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古村迷霧28

　即使在黑暗中，齊思元看不見肖莫航此時的表情，但他卻能夠感覺到，此刻肖莫航的內心必然是複雜且難受著的。

　於是他摸索了一會，找到了肖莫航已經冰涼的手，然後重重地握住了。可是說話的聲音卻是很輕：“沒有關係，你不是綁定了我嗎？至少以後的每一場遊戲，我們都有熟悉的人互相陪伴著。”他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情感促使著肖莫航做出了這樣的兌換，但是能夠回報的，也只能是相互的扶持和陪伴而已。

　感受著從齊思元的手心裡傳來的溫度，肖莫航的眼眶微酸。十年，整整十年的時間，他待在這個遊戲裡，待在一個俯視著一眾玩家的位置上，俯視著遊戲玩家們的世間百態，看盡人性。

　他在這個位置上變得強大，內心變得冷漠而堅硬，卻一直一直孤獨著。也好在，原本已經堅硬的內心深處一直有一塊柔軟而不敢碰觸的地方。

　如今，他心裡的那塊柔軟就在他的身邊，握著他的手，傳遞著他的溫度，然後說“沒關係，以後會一直互相陪伴著”……

　十年以來，從未有過的感覺……

　肖莫航深深吸氣調整著自己的呼吸，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讓自己的眼睛裡落下淚來，因為從今往後不管在什麼地方，他必須都要是最堅忍的那一個人。

　“不說題外話了，回歸正題。”肖莫航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強行把話題帶回了正軌：“正是因為這樣，所以遊戲裡出現監管者的頻率實在是不高的。即使有，哪能連著兩次遊戲都讓你碰見。所以，我倒是不覺得白庚會是監管者。”

　“那麼，除了監管者之外，還有什麼人能夠攜帶外面的物品進入遊戲？”齊思元問道，他握著肖莫航的手，並沒有因為話題的回歸而鬆開。

　“其實是有的。在高階遊戲之後，部分遊戲會產出一些任務物品。比如，你和方之俞戴的可以組隊的六芒星手繩，就屬於特殊任務物品。這種物品一般在第五六次的遊戲難度裡隨機出現，概率不高，但是在十次以後的遊戲裡，掉落這種任務物品的概率就比較高了。”

　“同理，系統偶爾也會掉落類似空間戒指一樣的東西。這類東西的空間其實並不大，最小的不到一立方米，最大的大概三立方米。假如你將現實世界的物品存放在裡面，將會被系統視為遊戲物品，從而可以攜帶進入遊戲。但它們基本存在於十次以後的遊戲裡。第十場遊戲過後，遊戲的難度會有一個質變。正是因為如此，十場遊戲的遊戲玩家出現在前十場遊戲難度的場景概率基本為零。”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系統的商店兌換。我曾經說過，在這個系統裡，沒有什麼是不可以兌換的。活過三場遊戲後，系統就會開啟系統商店了。倒時候——”肖莫航用空著的那只手敲了敲口袋裡的手機道：“這個手機會出現一個系統商店。可以使用獎勵的積分來兌換一些東西。其實，這才是系統給予積分的真正用途。”

　“只不過……”肖莫航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過後才繼續說道：“這種高階任務物品，通常需要極其大量的積分……”

　積分獲得的途徑有很多，完成任務可以獲得。但有時候還有一種獲得積分的捷徑，比如，像在平津高中的那場遊戲裡，只要大面積地殺人，就可以獲得高額的積分……

　畢竟，這是一個恐怖遊戲！

　這些話他沒有說出來，這樣的事情，勢必造成齊思元的心理負擔。但是，即使肖莫航沒有說，齊思元也能夠隱約地猜測到，肖莫航沒有說完的話是什麼了。

　“其實，只要他不是監管者，那就還好。”齊思元說，監管者對局面的操控能力太強了，到時候主動權都不在玩家手上。如果只是高階玩家的話，無非是大家憑本事努力活下來，比起監管者的全盤操縱，還是好很多的。

　“你也別太放心老玩家。思元，在第十場遊戲之前，每一個玩家都會有一個屬於個人的遊戲關卡，在那一關裡，誰都沒有同伴，而且只能夠活一個人。即便是我，在那一場遊戲中也不能夠陪伴你了，這是系統的鐵則。所以思元，你還需要多培養一些對其他玩家的戒心，特別是經歷過許多場遊戲的老玩家。”肖莫航輕聲叮囑道。

　雖然齊思元很聰明，但對於這個遊戲的理解遠不如肖莫航來得深刻。在這十年裡，他看盡了人性百態，有時候人類展現出來的殘酷、無恥和惡，是你一輩子都想像不到的。

　肖莫航也不願意把那些醜陋的東西說給齊思元聽，這麼明媚的一個人，為什麼非要用那樣的東西去污染他的視聽？自己不顧一切來到他的身邊，不就是為了在這個污濁可怕的世界裡，保護著齊思元的初心嗎？

