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房門上貼著米莎的畫,下面是彩色貼紙拚成“米莎公主”的字樣。
正要開門的時候,萊爾德聽見裡面傳來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打開門,那聲音更明顯了,是從窗簾後傳來的。那是挺厚重的落地窗簾,深玫瑰色遮光布,上面畫滿了星星和愛心。
窗簾微微動了一下,最凸起的部分大概在成人腰際的高度。萊爾德不記得那個男孩的名字,他用盡量輕松的步伐靠近,說:“小夥子,出來吧,他們是真的不玩了,不是在騙你。你聽,安迪都出來了,你再不出來汽水就全被喝完了……”
正說著,他聽見了安迪在另一個房間大聲喊道:“天哪!你不能躲在這!你看,你把這件衣服弄髒了!”
然後是塞西的聲音:“沒關系沒關系。安迪,你先帶他去玩別的吧……”
那個更小的男孩從衣櫃之類的地方爬出來,吭吭哧哧地向塞西道歉。
剛才他也聽到米莎大喊大叫了,但他並不明白是為什麽。當他看到自己踩到了一條長禮服裙時,他覺得自己做錯了,所以愈發不敢出來。
萊爾德死死盯著那窗簾,慢慢地一步步向前。
窗簾又動了一下。
萊爾德伸出手,窗簾後的東西又動了動,頂得窗簾鼓起來,與他的指尖漸漸接近。
就差一點點距離的時候,列維突然出現在他身邊,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退開。”列維有些粗暴地把萊爾德拉開,沒等萊爾德說什麽,他一把拉開窗簾。
一隻蒼白色的手,差點就碰到列維的衣襟。
列維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那手在空中擺了擺,又收回去,撐在門框上。
窗簾後應該是窗戶,但現在那裡是一道豎直狹長的縫隙。
它只有一人寬,所以沒有完全覆蓋住窗戶,而是直接疊在窗戶上,就像在窗上貼了一張過於立體的畫。
這東西上面沒有門板,也許不應該被稱為“門”。說它是通道也好,縫隙也好……如果把“門”定義為連通兩個區域的實體分隔物,那麽也可以說它是一種“門”。
那一隻手先是收回去,接著,雙手都從門內伸了過來。
它們從指間到手臂都是灰白色,十分瘦削,看起來是一雙女性的手。
但這雙手的盡頭並不是某一個人,而是一片同樣灰白色的皮膚。不是紙,不是石頭,也不是嵌在另一邊的門板……那質感,看上去是一片展平的皮膚。
它緊貼在“門”的另一邊,貼得非常緊,不知在窄門後面還能延展出多大的體積。
皮膚微微蠕動著,上面帶著不規則的凹凸和瘢痕。那雙手漸漸移到貼近地面的地方,撐住兩邊的“門框”,向後推,好像是長有“手”的某個東西想拚命從門裡擠出來……但它出不來,只有一雙手能伸過來揮舞。
列維還提著攝影機,而且此時它正在拍攝模式下。他聽見“噠”的一聲,一回頭,是萊爾德反鎖上了房門。
塞西和幾個孩子就在同一層的樓道裡,他們走幾步就能過來。他不想讓他們看見這個。
而且米莎說過,你能看見她,她就也能看見你。
TBC
16
關門的時候,萊爾德的手都在發抖。
他死死盯著那東西,感到無比惡心,又無法移開目光。
熟悉的恐懼感蔓延了上來……他突然想起安吉拉在筆記裡寫的那句話:既不能察覺,也不能閉上眼。
恍惚之間,他模糊地記想起來一些東西:不能察覺,察覺就會被發現;不能松懈,松懈就會被抓住;不能看,也不能不看;不能害怕,又必須警戒……
他深呼吸了幾次,靠在門上,慢慢半蹲下來,一隻手摸索向小腿側面。
列維仍然站在前面,一直沒有移開目光。
他攥緊拳,嘴唇顫動了好多次,終於輕輕吐出一串發音:
“伊蓮娜?”
