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秦憂

　　眼看著駱丞進門， 秦嵩條件反射地想要起身叫服務員加雙碗筷。

　　結果他人都還沒來得及站起來， 話也沒從嘴裏說出去，就聽到商素那句一點不給駱丞面子的話。

　　瞅了一眼臉色不怎麼好的駱丞， 秦嵩拚命壓下幾欲破口而出的笑聲，抽搐著嘴角， 朝著商素勸了一句：「咱們事情也談完了，阿丞他好不容易過來一趟，素素你這樣可就不太好了。」

　　商素單手撐著下顎， 側仰頭看他，涼涼地「哦」了一聲，回說：「這包廂是我預訂的，你們要聚餐自己去找老闆重新開一個。」

　　至於現在預訂的桌位， 要排到哪一天才能吃上， 那就不關她的事了。

　　秦嵩：「…………」這丫頭還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啊！

　　反倒是駱丞，他明顯有些習慣了商素那說風就是雨的性子，面上沒多大起伏， 他只淡淡看了一眼秦嵩， 終於說出了進入包廂后的第一句話， 「事情談完了？」

　　秦嵩呆兮兮地看了一眼商素，見她沒反應，又看了一眼駱丞，發現兩人一個自顧自喝酒，一個目光冷淡地看著自己， 反應遲鈍地反手指了指自己，問：「你在跟我說話？」

　　駱丞頷首，挑眉不語。

　　那表情好像在說，我不跟你說話，難倒是在跟鬼說話？

　　秦嵩張了張嘴，愣是被駱丞那完完全全趕人的態度，氣得哭笑不得。

　　暗嘆：這過河拆橋也不是這麼個拆法啊！

　　氣歸氣，秦三少還是很有眼色的，他朝著駱丞無聲張口，說了一句：讓我走人可以，城灣的那棟別墅我要了！

　　駱丞冷睨他一眼，實實在在出聲，回道：「給你一個廁所。」

　　秦嵩：「？？？！！！！」這特么是兄弟？？二十多年感情的兄弟？

　　簡直禽獸不如！

　　全程看戲的商素，眼瞼微垂，壓下眼中的笑意，一直沒有出聲。

　　秦嵩臨走前，給商素留了一句話，他說：「素素，今天這事三哥欠你一個人情。有什麼事你儘管過來找我。」

　　商素抬手倒酒，不甚在意地點點頭，眼眸兒瞥向此時已經坐到自己右側的駱丞，長睫閃了兩下，依舊沒有出聲。

　　她不說話，駱丞也不說話，一時間，整個包廂瀰漫著令人窒息的寂靜。

　　論高冷，商素完全不遜色于駱丞。

　　直到服務生進來添了新的碗筷，駱丞才拿起筷子，語氣僵硬地問：「吃魚嗎？」

　　商素聽言，朝著他看了一眼，隨意點了點頭。

　　淮揚菜講究鮮，甜，淡，這鮮就是江河裡頭出來的魚蝦蟹螺，她這個人除了喜歡吃甜食，愛喝酒，最喜歡的就是吃河鮮海鮮。

　　駱丞見她點頭，抬手朝著一側的清蒸脊花魚伸筷子，夾起一塊白嫩鮮美的魚肉，轉而放進商素麵前的盞碟內。

　　只以為駱丞隨口一問的商素，這才反應過來，這人剛剛問自己的話，居然是為了給她夾菜。

　　她瞥了一眼某個臉部肌肉僵硬的高冷老男人，眼瞅著他收回手，重複著剛才的動作，再次去夾魚肉，嘴角不自覺一彎。

　　意識到自己破功得有些快，她連忙伸出手，掩了掩忍不住上翹的薄唇，低頭夾起魚肉，默默吃了一口。

　　一旁的駱丞見她沒有拒絕，面色稍緩，繼而開口：「違約金我讓宋木給你處理，你不用插手。」

　　商素夾著魚肉送進嘴巴里的動作一頓，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般，慢條斯理地吃下最後一口。

　　然後，轉過頭，目光認真地看向駱丞，「跟東皇娛樂解約是我自己的決定，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駱丞神色一滯，只當商素還在鬧脾氣，沉吟了片刻。

