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江尋星發現自己又滾進向晚懷裡。

　昨晚的事記得不大清晰，隻隱約記得似乎是自己把向晚牽進來的。

　江尋星︰“……”

　以後絕對不能踫酒。

　一滴也不踫。

　向晚還沒醒，兩個人摟在一起的姿勢似乎給他極大的安全感，睡得很熟，江尋星沒像之前那樣踹醒向晚。

　——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醒了沒。

　這個姿勢，臉靠得很近，眉毛，眼楮，眼角旁一顆小痣，鼻子，嘴唇，哪哪都清晰的映在視線裡。

　睡夢中的向晚動了動，掌心下意識的在江尋星頭髮上輕輕一揉。

　溫熱觸感順著頭皮向下蔓延，溫暖且舒服。

　實際上向晚已經醒了好一會，姿勢整晚沒變過，胳膊壓得有點酸，但懷裡的小少年太乖，他沒舍得動，一直閉眼裝睡。

　向晚也想看看江尋星打算什麼時候踹醒他，反正沒踹，多抱一會他也不虧。

　江尋星遲遲沒有動靜。

　就在向晚想睜眼，看看他是不是又睡著時，突然動了，似是在靠近，潮濕的呼吸愈發滾燙，噴吐在臉側。

　然後，柔軟的唇畔貼了過來，落下一個親吻。

　唇貼唇的。

　向晚︰！！！！！

　這個吻和昨天喝醉時貼過來的那個不一樣，江尋星是清醒的。

　向晚呼吸猛的一滯，繼續裝睡。

　江尋星見向晚沒有反應，以為他沒醒，微微吮了吮，很輕的一下。

　向晚︰！！！！！

　他還能忍！！

　緊接著，像是要確認什麼，江尋星又用舌尖在唇角舔了下。

　向晚︰！！！！！

　這回向晚是真忍不住了，想睜眼，想反手捏住江尋星，想把他摁在床上，但江尋星根本不知道自己挑起了什麼火，在向晚有所動作之前撥開他的手，下床了。

　向晚︰“………”

　比賽後的第一天，裡懷西柚紅柚往往要睡到晚上，向晚也沒在，客廳裡就江尋星一個人，他給自己倒了杯牛奶，靠坐在飄窗旁。

　酒店位於24樓，視野開闊。

　江尋星輕抿一口牛奶，又想起嘴唇上的觸感。

　親都親了？他們這算是在一起了？

　不過這問題江尋星也沒想立馬早向晚問明白，心照不宣就好，問得太清楚顯得娘唧唧的。

　喝完一杯牛奶，向晚從房間裡出來，頭髮很亂，表情似乎沒什麼精神。

　他看了眼江尋星，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說，一薅頭髮，刷牙去了。

　江尋星︰“？”

　回江城的日期定於兩天后。Q市是知名旅遊城市，不玩兩天都是白來，裡懷西柚紅柚醒來後制定當晚的觀光計劃，江尋星說︰“今晚我去不了，和Coco他們約了飯。”

　Coco，帕米爾和大偉來看他比賽，自然要出去見一面。

　餐廳是大偉選的，定地點時江尋星說不用客氣，大偉還真沒客氣，挑了家他能負擔得起的最貴的餐廳，結果四個男生看到端上來的菜，傻眼了。

　好看是好看，但是量特少，一個盤子全是裝飾，吃的一人一口就沒了，完全不夠吃，結完帳，他們又出門右拐去到一家燒烤攤。

　大偉憤憤然咬下一串骨肉相連︰“什麼網紅餐廳，都是騙人的！”

　“還不是你挑的？”帕米爾笑話他，“阿尋，這種人你就不能慣，這頓大偉請。老板，再加兩把小腸！”

　四個人坐在一起無話不聊，不過大部分是帕米爾在說，江尋星話一向不多，默默聽著。

　帕米爾說HQ輸了預選賽，今年的世界賽沒希望，正在準備國內聯賽，平時訓練已經很累，最近又給接了鍵盤代言，各種跑活動。

　他們還說最近和Lion打了一場訓練賽，高余的風格變了，沒像以前那麼軸，還和隊長懟著乾，但語氣沒以前那麼難聽。

　話雖如此，Coco聽到高余的語音後，還是如實評價道︰“如果我是Villain，我一定削死他。”

　電競選手的生活三點一線，不管聊到哪都離不開訓練和比賽，燒烤吃到最後，帕米爾忽然停下滔滔不絕的嘴，看了一下Coco，又看了眼大偉。

　江尋星看他們的神色不大自然︰“怎麼了？”

　Coco︰“拿出來唄？”

　帕米爾又躊躇片刻，才猶猶豫豫的從包裡掏出一樣東西，遞到江尋星面前。

　是一本相冊。

　帕米爾說︰“隊長給我們每人都攢了一本，你那時候走的突然，沒拿走……這是你的。”

