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星出手的時候,耿一淮拉著嚴清往裡走, 仿若那些普通人類一般。
嚴清站在屋內的門外, 探出個頭往外看去,便瞧見障眼法之下, 陸遠星和那個人類術師鬥了起來。
那是個中年男人, 穿著看不出任何特殊的地方, 相貌中上,周身氣勢不弱。
可這人每次出手確實實實在在的。
那三張霉運符被陸遠星退了回去, 這人居然也沒有直接認輸, 用了好幾個書法擋住了霉運符之後便開始反擊。
就連經驗不是很多的嚴清都能看得出來, 這人和劉煥那個草包不一樣。
但即便如此,陸遠星也是大妖。
各族都有大妖, 但大妖之間也不盡相同。耿一淮和陶寧這兩個獨一無二的上古大妖自然是凌駕於所有大妖之上的, 元玉和陸遠星這種資歷老的大妖也不是普通的大妖。
這場面卻是勢均力敵。
“耿一淮,”嚴清扯了扯耿一淮的袖口,“我怎麽覺得……陸遠星沒在認真打啊?”
屋裡頭,看不見屋外發生了何事的吳意正在吐槽晚冬哪來這麽大的風,屋外,陸遠星看似很認真,但之前嚴清看過陸遠星和陶寧過招玩, 並不是這樣的。
他雖然沒什麽和大妖或者大術師鬥法的經驗,可如今妖力不同往昔,也跨入了大妖行列,自然看得出來, 陸遠星表面看上去招架得有些吃力,實際上在逗著對方玩。
他說:“你不是說要把劉氏的人引出來主動對我們出手嗎?怎麽現在又……”
耿一淮輕笑了一聲:“本來是這樣打算的。”
“啊?”
“這個人不是劉氏本家的,”耿一淮抬手,精妙妖力在嚴清眼前畫出了一個濃縮的迷你版,正是外頭鬥法的陸遠星和中年男人,“你看這裡——”
耿先生這輩子的耐心都耗在了嚴清身上,他一字一句仔細解釋著那個中年男人出手的習慣和術法,“雖然和劉氏本家的傳承沾上一些邊,但他用的不倫不類。”
嚴清瞬間明了:“所以他是劉煥自己私下裡請來的?”
“也不一定,”耿一淮摸了摸嚴清的頭髮,“也有可能是劉家覺得殺雞焉用牛刀。或者說他們早就想好了後路,如果我們用這件事上門算帳,他們把這個人丟出來,說一句不是我們劉氏的人就可以了。”
“所以陸遠星不想打贏他?”
“嗯。”
不打贏,隻讓對方什麽也沒乾成就退走,對方必然是不甘心的。
這回逼不出劉氏本家的人,下回總可以。
而且對方若是下回再來,那可就是一次又一次地主動挑釁了。
嚴清歪頭:“陸遠星演得好像哦……那個人好像想走了。”
“嗯。”
“你要找劉氏要什麽古籍啊?”嚴清不解。他很少看見他家耿先生費這麽多功夫。
“劉氏傳承深遠,上古時期我就和他們先祖有過交道。當年第一次黑妖動亂的時候我受過傷,記憶有些混亂,記不清的一些事情想通過他們家的古籍想一想。”
嚴清既然血脈覺醒之後,毫無修煉的情況下都能和陶寧比肩,必然不是一個普通的大妖。
這類大妖在萬年前都應該有傳承才是。
而且……
耿一淮十分清楚,一向弱小的花妖族曾經出過一個卓然超脫的大妖。
僅此一次。
這讓耿一淮心中隱隱有些猜測,卻又不敢確定,唯有尋找一些古籍資料來佐證自己的想法。
嚴清還是有些困惑:“不能直接要嗎?”
“不能,劉氏的傳承方式就是留存古籍。”
他們交談間,屋外風止雲歇,那個中年男人走了。
剛才還在裝作氣喘籲籲的陸大明星立刻站直了身體恢復了笑容,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
“大人,”陸遠星笑了笑,“看他臨走前那個樣子,一看就是打了小的要來大的。”
耿一淮微微點頭,沒有說話。
方才的一切都有障眼法遮蓋,劇組的人隻當是突然一陣大風影響了拍攝。
這下子一切恢復如常,吳意立刻一揮手緊趕慢趕讓拍攝繼續進行。這幾天他們已經耽誤不少進度了。
耿先生繼續跟在嚴清身邊,做一個盡職盡責的好助理。
只是這助理時不時摸摸嚴清的頭,偶爾刮刮嚴清的鼻子,又時常戳戳嚴清的臉頰。
怎麽看都不像是普通的關系。
這幾天下來,嚴清一點都沒有對背後有金主這件事做解釋,劇組的人對嚴清有背景這件事深信不疑,就連前幾天劉煥在微博上黑他們劇組,也明裡暗裡提了提這件事情。
若不是耿一淮處理及時,恐怕又會有通稿滿天飛,和大家說這又是一個缺德的製作了。
可這位有金主的小編劇居然直接帶了個帥助理在身邊,看舉止還十分親密……
貴圈真亂。
收工的時候,有一個之前和嚴清頗熟的男N號趁著耿一淮去買奶茶,偷偷跑來嚴清跟前。
“小嚴老師,”那人左顧右盼,低聲說,“過兩天余明珊就要進組了……”
嚴清一歪頭:“?”
余明珊?
