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意識躲避的許朝曦直接撲進裴霽懷裡。裴霽及時攬住他的腰，另一隻手掌心輕撫他的背部安撫，斂眉看向水面。

　“嘩啦——”一陣出水的水花聲。

　船尾披散著長發的女鬼半個身體浮出水面，笑容滿面的衝裴霽揮手，隨後擠眉弄眼地指了指他懷裡。

　男鬼收回目光，懷裡許朝曦回頭也看見了河裡水鬼的動作，表情一言難盡：“這是……”

　“嚇到了？”裴霽沒管水裡的女鬼，斂眸細心觀察他的表情，抱著他的手沒有松開。

　許朝曦抿唇搖頭，說：“沒有。”嚇到倒不至於，他知道水鬼的存在，就是突然出現的方式有點嚇鬼。

　還露出一副死相。

　裴霽這才解釋：“應該是養魚的水鬼，估計是看出我們的關系，剛剛是惡作劇。”

　這種情況在忘川上不算少見，很多談戀愛的小情侶甚至會專門來玩，目的就是水裡這些時不時冒出來嚇鬼的鬼。

　鍾叔他們在開遠的船上也見到了這一幕，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反應。

　“哈哈哈哈開個玩笑，沒嚇到你吧？”女鬼道，收起死狀的她看起來就是個剛成年的小女孩，捧著臉看著他們，“給你們製造點情侶間的小情趣~”

　他們玩的開心，還能促進小情侶感情發展，多好啊~

　許朝曦：我謝謝您嘞！

　見他不說話，女鬼有些忐忑，哎呀，不會真把鬼嚇到了吧。她朝另一個男鬼投去目光，卻見對方壓根沒看她，注意力全在懷裡的戀鬼身上。

　許朝曦沒說話是因為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讓他忽然想起過奈何橋時橋下的一群水鬼，懷疑地開口：“奈何橋下那些……”

　“啊，也是我們，”女鬼笑得無辜，無聊地刨著水面轉圈，“老大說地府特色不能丟，所以我們有空就自發去當‘志願者’了。”

　志願嚇新鬼是嗎？難怪這麽積極，當初那片忘川水域裡可密密麻麻全是鬼。

　為了道歉，女鬼給許朝曦抓了十來隻大蝦當做賠禮，許朝曦問她：“不收錢？”

　女鬼疑惑反問：“你不是交了錢上來釣魚的？”

　觀察得真仔細。揮別女鬼，許朝曦美滋滋地收下大蝦，找了個水桶裝著。隨後回到裴霽身邊：“哥哥下班了？”

　“工作忙完，提前下班了。”裴霽回答。

　他提點撐船的船夫往原來的方向行駛，自然地牽過小鬼的手，柔聲說：“有個同事在忘川上工作，正好順路，便向他要了隻船。”

　楚江王就管忘川，肯定是楚江王手下的鬼。

　船夫把他們送到了小溪村木屋附近的河岸，許朝曦跟對方道謝，說：“麻煩你先在這裡等會兒，我回去拿個盆過來裝蝦。”

　船夫闊氣擺手：“沒事，你把桶提走吧，不值錢！”等裴霽把桶提下船便瀟灑地撐著船走了。

　許朝曦真心實意地誇道：“哥哥，船夫大哥可真是個好鬼！”

　噫，聽起來怎麽這麽別扭。

　裴霽對此沒說什麽，替他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髮：“走吧。”隨後一手提桶，一手牽著許朝曦回家。

　開門進屋，時間不早不晚，正好是可以準備晚飯的時間。

　裴霽問許朝曦蝦想怎麽吃，許朝曦歪頭想了想，說想吃白灼大蝦。

　男鬼聽罷上樓換了身家居服，然後進廚房穿上圍裙。

　許朝曦小尾巴似地跟在他身後：“哥哥，我也來幫忙~”

　裴霽笑：“你在旁邊玩就可以了。”

　許朝曦於是只能動手幫幫小忙，端盆遞碗之類的，更多時候是在趴在旁邊的琉璃台上盯著男鬼看。

　哥哥正臉好看，側臉也好看，線條分明，像是畫出來的一樣。

　睫毛也好長啊，又濃又密……

　熟練清理著蝦線的男鬼被看得心中發軟發燙，瞥下視線。他瞳孔漆黑，眼神卻帶著讓人沉溺的溫度，故意問：“怎麽一直看我？”

　“哥哥好看呀，”許朝曦立刻說，語氣上揚，“想在哥哥的睫毛上蕩秋千~~~”

　男鬼失笑：“腹肌裡捉迷藏要不要？”

　小鬼應得很歡樂：“要！”