　說話時帕米爾始終小心注意江尋星的臉色，但凡有一點不對，立馬把相冊吞下去。

　幸好，江尋星沒有過激反應，只是動作一頓，過了好一會才接過相冊。

　把相片攢成一本相冊是件很浪漫的事，每張照片都是一段記憶，以相片的方式永遠留在這個世界上。

　第一張照片是江尋星來到SAT的第一天，他沒有隊服，穿的司空的，衣擺長到屁股，寬寬大大。

　那時候他年紀不大，還在念初中，每晚都得寫作業，帕米爾他們就喜歡在江尋星旁邊吃燒烤，故意吧唧嘴吃得賊香。

　江尋星對香不香的沒什麼反應，目不斜視的盯練習題，帕米爾逗了幾回也不逗了，沒意思，阿尋不理他，還得被隊長教訓。

　有一張照片是江尋星跪趴在地上寫卷子。

　江尋星脾氣固執，一道題沒做出來就會一直寫，從桌子寫到椅子，從椅子寫到地板，和題目硬杠上。

　照片有很多，他們一起訓練，一起看書，周末下午在咖啡廳，有時是音樂台，白鴿在空中飛，海邊，街頭巷尾，C城的每個角落。

　也有幾張是和高余的，這兩人一見面就吵架，司空每回都要先看會戲再去幫江尋星，順手拍了幾張照片。

　“男孩子得吵吵架才有活力，阿尋你的話太少了。”司空總會這麼說。

　相冊的最後一頁是一張大合照。

　SAT每個人都在。

　那時候是6月份，中考剛結束，五個人擠在司空的房子裡，風扇悠悠的轉，天很熱，每個人都穿著隊服，帕米爾Coco和大偉比V字，江尋星小酷哥，面無表情，身後是司空，眼眸微彎，笑容溫柔。

　畫面定格。

　相片的背面，用原子筆寫了幾個字。

　——SAT，2015年，6月。

　翻相冊時江尋星看一句話沒說。

　不難過是假的，回憶是心裡的創口，結了痂，又沒好透，摸上去還是會疼。但至少已經不會再流血。

　情緒湧上腦海，眼眶似在發熱，難過時眼淚是控制不住的，這是生理反應，江尋星仰起頭，發熱的感覺被他溢了回去。

　他又眨了好幾下眼楮。

　“謝謝。”江尋星說。

　“這沒什麼。”帕米爾沒想過江尋星竟會如此安靜，喜出望外，“阿尋，你真的好了啊！”

　“嗯。”江尋星說，“想通了。”

　心理問題麼，只要過了自己這關，就很快能好起來，但想通太難了，得繞不少彎路。

　江尋星又問︰“下次去看隊長時，能叫我嗎？”

　“肯定啊！”帕米爾說，“肯定叫你！”

　向晚在二十分鐘後到這，當天晚上裡懷把他拖去古街景點逛了一圈，路上問了江尋星大概時間，踩著點準時趕來。

　那會江尋星還在聽帕米爾胡侃，一開始沒同意向晚來接他的話，向晚說他就在附近，很方便，拒絕無效。

　然而這話剛說沒多久，就被裡懷拆穿了，估計是向晚突然要走，沒說清理由，裡懷直接打電話給江尋星︰“隊長去幹嘛呢？離你那特遠，還要特意跑過去，對了，你幫我問問隊長要不要小吃，味道不錯，我給你們帶回去點。”

　江尋星︰“……”

　帕米爾他們見了向晚，當即叫了兩瓶酒，一杯敬A&S隊長，感謝他對阿尋的照顧，一杯恭喜A&S進決賽，一杯發表雄心壯志，明年一定不會再輸給你們雲雲。

　回去時已經十點多。

　Q市建築物都帶了點古風古韻，夜景挺美，有的街道窄，兩邊樓靠得近，店鋪招牌顏色多，加上霓虹燈，顯得格外迷亂，和古色古香的建築風格糅雜，國風朋克，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前段時間我在微博上看到AI僵屍。”向晚說，“我覺得挺適合在這裡拍一套片子。”

　“嗯。”江尋星也看過那條視頻，不過是裡懷強行給他看的，視頻上過熱搜，很火，不少人高呼帶感，那時候西柚紅柚還說有朝一日想要Cos一回AI僵屍，“西柚紅柚就挺有興趣。”

　兩人在路上閑扯了一會。

　附近街區老人多，節奏慢，路上都是遛狗的老人和散步的夫妻，風穿梭在人與人之間。

　向晚一直很好奇江尋星手上拿著的相冊，出門時他什麼也沒帶，只能是帕米爾他們給他的。

　“這是什麼？”向晚問。

　江尋星抬起手︰“相冊。”他知道向晚下一句大概率會問他是什麼相冊，沒等他問，直接回答，“SAT的，不準看。”

　“啊。”向晚摸摸鼻子，聲音消沉，“有點酸啊。”

　江尋星對這話沒什麼反應，低頭擺弄手機。

　向晚也覺得自己這醋吃得沒什麼由頭，前隊友麼，他也有，彼此彼此，更何況他們之間也沒明說在一起了。

　他這麼安慰自己，但沒安慰住，反而越來越酸。

　就在這時，江尋星忽然搭上了他的肩，把他往下壓，另一隻手舉起手機，調成自拍模式，對準兩人的臉，　嚓一張。

　直男式自拍，但好在照片裡的兩個人顏值高，都扛住了。

　江尋星把照片發給向晚。

　“我給你攢一本。”他說。

　說話時江尋星沒看向晚，不敢看，這話說出口太害臊，耳根通紅。

　向晚倒像是被他說愣了，前一刻心裡泛的那點醋意瞬間消散。

　路邊的葉子落到地上，被風吹了個卷，星子掛在天際，月亮是梨子皮一樣的顏色。

　“這下不酸了。”向晚笑著說。

　回到江城，江尋星將相冊藏進了櫃子裡，鎖好。

　人活著有三個緯度，過去，現在和未來。相冊裡邊是過去，外邊是現在和未來。

　江尋星翻出前兩天勾住向晚脖子拍的那張自拍，色調有些暗，橙黃色燈光從頭頂落下，兩個人緊緊挨在一起。

　他將這張照片設置成手機屏幕，又把桌面會擋住臉的軟件拖到另外兩頁去。

　主屏幕只剩下個時間框。

　——2018年，5月。江城。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非常感謝大家看到這裡！

　我超愛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