他沒參與前期的選角,後來回歸工作了,戲都開拍了。
嚴清後來也補了一下所有演員的試鏡視頻,確認形象確實沒有問題之後也沒有多做什麽。
從主角到配角那麽多演員,火的不火的,有的平時不是那麽耳熟能詳的嚴清也不一定記得。
那小配角趕忙說:“余明珊來頭不小,但他不是靠別人,他們家聽說不一般,她剛進圈,但是圈子裡的人都喊她余公主來著。”
“啊?”嚴清還是十分茫然,“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她這種人,從小都是蜜罐和吹捧泡大的,看到點人脈關系上的事情就不爽……”
小配角說的實在太委婉了,嚴清茫然地看著他,聽他換著方式解釋了半晌,還是啥都沒聽懂。
眼看耿一淮快要回來了,小配角豁出去了:“她最看不起人找金主了,您還帶了個小白臉來劇組,她來了肯定會找您茬的!您一定要有準備……”
話音剛落,“小白臉”耿助理就捧著奶茶走了過來。
小配角一溜煙跑了。
嚴清:“……?”
他接過奶茶,聽見男人低聲問他:“怎麽?”
嚴清微微抬眸,目光落在這人輪廓分明的臉上,一點一點地掃過每一處地方,將五官的所有細節都看在眼裡。
“唔……”小花妖表情很是微妙,“還挺像的……”
他家先生雖然實力強大,本體更是氣勢如虹,但是人類形態下卻是恰到好處的。
是一個用“帥”來形容十分貼切的長相。
而且耿一淮皮膚並不黑,雖然不是不健康的冷白,但也是正常的膚色,一切都是那麽標準。
這些日子在劇組耿一淮又從來不穿西裝,穿的都是二十幾歲的男生會穿的休閑風,再配上耿先生身上微冷的氣質和那雙仿若日月星辰的深藍色雙眸,確實……
是個足以出道的“小白臉”。
“像什麽?”
嚴清笑吟吟答道:“小白臉。”
耿一淮:“……”
男人抬手,輕輕彈了一下他的額頭:“整天腦袋裡想七想八,也不怕教壞我們的孩子。”
嚴清一怔。
他扁了扁嘴:“我的孩子。”
“又要在這事情上和我吵?”
“不是和你吵,我只是在說事實嘛……”
“堅持孩子是你一個人的,”耿先生無奈,“有這麽重要?”
“你問過一樣的問題了。”
“嗯,再問一次。”
“重要啊……”嚴清頓了頓,“你可以用期待我們共同的孩子的想法期待他出生,也可以期待我們以後一起養育他,但是……”
嚴清難得的嚴肅:“不能用期待我們共同血脈的孩子的想法來期待他的到來。”
這是不一樣的。
因為這孩子從始至終都不是耿一淮的血脈。
嚴清抬起雙手,緩緩地環上耿一淮的脖子,整個人掛在他家耿先生的身上,埋著臉頰。
“可能你覺得我這話有點矯情……”他難得和耿一淮這樣嚴肅地討論一件事情,嗓音有些低,卻帶著莫名的堅韌,“這對我們來說,明明都是不重要的事情。”
“耿一淮,我知道,我會和你一直在一起的。”
“我會在新曲工作室好好寫我的劇本,你在樓上朝九晚五地上班,然後我們一起下班。”
“偶爾還可以一起去超市買買菜,可能陶寧一通電話打進來,你就要忙著去處理黑妖和洞口的一些事情。”
“然後我在家裡等著你,可能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覺的時候,我會感受到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你回來了……”
“然後我們還有個孩子,我們教他術法,教他修煉,教他人類社會的規則。”
“但那都是對我們而言。”
嚴清突然鼻頭一酸。
“但是對於孩子而言,在他並沒有你的血脈下,卻知道你每天都懷著對你自己血脈的期待,懷著培養自己血脈的孩子的用心。或者他會知道,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哪怕是那麽一瞬間,你因為血脈的不同而對他產生的轉瞬即逝的失望……”
耿一淮抱住了他,在嚴清看不見的角度,輕輕地揉了揉他的頭髮。
嚴清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矯情,可是一想到“血脈”這兩個字,他卻沒由來地湧上酸楚的情緒,無法控制。
好似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他就曾經知道、亦或是看到過,有那麽一個孩子,懷著全族對血脈的期待出生,備受矚目,滿族期望。
可也正是因為期待太高,那個孩子稍微展現出了些許血脈不純,便被判了死刑,被扔到了最荒蕪的地方,孤苦無依,孑然一身。
直到苦難多年後的蛻變,方才走出那段過往。
不要了,不要再有任何這樣的事情了。
多難受啊。
這似乎是他經歷過的,又似乎是他聽別人說的,又似乎是什麽故事,同那日他那個電閃雷鳴、烈火焚燒的夢交織在一起,朦朧而又模糊。
總之,這個孩子不能帶著耿一淮對血脈的期待出生。
這對他們毫無影響,卻會讓這個孩子心懷怨懟。
“你、你別嫌棄我太矯情了……”
“傻,”耿先生輕輕在他耳邊說,“我嫌棄你不夠矯情。”
“我嫌棄你沒有在手指被割傷的時候,抬起手和我說,好痛啊耿一淮,都怪你沒有保護好我。”
“我嫌棄你就算不跟我見外了,也還是一直在控制你的情緒。”
“少讓我嫌棄一點吧。”
好在他們此刻正在休息室內,外頭收工的聲音喧雜吵鬧,卻穿不透休息室的門。
嚴清訥訥的:“那、那我要多努力了……”
耿先生不自覺嘴角帶起了笑,他微微低頭,正打算親一親嚴清,
小花妖卻突然振奮地來了一句:“還要多努力讓你相信孩子是我一個人的!”
為親吻鋪墊好的氣氛瞬間消失。
耿一淮:“……”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是加更哦~評論區前三十掉落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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