　手上沒洗不方便，裴霽隻得低頭咬了口小鬼的鼻尖：“年年……”

　許朝曦從身側抱著男鬼的腰，乖乖仰起頭：“昂~哥哥？”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他臉上，裴霽嗓音沙啞：“閉眼。”

　小鬼聽話地閉上眼睛，男鬼嘴唇下移，找到那張柔軟的唇輕吻舔舐。

　這個吻持續時間不長，裴霽克制著在失控前停止，退開輕啄著被吻得紅潤的唇問：“無聊嗎？要不要去外面看會兒書。”

　許朝曦抱著他搖頭，臉頰上也泛起一層薄紅。

　裴霽被吸引著又在那泛紅的臉蛋上親了親，展開左臂將他圈進懷裡，隨後手裡接著處理剩下一半的大蝦。

　背後緊貼著寬闊結實的胸膛，耳側是溫熱平緩的呼吸，漸漸明白男鬼做法用意的許朝曦彎起嘴角。

　“年年乖乖的，別動。”低沉的男聲說。

　他脆聲回道：“哥哥我沒動！”

　一頓飯做得黏黏糊糊，過了會兒越白打來電話。裴霽清理完蝦子在調蘸料，圈著許朝曦的姿勢卻沒變，許朝曦就在他身前將電話接起。

　手機那頭傳來越白控訴的聲音：“許小年，我給你發消息你怎麽不回？”

　許朝曦：“什麽時候？”

　越白：“下午一兩點的樣子。”

　哦，那時候他還在河上釣魚，沒看手機，之後拿出來要看又收到了哥哥的消息……然後他就忘啦~

　他心虛地跳過話題：“找到你爺爺奶奶了嗎？什麽時候回來？”

　“不止不回消息，你居然連看都沒看？！”越白無能狂怒，“我明天就回去，你給我等著！”

　呀，跳錯地方了，正中雷區！不巧了這不是。

　許朝曦：“所以你發了什麽？”

　那頭越白冷靜了些：“事情有點複雜。”

　許朝曦：“那就長話短說。”

　越白：“我爺爺奶奶喝了孟婆湯，不記得我了。不過也沒你想得那麽遭，具體情況我明天回去再說。”

　掛斷通話前許朝曦聽見對面隱約有道蒼老的聲音喊“越白啊，吃飯了”，他立刻放下自己的那點擔心。

　小夥伴聽起來過得不錯的樣子，不用他擔心。

　“越白不在？”聽完的裴霽在他耳邊問。

　“嗯，”許朝曦收起手機點頭，“他昨天去青雲鎮了。”

　裴霽知道青雲鎮是什麽地方，越白爺奶在青雲鎮還是他帶回來的消息。他想的是，如果越白不在，年年昨天豈不是獨自在家？

　他皺了皺眉。

　晚飯裴霽做了兩菜一湯，一道白灼大蝦，一道油燜茄子，還有一道雞蛋白菜湯。

　白菜是許朝曦去地裡拔的，半大不小的小白菜被他直接辣手摧菜，還沒賣錢先進了他的肚子。

　或許由於是親手種的，他總覺得晚上這道雞蛋白菜湯特別好喝，問裴霽有沒有這個感覺，裴霽也低笑點頭。

　許朝曦：忘了家屬的證詞不算數了，哼~

　睡覺前他用溫水把明天要用的種子泡上。

　越白是第二天下午回來的。

　這時裴霽早已經去上班了，許朝曦一副農夫打扮——短袖短褲，頭戴草帽，赤腳站在地裡，手裡還端著個裝種子的小盆。

　越白找到他後仔細打量他的裝扮，讚歎點頭：“不錯嘛，有點農民的樣子。”

　許朝曦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悠閑地低頭往坑裡撒種子：“怎麽現在才回來？”

　“啊？”越白被這語氣問得一愣，有點受寵若驚，“想我啦？”

　許朝曦：“想，想你早點回來幫忙。”

　越白：“……就算我上午回來，你敢讓我幫忙嗎？”

　突然想起長勢對比明顯的兩片地，許朝曦：“……不敢不敢。”就連接下來給撒好的種子挖土填上他都不敢。

　填土用不上越白，澆水用得上。

　許朝曦支使越白去把他放在院子裡的抽水機和水管搬出來，這是他特地向鍾叔借的澆水利器。

　機器擺在溪邊調整好，開關一開便“轟轟轟”地叫起來，許朝曦隻用把著水管往地裡澆就行。

　越白先誇了下抽水機好用，跟許朝曦打聽種子的品種和情況。聽見是不便宜的引夢花和淚果，酸了：“裴哥對你真好！”

