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痕以外,還因腿部中彈失血嚴重,正在進行急救;那個直接被槍擊頭部致死的護士身上也有很多刀傷,而且顯然都是在她死後被劃傷的。
傑裡坐在一輛黑色商務車後座,雙手緊緊握在一起,自己與自己角力,兩隻手互相遏製對方的顫抖。
他回憶著福利院停車場上的狀況,那些血,那些頭顱炸裂開後留下的物質和渣滓……不知善後人員要怎麽處理這些東西。
在一系列衝突發生的時候,行動人員中唯一全程保有理智的只有傑裡·凱茨,所以,他一回到機構內就開始接受問詢。
漸漸地,問詢演變成了會議,會議又一直持續到夜裡。
傑裡陳述了所有的前因後果。萊爾德給出的警示沒有錯,那家福利院確實藏著來自學會的人員,他們確實使用了破除盲點算式陣,而且他們多少知道自己正在被人調查。如果今天沒有人前去阻攔,那三個獵犬現在已經跨過某扇門,成為了又一批拓荒者。
其實,傑裡本可以不這麽急於阻止他們。就算能攔住這三個人又如何?在世界上無數的角落裡,今天不知有多少人走進了形態各異的門。
所以上級人員很想知道,傑裡為什麽要如此重視這三人,為什麽還要把現場搞得那麽難以收拾。
傑裡能解釋自己的粗暴行為——因為他要以最快的速度,破壞掉那些文在獵犬身上的詭異玩意。如果它們持續起著作用,特工和現場的其他人員也許會陷入更大的危險。
至於他為什麽重視這三人,他倒是一時說不清……一半是出於對萊爾德的信任,另一半是出於模糊的直覺。他總覺得,漢娜似乎知道自己是被什麽部門抓住的……但她不該知道。
會議結束時,已經是夜裡十點多了。傑裡覺得還挺慶幸,他早早地受完了苦,那些同事還在裹著毯子接受心理援助,一旦他們能好好交流了,他們也逃不了各種報告和談話。
他們比傑裡看到了更多可怕的東西,而且,接下來他們還得回憶好幾遍。
回到辦公室之後,傑裡用電腦查看郵件,終於看到了下午同事發給他的東西。
郵件來自萊爾德使用過的電腦,是萊爾德的信。萊爾德把它修改了好幾遍,逐字修改成最終的通順語句,又逐字將它刪除。
傑裡花幾分鍾看完了信。
之後,他呆呆地對著屏幕,一動不動。
他的私人用電話響了一陣,他沒接。接下來的幾小時裡,他一直坐在屏幕前,來回來去地讀這封信。
凌晨兩點多的時候,安靜的走廊裡響起腳步聲。肖恩直接推開門走了進來。
傑裡一開始仍然低著頭,直到肖恩靠近過來,一手撐住桌子,阻擋了傑裡的視線,傑裡才恍惚地抬起眼。
“你……你怎麽來了?”傑裡揉了揉眼睛。
肖恩說:“我聽說你今天參與的行動了。”
傑裡笑了笑:“先跟你說,我的頂頭上司可沒有罵我,他覺得我魯莽了點,但是行動是有意義的。我們會繼續跟進這些事。所以你也別念叨我。”
“你誤會了,我也覺得你們的行動很有意義,”肖恩說著,看了一下手表,“已經是凌晨了。來吧,我送你回去。”
“什麽?”
“我可以開車載你回家。”
傑裡確實疲憊,大腦的反應有點慢,所以半天也沒理肖恩。肖恩伸手過來想扶他,他這才回過神來,連連說不用。
肖恩說:“你不用擔心,我在飛機上睡了幾個小時,現在頭腦很清醒,完全可以駕駛車輛。”
飛機……傑裡這才想到,是的,肖恩去湖床基地了,從那地方回來當然要坐飛機。但是……
“你怎麽回來了?”傑裡問,“據我所知,湖床基地剛剛輪換過人員,還沒到下一次倒休時候。”
肖恩半靠半坐在辦公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傑裡。他的眼神一貫冷靜克制,很難看出情緒波動,或者說,他的情緒一貫穩定……但在這一刻,傑裡總覺得他的眼神有些複雜,一旦他開口,似乎就要說來出什麽極為不妙的消息。
沉默片刻後,肖恩說:“首先,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這件事曾經是機密,現在可以說了。至少對你這類工作人員,是可以說的。”
“什麽事?”
