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異先抬頭看了眼牆上的越良澤,挑眉問:“剛巧路過,聖劍宗的人怎麽也在?”
他這兩天對聖劍宗很有意見。
送早膳就送,但你隻送一份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這西院住著兩個人嗎?
“察覺到有魔氣。”越良澤面不改色道。
鈴蘿朝越良澤那邊走近幾步,一邊打量楚異身後的姑娘,“你不是跟子修師兄他們出去玩的嗎?”
“中途換人了。”楚異沒有要介紹身後姑娘的意思。
倒是粉裙姑娘比了個手勢:“你沒事吧?”
楚異側目看去,微微蹙眉。
鈴蘿裝作不知對方身份,也用手語回她:“沒事。”
楚異:“……”
粉裙姑娘又看向越良澤,比著手語:“多謝。”
鈴蘿看後心中嘀咕,為什麽要跟他道謝?
越良澤只看了一眼,沒說話。
楚異語氣幽幽:“你們都會手語?”
“只有師兄你不會。”鈴蘿說,“前年雲尊主在習堂教過,你沒去。”
楚異面無表情地說:“我都入世了還要去習堂聽課嗎?”
他不懂手語,但粉裙姑娘隻跟他在一起時會開口說話。
鈴蘿也懶得管他跟天上月的事,便解釋了自己為何在此,只是隱瞞了死霧門的出現。
“因為巨火魔突然出現,讓那藥販子跑了。”她說,“我要繼續去找徐慎。”
“不用找了,我來之前在另一個藥販子那找到他,受了些傷。”越良澤說,“來的路上遇見常霏,已經交給他。”
鈴蘿看了他一眼,有點驚訝。
越良澤補充道:“前幾日我三師哥就在查禁藥參加比武的事。”
“這事聖劍宗是該管。”楚異淡聲道,“我先把人送回去,再去看徐慎,你別在外邊亂跑,回太初去,再過兩日師父他們也要來了。”
鈴蘿神色倨傲,不聽楚異的話,轉身跟他們背道而馳。
她走在寬闊的管道上,高牆的陰影將光明分了一半,她走在被太陽照射的明亮一邊。
越良澤落在她後邊幾步,走在高牆的陰影下。
鈴蘿眼角余光瞥見,恍惚想起前世。
也是這樣寬闊寂靜無人的官道。
那時暮色,天際大片火燒雲,整個天空像是著火一般,美得驚心動魄。
她守了三月的危城抵抗妖魔入侵,早已到了極限,好在援軍終到,她累得倒下,醒來時發現自己被越良澤背著走回住處。
中途她醒來,入眼是高牆之後絢爛的天空,耀眼瑰麗的雲層晚霞。
彼時她還是雲守息的乖徒弟,因此事與雲守息有關,醒來問的第一句話是:“我師父呢?”
兩人身上都負了傷。
可鈴蘿在他背上隻感受到了沉穩結實,不顧一切繼續睡都行,縱使妖魔大軍闖進了城裡,也無需她擔心,這人會先攔在她前方。
晚霞的光芒落在男人身上,是溫柔的橘紅色。
越良澤低聲說:“叄息真君要明日才到。”
她想向雲守息證明弟子出息了,卻沒能在最風光時見到師父,有點失落,便隻哦了聲,沉默著不說話。
又走了一段路,鈴蘿才問:“那你怎麽比我師父還先到?”
“聽說守城的人是你就過來了。”
他答得很平靜。
鈴蘿嘀咕道:“不會又想跟我搶功勞?”
越良澤被她氣笑了。
“我什麽時候跟你搶過?”他問。
鈴蘿答得理直氣壯:“前年太初金鸞池宴,你不就突然出現搶我風頭?”
越良澤:“我也不知道能拔出鎮仙玉。”
鈴蘿下巴擱他肩上哼道:“那還是搶了。”
越良澤逐漸無奈:“沒搶過你功勞。”
鈴蘿歪頭看他:“去年冬日村開山造路,都說是我跟你一起造的。”
越良澤說:“的確是我跟你一起造的,小東山是我用無生劈開的。”
“明明更多的山是我劈開的!”鈴蘿不服氣道,“我才不要跟你分享!”
越良澤淡聲說:“不要就不要。”
鈴蘿:“……”
她收緊雙臂,埋首在他溫暖的肩背悶哼著說:“之前不要,這次守城勉為其難的跟你分享,就一點點,名字得排我後面。”
越良澤沒回話。
嘴角卻彎了一瞬。
那日官道上沒有一輛馬車來往,只有被夕陽拉長重疊的身影。
記憶裡的火燒雲被眼前的正午的烈日取代。
鈴蘿停下腳步回頭看去,“你跟著我幹什麽?”
“送你回去。”越良澤平靜答著,“防止你再遇上火魔。”
火魔是不死火,殺不盡的。
“它就算再出現我也能解決。”鈴蘿說著,站在陽光下的她抬手給自己扇了扇風,“倒是這天氣熱了,走著累。”
越良澤站在陰影中眨了下眼,說:“那你過來。”
鈴蘿頜首看他。
越良澤又道:“走陰涼處。”
鈴蘿深吸一口氣,說:“不要,我就喜歡走有陽光的地方!”