　　「那天的事情……」他停頓了一下，神情僵硬，過了幾秒，才吐出一句：「是我誤會你了。」

　　「所以？」商素挑挑眉，「你打算拿這一百萬違約金補償我？」

　　駱丞下意識點頭，結果看到商素嘴角勾起的那抹譏嘲，意識到自己這句話不妥，他放在餐桌上的手不自覺握緊，眉峰聚攏。

　　商素可不管駱丞這會兒到底是什麼心情，一點不拐彎抹角地開口：「如果是為了補償，那就不必了。不說商家不缺這筆錢，就是我自己的零花錢都比這多。你要是真的錢多到沒地方花，不如多關注關注貧困地區，現在還有不少人上不起學。」

　　商素是真的覺得，因為那件事情，讓駱丞補償她一百萬那才是真的無理取鬧。

　　她算不上三觀端正，心裏至少還是有一把尺橫著的，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都有自己的標準。

　　當然。

　　那天的事情她也不是真的不生氣，至少從酒店裡出來的時候，她就生了十幾分鐘氣。

　　好吧。

　　她這個人挺小氣的。

　　大概可能有多氣了兩個小時四十分鐘。

　　但是回到家后，她就真的沒再生氣了過。

　　畢竟重生以來，一直都是他在主動招惹駱丞，給他落下的印象確實會讓他對自己產生那種誤會。

　　可理解是理解，她也是要面子的好伐。

　　該折騰他的，一樣不會放過。

　　而被商素直截了當頂回去的駱丞，居然也不生氣，反倒點點頭，「既然這樣，那這件事情到此為止。」

　　駱丞話里的意思很明確，那天的事情就此翻篇，商素也不能再因為這件事情繼續鬧脾氣。

　　「勉為其難。」本就沒那麼在意的商大小姐，可有可無地聳了聳肩，點著頭夾了一筷子乾絲，慢悠悠送進嘴裏。

　　駱丞見狀，神色莫名一松，又問：「你一會兒還有事？」

　　「約了人。」

　　商素的這句話一出，駱丞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放下筷子，沒有接話。

　　包廂里的氣氛，瞬間又陷入到無聲寂靜之中。

　　半晌，駱丞才緩緩站起身，不帶情緒地說出一句：「那我不打擾了。」

　　商素一點不挽留道：「慢走不送。」

　　直到看著駱丞走出門，商素才有些不愉地丟掉手上的筷子，猛地喝了一口酒。

　　剛才看他給自己夾魚，居然一不小心就鬆口了。

　　現在一想，那傢伙分明就是在完成任務！

　　肯定是怕商家這個地頭蛇，會因為這次的事情，波及到TRL集團，他才這麼火急火燎地趕過來的吧？

　　哼！生氣！

　　好在商素沒氣多久，她託人約的秦憂來了。

　　此時的秦憂只是一個三流傳媒大學畢業的學生，畢業后先是在藍焰會所做公主，後來被秦家認回去之後，被秦嵩安排去了東皇娛樂工作。

　　恰好東皇娛樂在2015年冬季的時候，開播了一個選秀類節目，秦憂在這檔節目里做幕後，跟那幾個選秀出來的新人關係不錯。

　　後來工作調到經紀公司后，她帶的第一批明星就是那幾個選秀出來的新人。

　　那幾個被她帶出來的新人，一直到商素自殺前，還活躍在華國的歌壇上。雖然算不上華國頂尖歌手，實力和名氣卻非常不錯。

　　相比商素的淡定，秦憂的心情多少有些複雜。

　　她原本是不敢來赴約的，畢竟一個陌生人邀請你吃飯，甚至想跟你談工作應聘的事情，本身就很古怪。

　　但在聽說約見的地點是李記私房菜，約見人還是商家的千金商素，秦憂還是抱著那麼一點點好奇和期待趕過來了。

　　她坐在原先秦嵩坐過的位置，面前的碗碟已經重新換了一遍，菜也撤了幾個，又重新上了新做的。

　　商素坐在她的正對面，兩人初初問了好，介紹了一下自己。商素招呼她先吃飯，這會兒也正好是飯點，先填填肚子才有力氣談工作。

　　商素那有些出人意料的好脾氣，使得秦憂稍稍放鬆了一些。

　　起先她還只是拘謹地低頭吃菜，過了一會兒她就忍不住打量起對面這個比她還要小上五歲的女孩。

　　比她想象中更有世家小姐的氣度，根本不像網路媒體說得那麼糟糕。