　許朝曦露出引起單身狗不適的微笑：“(*︶)”

　越白：“……”

　自覺跳過話題，他跟許朝曦說這次去青雲鎮的經歷。

　越白去青雲鎮的當天就找到了爺爺奶奶，還是住在附近的熱心鬼民聽他描述親自帶他去的。

　越爺爺越奶奶喝下孟婆湯已然不記得他了，但越白找過去後兩鬼卻沒有過於驚訝，而是恍然了一下說：“你就是我們孫子啊！”

　要不怎麽說人老成精呢？

　原來越爺爺越奶奶喝孟婆湯前想辦法將記得的事情記在了紙上，紙張一式兩份，兩鬼隨身攜帶。哪怕喝完湯後不記得，看見紙上的內容該知道的也都能知道。

　後來兩位老鬼問起越白的父母，越白如實回答，兩鬼也是遺憾片刻便放下了。

　“那你以後打算怎麽辦？是搬過去跟二老住還是將他們接過來？”許朝曦問。

　越白表示二老在那邊已經安定下來了，不願意離開，他也不準備過去，反正當鬼身強體壯，他也不用擔心二老無鬼看顧身體出問題。

　而且爺奶混得比他還好，在地府開辦的養殖場工作。那些陽世被屠宰的雞鴨到了冥界直接被送去養殖場，兩位老鬼就負責養這個。

　許朝曦：“這樣也行，都在忘川城，你過去看他們也方便。”

　“我原本是要多住兩天的，”主要是二老熱情邀請他住下，突然多了個親孫子能不高興嗎，“但是面試收到回復了，讓我明天去上班。”

　越白矜持說完，等著小夥伴誇獎。

　許朝曦也沒讓他失望，“啪啪啪”鼓掌恭喜他。

　“小場面，小場面，”越白忍住笑容，手掌下壓做了個淡定的手勢，“等我工作穩定下來請你去娛樂區玩。”

　‘造夢’娛樂區負責制定夢境和入夢。

　許朝曦：“好啊。”

　這個話題告一段落，過了會兒越白提起：“我回來的時候遇見了韓大伯，他邀請我們後天晚上去吃飯給他暖房。”

　許朝曦驚訝：“韓大伯房子修好了？”地府工程隊是學速建的吧，速度這麽快，他都沒注意。

　越白：“都請我們吃飯了，應該是修好了吧。對了，幫你問過了，歡迎攜帶家屬。”

　許朝曦笑：“好，我問問那天哥哥有沒有空。”

　有抽水機幫忙，許朝曦很快澆完了5塊地，早前種的5塊也澆了點。翠綠的菜苗被水珠打得搖頭晃腦，生機勃勃。

　忙完他先去溪邊衝了衝腳，把腳上的泥洗乾淨，之後收拾好東西跟越白一起把抽水機還給鍾叔。

　暖房要送禮，雖然韓大伯沒提，不過禮多鬼不怪，多多少少是心意。

　許朝曦沒想好要送什麽，回去翻手機時看見神荼的好友帳號，心裡一動：【大哥，幫鬼暖房送禮有什麽建議？】

　途途子經常送快遞，肯定有經驗。

　過了會收到回復。

　【途途子：……別叫大哥。】輩分不對！

　許朝曦從善如流：【途途子有什麽建議？】

　【途途子：暖房就是搬新家吧？搬新家送桃木擺件啊，辟邪！】

　擺渡城裡神荼翹著二郎腿打字。

　不就是搬新家麽，流程他熟，他和鬱壘是陽世人們口中最早的門神，以前那些人可喜歡把桃木牌掛門口了。

　不過後來就沒什麽人掛桃木牌了，改貼春聯。

　【途途子：桃木擺件要嗎？】

　山上那棵桃樹越長越大，反正也是佔地方。

　雖說給鬼送桃木擺件好像有什麽不對，但許朝曦還是：【要！感謝途途子大哥！】

　【途途子：……別叫大哥，明天給你送到】

　發完最後一條消息後收起手機，神荼得意地晃了晃二郎腿，下意識抬頭想向上方的帝君炫耀一下：

　剛剛你家情弟弟找我！

　看見空蕩蕩的座位才想起：帝君有兩天沒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重逢那裡哥哥反應有點冷漠，準備修一下文，如果看到和前文不符的地方就是修過

　科普：

　論衡．訂鬼》引《山海經》：“滄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裡，其枝間東北曰鬼門，萬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鬱壘，主閱領萬鬼。惡害之鬼，執以葦索而以食虎。於是黃帝乃作禮以時驅之，立大桃人，門戶畫神荼 鬱壘與虎，懸葦索以禦凶魅。”後遂以之為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