　肖莫航的告誡，齊思元是聽進去的。他的人生到目前為止其實一直都在學習，小的時候學習怎麼做一個正常點的孩子，長大了學習怎麼融入那個社會，現在，需要學習完全脫離了原來世界的、屬於這個恐怖世界的特殊生存法則。

　他要學習，在努力保持本我的情況下，去適應新世界的規則。

　“我知道，我會注意。你不要擔心，我絕對不會做超出自己能力範圍之內的事情。”齊思元幾乎是保證著說，他總覺得今晚的肖莫航內心似乎有了一絲脆弱，所以他努力保證著，不想讓對方過於擔憂。

　“你也不用太忌憚監管者。我說過了，監管者就是一個gm的職能，非特殊情況不會干預遊戲。當然也有一些性格惡劣的，但即便就是像董非那樣操縱一些規則，不會親自出現的。還有，即便是監管者之間也是有級別高低之分的。”見齊思元鄭重其事地做出保證，肖莫航確實心寬了不少，齊思元是極其聰明的人，凡事並不需要時時刻刻耳提面命，他既然記住了，便會做到。因此，肖莫航繼續著未說完的話題。

　“監管者之間本不存在從屬關係，等級區分出來的，是屬於監管者不同的能力、許可權、管理的場景，還有在場景中對系統規則的可控和修改程度。”

　“關於這些分類和細則，我已經不記得了。這一部分，就是系統從我身上剝奪走的記憶。目前我跟你說的，基本就是，我還記得的，關於監管者的全部了。”

　齊思元點了點頭：“沒有關係，知道這些就很好了。我得到資訊已經比別人多很多了。其實，直到白庚把棒棒糖拿出來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肖莫航笑了笑，此時他也知道，齊思元說的“犯下的錯誤”是什麼了。

　“未必是錯誤。”肖莫航說：“白庚是監管者的可能性不大。最有可能的是，他是高階完家，或者是在某一次遊戲中獲得大量積分的玩家。你把巧克力拿出來，反而會讓他有所忌憚，不敢輕舉妄動。”

　是的，巧克力。

　事實證明，人在疲憊和精神過分集中的情況下，是最容易露出破綻的。齊思元也並不例外，他的言行也並不是滴水不漏的。晚飯那時，他的全副身心都在古村本身的種種謎團之上，又疲憊了一整天粒米未進的，把巧克力拿出來的時候想法十分單純，僅僅是想要補充體力而已。

　直到白庚塞給他棒棒糖，他便知道自己犯錯了。當他把巧克力拿出來的時候，他對白庚有著什麼樣的猜忌，別人便也同樣會對他有什麼樣的猜忌！

　就像齊思元對監管者的忌憚一樣，別人也同樣會對他或者他的小團體產生忌憚。並不是人人都是齊思元，有一些人，為了消除心裡的恐懼和具有威脅的存在，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齊思元因為一個巧克力的舉動，將自己團隊的三個人放在了一個畢竟危險的位置上。

　“只希望別人真的不敢輕舉妄動才好。”齊思元歎息著，懊悔和自責是最沒用的情緒，他會想辦法來消除這件事情可能產生的不良後果，這才是他的作風。“肖莫航，我有一種預感。從明天開始，我們這些玩家再也無法像今天這樣平和了。”

　肖莫航苦笑了一下：“你的預感有些可怕。不過，話說回來，你的感知如果畢竟靈敏的話，遊戲結束的時候，你不妨用獎勵強化一下感知類的能力。總歸沒有壞處。”

　“好。”齊思元毫不猶豫地接受了肖莫航的建議。

　這得需要有多麼強大的自信，才能夠讓這兩個人在遊戲還沒有完全明朗的時候，就討論遊戲結束以後的事情啊！

　“今天的任務，還是沒有發佈啊！”齊思元點亮了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離淩晨越來越近，但手機的頁面始終停在隱藏任務結束後的獎勵頁面上，沒有翻頁。

　沒有任務結束的公告，沒有新一輪任務的發佈，甚至沒有玩家的死亡通告，這一次的系統，奇怪得很。

　“隨它吧。”肖莫航歎道：“走一步看一步。我關於遊戲細則的記憶都被系統抹除了。也不知道眼下的情形到底算不算正常。兵來將擋咯。”他的心，還算是寬的。

　“思元，你先休息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你養足了精神，才不容易犯錯。我和方之俞都指望著你呢。”肖莫航可以說是很瞭解齊思元的性子了，普通的勸說他可能聽不進去，一定依然是滿腦子的心思。但是，當你把信任和責任放到他肩膀上的時候，他就會做出最有利於團體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