“我並不在湖床基地。曾經我確實在那,將來也會去那邊,但這一段日子,其實我在另一個地點,位置和名稱暫時保密。”
“也就是說……萊爾德也沒有去湖床基地?”
“是的。他在我那邊。”
傑裡問:“你剛才說‘首先’。那‘其次’又是什麽呢?”
肖恩說:“其次,因為發生了一些特殊情況,上述地點內的人員已經全部撤離。所以,我又回來了。”
“那萊爾德要轉移到哪去?”傑裡問,“是送回之前的地方嗎?”
肖恩搖了搖頭。這讓傑裡的脊背上竄起一股涼意。
肖恩接著說:“那個地點應該會被列入一級閉鎖區域。正式命令還沒下來,但我估計……”
“發生什麽了?”傑裡打斷他的話,“萊爾德出什麽事了?”
肖恩不急著回答。他拿出隨身攜帶的工作用終端,在掌上投影出幾份文件,點點劃劃地挑選著。
“他還活著嗎?”傑裡站了起來,“還是……是不是你們那邊也出現了‘不協之門’?所以萊爾德又進去了?又失蹤了?”
肖恩說:“不。我們撤離之後,依然能遠程監測到他的生命體征,從監測數據看,他也仍有活動身體的能力。”
雖然得到了答案,但傑裡並沒有放下心:“那就是列維有什麽問題了?萊爾德受傷了?沒法轉移出來?”
肖恩說:“我們無法確定……也無法觀察。”
這回答讓傑裡大惑不解:“什麽意思……怎麽會無法觀察?”
這時,肖恩打開了想找的文件。他把終端放在桌面上,投影出來的頁面清晰地立在終端上方。
他示意傑裡去看。頁面展示的是一些醫療監測數據,肖恩把它左右劃動,有心電圖和腦電波圖之類。
傑裡粗略看了一下:“這是萊爾德的嗎?”
“你看圖形,隻仔細看圖形就可以,”肖恩說,“你還記得從前受訓的時候嗎?有些東西,那時我們都學得很扎實,現在卻用得很少。比如一些經典的古老電碼之類。”
聽了他的提醒,傑裡把終端拿起來,細細觀察投影頁面。
肖恩在旁邊輕歎了口氣,如果想看得更清楚,一般人的正常做法應該是用手指去縮放頁面。
看著那一列列圖形,傑裡的眼神從疑惑轉為恐懼,漸漸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他並不懂醫學,看不懂心電圖上的起伏意味著哪種病變,但是,他至少能認出一份“正常的”心電圖應該是什麽樣子。
他眼前的東西……無論它是什麽,它都不該是人類的心電圖和腦電圖。
甚至,它不可能是任何客觀監測的產物,它不合理……除非它是藝術作品,否則它作為任何東西,都不可能合理。
因為,它用折線的起伏,寫出了含有具體語義的句子……這是摩爾斯電碼。
這絕不是誤解,不是牽強附會。圖上折線的形狀猛一看去就已經非常奇怪了,如果仔細總結起伏,就能發現其起伏完全符合摩爾斯電碼的規律,並且每一段都能被解讀出準確的詞語。
比如現在傑裡盯著的那份心電圖。這是被觀察到的第一段電碼,句子大意是叫設施內的人員在一小時內撤離。同一時段得到的腦電波圖上,也呈現著一模一樣的“句子”。
這根本不可能。不可能是人類做得到的事情。
傑裡劃動著投影頁面,看到了所有監測圖。除了提到撤離的電碼外,還有一些提到了種種建議措施,比如封閉設施,比如不要再派人找他……
電碼形成的詞句十分簡潔,和萊爾德日常說話的感覺完全不同。傑裡一邊看,一邊想起他剛剛看過的東西,那封來自萊爾德的信。
這些東西,都是萊爾德的留言。只是留言,而不是對話。
孤身走向某個地方之後,他留下的聲音才傳到別人的耳朵裡。
看著傑裡的表情,肖恩知道他已經看懂這些東西了。
肖恩說:“我們還在研究接下來的措施,而不是就這麽徹底撤離。但很多東西已經超出了我的權限,還要看上面的意見。我只有一定范圍內的緊急處理權,不能做最終決策。”
傑裡已經看完了全部文件,又往回翻了幾次。他問:“還有嗎?其他的呢?”
“其他的什麽東西?”
“萊爾德身上有實時監控設備吧?現在他怎麽樣了?除了這些他還說了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