於是越良澤給她捏了個清風咒,驅除熾熱,有徐徐涼風在她周邊徘徊著。
鈴蘿:“……”
她還不信了。
鈴蘿說:“是我走得很累,不是熱。”
這男人要是敢說讓她禦劍,她就當場拿櫻喜抽他。
越良澤不動聲色地說:“過來休息會再走?”
鈴蘿面無表情地說:“你別跟著我了,再跟過來我就殺了你。”
瞧她氣鼓鼓地轉身快步離去,越良澤眼裡掠過一抹笑意。
他跟了上去,鈴蘿回頭就是一道劍意,被越良澤擋開,他伸出手說:“過來,我背你回去。”
“晚了!”鈴蘿哼道。
越良澤的手自陰影中伸出,暴露在光影之下,骨節分明。
鈴蘿說:“你過來。”
憑什麽她過去?
於是他整個人都從陰影中來到陽光下,彎腰背著鈴蘿往太初的方向走去。
今日的官道也很安靜,沒有馬車來往。
這熟悉的肩背和氣息。
鈴蘿微不可察地輕輕吸氣。
“你知道我師兄身邊的女人是誰嗎?”鈴蘿問道。
越良澤垂眸,收斂眼中深意,“知道。”
鈴蘿驚訝了,“知道?”
你竟然知道!
不該是只有我知道嗎!
“那你說是誰!”
“北庭月宮的宮主。”越良澤說,“剛來太初時與師哥一起去拜見過。”
北庭月宮的宮主不一定是薑家人,但宮主夫人一定且必須是薑家人。
薑妙於三年前嫁給宮主,第二年夫君就不幸病逝,薑妙暫代宮主之位。按照規矩,誰若娶了她,誰就是北庭月宮下任宮主。
可她卻把亡夫的私生子慕須京接了回來。更別提這私生子就比她小兩三歲。
“她剛為何跟你道謝?”鈴蘿問。
越良澤沒有隱瞞,如實答道:“沒當著你的面指出她的身份。”
鈴蘿:“……”
她撇了撇嘴,有些無奈地笑了下。
這天上月隻跟她喜歡且願意親近的人開口說話,別人就只有手語的份。
鈴蘿又小聲問道:“你猜北庭的宮主跟我師兄在一起幹什麽?”
越良澤問:“你很在意嗎?”
鈴蘿納悶道:“你不好奇嗎?”
越良澤:“不好奇。”
那你真是無趣。
鈴蘿心中腹誹著。
若是旁人,或者是宋圓圓等人,鈴蘿都不會跟他們談天上月與楚異的事。
可越良澤不一樣。
很多事情她就是能不自覺地跟越良澤說起,沒有負擔,也想要傾訴。
鈴蘿對此的解釋是:反正上輩子也說過,他也不會出去亂說。與其自己一個人憋著秘密說不了,不如拉上他一起。
見鈴蘿沉默不語,越良澤以為自己態度不好,遲疑片刻,還是開口問道:“你覺得他們在一起幹什麽?”
鈴蘿聽了就很開心,這個人,嘴上說不好奇,心裡還是想八卦的吧!
“薑家人天生極品靈骨,靈骨你知道吧?雙修最佳選擇。”鈴蘿一本正經地說著,“靈力很強,非常強,但薑家人卻不是宮主,而是宮主夫人,無法掌管整個北庭月宮,說好聽點是居於幕後,歷代經歷看下來就是個雙修工具。”
越良澤:“……”
他後悔發問了。
“這些話你在我這說就算了,別讓第二個人知道。”
不然就等著被月宮的人追殺到天涯海角,雲守息都保不了你。
鈴蘿哼道:“別人我還不屑說呢!”
越良澤一怔,眼神不自覺地柔和幾分。
“薑家人雖然厲害,但不準修煉,連最簡單的咒律都不讓學。月宮有一種秘藥,是能洗刷掉修為的,把所有修煉相關全部忘掉,她每月都得喝一次。”
直到死。
鈴蘿聲音放輕:“她現在跟我師兄在一起,是想讓師兄教她修煉。”
“大家都知道,我師兄咒律一術最厲害。”
月宮是不會有人願意教薑妙修煉術法。
劍道又不適合她偷偷摸摸的學,只有咒律最為合適。
那日薑妙在櫻林偷練咒律陣法,不巧被楚異發現。
越良澤聽完,低聲回:“不是件好事。”
若是被發現,那被月宮追殺到天涯海角的人就變成楚異了。
這情況雲守息是真的保不住。
“我師兄最不喜歡管別人的家事。”鈴蘿笑道,“但他好像答應了宮主,我們看熱鬧就好了。”
這話讓越良澤低垂眉眼。
看熱鬧就好。
這態度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樣。
“若是被月宮的人發現,他會很危險。”越良澤說。
鈴蘿不甚在意:“他不後悔就行,再說到時候會有宮主保他。”
北庭月宮薑家,身負極品靈骨,千年來月宮壓製著薑家不讓修行,可若是這極品靈骨學會了術法咒律——
鈴蘿蠻喜歡天上月的。
她乖巧不言比手語時像妹妹玉芝,兩人身上還有著某些相似的點。
她們都在最糟糕的境遇裡始終沒有放棄自己,努力為自己而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5-11 22:46:26~2020-05-12 18:04: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微晏、丿妖丶狐、41784969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39440008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