗯，注意休息，別太累了。」

　　聽著駱丞那沒什麼營養的話，商素有些懨懨地動了一下眉頭。

　　駱丞：「那我掛了。」

　　「好。」

　　幾乎是落荒而逃地摁掉手機，駱丞的神色少見的有些茫然。

　　商素的反應，就像一盆冷水兜頭潑在他身上。

　　刺骨的冷。

　　他靜立在落地玻璃窗前，沉默了許久，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C：等你睡醒，我們談一談。】

　　過了半響，他才收到商素的回復。

　　【商商：好。】

　　簡單一個字，看不出一絲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