　　事實上，商素的顏值在短髮的映襯下，非但沒有減少絲毫，還多了一絲五官分明的西方特色，很有辨識度，且令人見了有種驚艷的感覺。

　　這是一個連女人看了都會覺得漂亮的女孩。

　　秦憂在心裏默默點評了一句。

　　秦憂在打量商素的同時，商素也在暗暗觀察她。

　　秦憂的長相不是特別出眾的類型，屬於比較鄰家女孩那一款。這個時期，還看不到一丁點記憶里那個女強人的半分影子。

　　不過。

　　她的眼神很乾凈，整個人透著一股韌勁。

　　這樣的人，再重的單子壓在她身上，她都能扛得住，甚至適應良好。

　　這大概就是她吸引人的地方。

　　商素暗暗點頭。

　　……

　　飯吃到一半，已經吃第三輪的商大小姐，總算是覺得吃飽了。

　　她替自己倒了一小杯酒，小小啜了一口，出聲問：「秦小姐，你有沒有興趣從事影視娛樂行業？」

　　聽到商素的聲音，秦憂第一時間放下筷子，雖然心裏泛著嘀咕，面上卻強自保持著鎮定，有些不確定地問：「商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對秦憂的反應還算滿意的商素，淡笑一聲：「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微博或者娛樂新聞的習慣，前兩天我剛跟東皇娛樂解約。」

　　「看的。」秦憂老實點頭，「早上手機新聞推送上有提到商小姐跟東皇娛樂解約的事情。」

　　商素攤攤手，「我跟東皇娛樂解了約，身邊沒有經紀人和助理。所以，想找一個信得過，又有能力的人。」

　　秦憂有些詫異地反手指了指自己，「你想找我做助理？」

　　商素伸出食指，輕搖了搖，否定道：「當然不是。」

　　「那……」秦憂面上的表情沒變，語氣則透著些微失落。

　　如果真的能當商素的助理，這絕對是一份相當不錯的工作，伺候一個大小姐，絕對比在藍焰伺候一堆難纏的客人要容易得多。何況這份工作和她的專業也有一定的關係，她又對娛樂圈挺有興趣。

　　商素淺笑：「我想請你當我的經紀人，不過，我最近的工作安排都在國外，你可能得跟著我的行程安排走。」

　　「經……經紀人？我？」秦憂不敢置信地搖搖頭，「商小姐，我從來沒做過這行業。」

　　「沒關係，你可以邊工作邊學習。只不過，前期你可能得一人任兩職，連帶著助理的工作也得接過去。」商素說話的聲音還是和以往一樣漫不經心。

　　秦憂卻從她的話里聽出了認真，她是真的在邀請自己成為她的經紀人。

　　可……

　　這到底是為什麼？

　　秦憂自認為自己已經過了愛幻想的少女年紀，對於商素的提議雖然心動不已，到底還是有些疑慮。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一個跟她非親非故的人，為她提供這麼好的工作機會，她實在是想不出對方到底是為了什麼？

　　似乎是知道秦憂的擔心，商素只簡單說了一句：「我查過你在藍焰的工作情況，你入職兩個月，酒水總銷量是入職半年員工里最多的。而且，你的顧客滿意度非常高，投訴也是所有人里最少的。」

　　秦憂滿是意外地瞪大眼睛，她是真的覺得不可思議，完全沒料到對方竟然會去調查自己的工作情況。

　　突然被一個比自己年齡還小的人誇獎，秦憂的臉頰微微發燙。

　　卻聽見商素用著成熟中透著篤定的語氣，說：「經紀人的工作無非是協調我和其他合作人的關係，為我爭取最多的利益。你既然能讓那麼多客人滿意，應該也能讓我滿意。」

　　其實，商素更看重的是秦憂那事無巨細的工作態度，她懂得如何權衡利弊，知道什麼該放棄，什麼該抓緊。得失心不重，又不輕易妥協。

　　秦憂則認為，如果商素真的是因為自己的工作表現優秀，才選擇找她做經紀人，那她完全沒理由拒絕，她也確實不打算拒絕。

　　她有一種預感，自己一定能夠勝任這份工作。

　　甚至，她覺得自己會因為眼前的這個女孩，擁有完全不一樣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