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劇情總是來得這麼猝不及防。
滄玉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應該拿起劇本來走下流程, 可他又大概記得沒這麼一段劇情, 畢竟按照原著上走的話, 容丹離開時差不多算是跟青丘撕破臉皮了,哪會厚著臉皮回來青丘,更別提按照春歌對容丹的好感值基本為負, 不大可能答應。
修煉成宅男導致對劇情一頭霧水的滄玉乾脆虛心求教,聽起玄解的情報來,畢竟如今他這位元前妻的具體情況,玄解反倒比他更瞭解。
不光是玄解。
青丘絕大多數狐狸,只要有些聲望跟地位的都差不多對容丹接下來要回青丘的事一清二楚。滄玉身為大長老對此卻毫無所知的原因非常簡單,因為族長春歌要求瞞著他, 加上滄玉本身就深居簡出,宅得厲害不說,出門散步都很固定,瞞他這等小事簡直輕而易舉。
玄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並不像春歌倩娘等妖怪戰戰兢兢,覺得容丹要回青丘這事兒會給滄玉造成什麼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 說來十分輕描淡寫。
劇情其實跟滄玉記憶裡的差不多,只是在某個環節有了一點小小的出入。
容丹隨著霖雍直登九霄天宮之後,在他手底下做了個小仙婢, 認識了幾個脾性溫和或想趁機接近霖雍的仙姑, 算是有了朋友。她一來是霖雍的救命恩人, 二來出身又低, 幾乎沒有什麼仙子將她當成阻礙, 倒爭前恐後對她好,好叫自己在霖雍面前露露臉,因而日子過得分外清閒瀟灑。
不過女主角的日子當然不可能這麼一帆風順下去,十餘年的快活時光一過,麻煩就找上了門來。
當初容丹離開青丘時還只是個少女,等到了天庭之後,日飲鮮果,夜嘗瓊漿,慢慢將身子骨長開,她又生來就是最能魅惑人心的天狐,惹得不少天兵天將對她大獻殷勤,加上霖雍平日只將她帶在身旁,叫許多仙娥暗生嫉恨之心,從而惹出了禍端來。
前不久西王母誕辰時,本沒容丹什麼事,哪知道正當天后祝賀、霖雍獻禮之時,有仙娥忽然以話擠兌為難容丹這個小仙婢,無端引起一場紛爭,使得西王母大感不悅。容丹本無足輕重,可她偏生是霖雍的侍女,天庭失了顏面,天帝怒不可遏。
俗話說,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人間尚且如此,遑論天宮,天帝一怒之下處罰了挑事的仙娥,更欲發落容丹打入輪回。偏生容丹與霖雍如今正是如膠似漆,若非是這出意外,霖雍本欲西王母大壽過後,趁著天帝歡喜給容丹討個名分,哪知無端生出這許多是非來
更何苦天帝本就不喜歡容丹出身低微,如此一來,更是好感大減,談婚論嫁成了夢幻泡影、癡心妄想,霖雍只能以當初的救命恩情相求,才勉強保下容丹性命,將責罰改成逐出天庭。
天帝活過年歲無數,將霖雍這等小兒女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無奈他就這麼一個愛子,只得首肯。霖雍非是無所事事的紈絝子弟,他還有要事在身,只是經過壽宴一時委實不放心容丹,心焦之下想起了容丹的故鄉青丘,便送她來此避難。
說是超凡脫俗,可身在紅塵之中,仙家與凡人又能有什麼區別,充其量不過是有些了不起的能為,這七情六欲或淺或濃,歸根究底都是相同的。
西王母壽誕上出了這等大事,自然有看戲跟管不住嘴的,更不必提與那仙娥親厚的見容丹沒受什麼大處罰,少不得埋怨天帝偏心。如此一來而去,流言難止,自然到處傳遍了,又惹得天帝發了好大一陣怒火。
只不過所謂流言,難免有些不實,傳來傳去傳到最後,自然就不是容丹平白惹上了這場無妄之災,而成了一場不合時宜的爭風吃醋。
春歌本就對容丹有許多偏見,這流言裡若容丹有三分責任,也都被她扣成了八分,又礙於顏面不好拒絕霖雍。畢竟在滄玉的朋友之前,春歌先是青丘族長,她若拒絕霖雍不肯收留容丹,一來得罪霖雍,二來難免在妖界之中落人口實,好似她怕那天帝怕到連自家族人都不敢收留。
可答應霖雍的話,事情就簡單許多了,霖雍欠青丘一個大人情,等同賣了未來天帝一個面子。更何況現任天帝性情雖冷酷無情,但春歌收留容丹並無任何犯禁之處,他便是想發作也尋不到藉口理由。
兩相比較之下,縱然春歌再不願意,仍是點頭同意了這件事,一切到底是以青丘狐族為重。
再過幾日時光,容丹就要回到青丘來了。
玄解平平淡淡說完這件事,忽然湊近了臉打量著滄玉,幽幽道:“赤水水說你心裡難過,倩娘說你的魂隨著那個女人飄走了,可這些年來你看起來沒有半點傷心。只是我不太明白,你為什麼聽見她的名字,仍是這個模樣。”