縫隙中的皮膚與手臂僵了一下,接著,從“門”裡很遠的地方傳來了一陣痛苦的低吟聲。
聲音聽起來很遠。這個東西……不論它是什麽,如果它的聲音從那麽遠的地方傳來,也許說明它的嘴就長在那麽遠的地方。
怪不得它只是伸出手來揮舞。這麽小小的一道門,它根本就擠不過來。
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大……到底有多少像這樣的人類手臂。
它的叫聲越來越激烈,雙手也開始無規律地舞動。列維手心全是冷汗,有些後悔自己的草率,也許他不該念出那個名字……也許根本不該和裡面的東西溝通……
這時,萊爾德快步走上前,越過列維身邊,以令人震驚的堅決步伐靠近了門內的東西。
“你要做什麽?”列維問。
萊爾德沒回答。他毫不猶豫地用左手抓住了那東西的一隻手臂,右手將什麽東西刺在它上面。
怪物的手一抖,反手扣住萊爾德的手腕,另一手猛地揮過來,抓住了萊爾德另一隻手。他手裡的東西掉在地上。
列維來不及細看那是什麽,他衝過去,一手抓住萊爾德,一手去幫他摳開那蒼白乾瘦的手指。
怪物拖著他們兩個人向門滑去。掙扎時,列維領子裡的鏈子露了出來,怪物的手突然不動了,它好像能從皮膚中看見東西,列維沒發現它有眼睛,卻感覺到自己正被它注視著。
它的注意力從萊爾德轉到了列維身上。它放開萊爾德,在兩人來不及後退的瞬間,又掃向列維。兩人都被它帶倒在地,列維頸間的鏈子斷掉了,發黑的銀吊墜落在地板上。
那雙手飛速抓起銀吊墜,縮回門內的皮膚上。
如果手臂的根部不是一片瘢痕累累的惡心皮膚,它的姿勢……就像是女性將珍愛之物捧在胸前。
列維試圖站起來。起身的時候,他看了萊爾德一眼,萊爾德癱在地上,僵硬地縮著肩膀……
當列維再把目光轉回去的時候,那雙手臂不見了,詭異的皮膚不見了,狹窄的“門”也不見了。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這種感覺很怪,他明明感覺到它上一秒還在余光裡……
無意間低頭時,列維看到地上落著一枚形似金屬筆的東西。剛才萊爾德似乎用它攻擊了那雙手。
他把東西撿起來細看,這是一支無針頭脈衝注射器。
列維沒怎麽接觸過這類東西,分辨不出這隻注射器具體是什麽型號、應用在哪些領域。
“嘿?”列維靠過去,用膝蓋碰了碰萊爾德,“你怎麽了?”
萊爾德還坐在地上。列維還以為他受傷了,他搖搖晃晃的,似乎十分虛弱,起身兩次都又坐了回去。
列維把他攙了起來,他沒受傷,但渾身軟得像被抽掉了骨頭。幾分鍾前,他那麽簡單粗暴地衝過去近距離接觸“門”裡的東西,現在卻嚇得像要融化了一樣。
列維扶他坐在一張椅子上。萊爾德微笑著點點頭表示感謝,似乎暫時騰不出精力來說話。
塞西在外面輕輕敲了兩下門:“凱茨醫生?”
列維打開門,一言不發。萊爾德也低著頭,沉默地盯著地板。
塞西把門整個打開,看了一眼女兒的房間,一切妥當,並無異常。
但她能感覺到,這裡肯定發生過什麽。她想詢問,可聲音被一種突然而至的本能困在了喉嚨裡,試了幾次也發出不來。
她想起,不久前米莎對她和尼克說過:“你們不要總讓我講它們,這樣不好,如果我講太多,也許有一天你們也會看見的。”
她意識到,這兩個人看見了。他們一定看見了米莎和安吉拉見過的東西。
塞西沒有問剛才的事,而是說:“孩子們都去院子裡玩了。我覺得……有的事應該尊重米莎的意見……”
列維點點頭:“挺好,做得對。”
塞西無意間低頭,看到放在地毯上的攝影機。列維看了她一眼:“關著的。”
她點點頭,並不打算繼續問。
雖然是她同意讓這兩個人來家中暗訪的,現在她卻開不了口問他們有何發現。她寧可他們什麽也沒發現。
這時,沉默已久的萊爾德抬起頭:“塞西,你和尼克要保護好米莎。”
“這是當然的,”塞西說,“不過……你們覺得怎麽樣?我是說……我們需要搬家或是怎麽樣嗎?”
萊爾德站起身來,伸展了一下雙手,似乎已經克服了不適,恢復了平時的狀態。
“不用,”他露出輕松的笑容,“這麽說可能有點奇怪,但是請你相信我——米莎的處置方式非常好。這可能要感謝安吉拉,安吉拉用自己的經歷來教導她,教會了她如何避免受到傷害。你們要聽米莎的話,她不想去什麽地方,就同意她不去,她日常如果有什麽古怪行動,別去幹涉,按她的意思來。”
塞西抱緊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