“感情的事,向來很複雜的。”滄玉潦草地敷衍了下玄解,心中卻突突地跳。
劇情裡頭的情節當然是為了給容丹開後宮,她在原來的劇情裡並不是回到青丘,而是回到了她母親的故居裡,正趕上妖界跟魔界的兩位領導萬年都難得一見的微服私訪,這兩位被她的清純不做作跟美貌迷倒,從此陷入了這場多角戀之中。
中途容丹還抽空去看了看前兩位人類後宮,他們倆都已經成了中年美大叔,還因為年輕時的戀情對容丹念念不忘,一生未娶,只過繼了個孩子。
滄玉想起劇情強大的修正力,頓時就從心慌意亂變得鎮定冷靜了許多,誠然跟在女主身邊容易被誤傷,可姑且不管是怎麼樣的蝴蝶一翅膀把她扇回了青丘,她為了後宮照舊是要回去人間的。
玄解見他神情複雜,又道:“她三日後才到,你不必躲。”
滄玉輕輕歎了口氣,看著玄解,見他一臉赤誠,估摸著外頭的倩娘差不多也是這麼個想法,更別提春歌跟赤水水了。他能說什麼,都怪自己造孽,跟春歌吹得好像自己多深情一樣,搞得大家都把這事兒當真了。
三日光陰轉瞬即逝,不管青丘眾狐願不願意,容丹仍是回到了青丘。
唯一沒受到影響的大概就只有玄解。
最初幾日,容丹只是在自己的小屋裡休息,這十餘年不光讓玄解長大成了個青年人,更是叫她成熟了許多。
倒是春歌驚慌了一段時日,生怕滄玉對容丹餘情未了,畢竟這次明面著說是容丹被逐出天庭回到青丘,實際上大家幾乎都心知肚明霖雍與容丹兩情相悅,不過是在青丘暫住一段時日。
倘若滄玉還如當年那般付出,除了受傷之外什麼都不會得到。
這種憂心導致的後果就是滄玉的訪客與日俱增,徹底破壞了他的宅男生活不說,連玄解都嫌麻煩孤身跑去火靈地脈,完全拋棄了滄玉。
這讓滄玉頗為絕望地意識到:可能容丹比起春歌他們的戰鬥力,壓根不算是什麼。
然而他能怪罪春歌嗎?不能。
倒不是說滄玉不喜歡熱鬧,人始終是社交動物,不說話容易變成啞巴,其實他這麼多年下來明顯能感覺到自己詞彙量在瘋狂變少,維持正常的交流對人設有利無害。
問題出在訪客的興趣上:棠敷喜歡下棋,而滄玉除了飛行棋跟五子棋對其他一無所知,只能屢屢找藉口搪塞;赤水水一旦說起話來,跟倩娘簡直是相聲二重唱,壓根輪不到滄玉講話,一旦他不想說話了,那肯定是想名為切磋實為胖揍滄玉一頓;稍微好一些的是赤羅和白殊,這兩個孩子化形後是少年的模樣,比滄玉出息些,他們是來找玄解挨揍的。
春歌太忙,幾乎不怎麼來,偶爾來也是憂心忡忡,好像滄玉下一刻就會被推進手術室一樣。
在大眾心裡頭,滄玉跟容丹可算得是一筆爛情債,以滄玉的身份地位竟最終得個和離收場,堪比放良心貸的被老賴坑到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不再相見也就罷了,若是相見,那豈止是天崩地裂可以形容的,起碼要加上江海倒流跟地動山搖。
實際上滄玉跟容丹還真沒眾人想得那麼誇張。
滄玉對容丹更多的倒是對女主的頭痛,只盼著她早早走完劇情趕緊離開,要說仇恨卻也沒有,當初綠帽子的事已經□□歌罵過了,成了陳年舊事,沒必要再提。如今兩個人什麼關係都沒有,而容丹當初在他傷重時還算幫過不少忙,憑良心來講,滄玉其實可以理解“自己”的出局。
原身是在容父死前求娶了容丹,兩個大男人,一個想保護女兒,一個想娶妻子,一拍即合。大長老自己一見鍾情,也沒管人家小姑娘樂不樂意,婚後又幾乎只做不說,保護欲過度,甚至因為玩鬧時的受傷恐嚇走了容丹所有的朋友。在滄玉看來這場婚姻即便沒有容丹的出軌,遲早都是要完蛋的。
憑良心說,作者出於主角的道德考慮,加上出軌這麼敏感的話題,多少還是動了點功夫去圓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滄玉對容丹不愛也不恨,沒了綠帽子時的報復心,自是懶得理會她。
而容丹更是簡單,她一直認為大長老對自己毫不在乎,不過是因為父親才勉強照顧自己,想得便很簡單:是我父親要你照顧我,否則你怎會瞧我半眼,那我自是感恩我父親。後來得知對方對自己心存愛慕,虛榮心得到滿足,才有了些許愧疚之情。
她慣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心機雖多,但委實還沒厚顏無恥到利用人家的感情,加上心有所屬,更不願意跟滄玉見面導致誤會。
因而兩人心思清清楚楚,相安無事,倒急得青丘其他狐狸腦袋上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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