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誤會

　　電話聲音響起的時候，剛好是四點鐘，距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艾文眼睛一掃，就知道是誰的電話了。艾文沒有去接，而是任由那電話響著。每一次和科瑞恩說話，艾文都有一種很累的感覺。尤其在知道昨天萊恩見到科瑞恩之後，艾文更有一種排斥感。他害怕科瑞恩知道萊恩的存在，更害怕科瑞恩會搶走萊恩。

　　「親愛的，怎麼不接電話？」愛麗絲搬來了艾文的辦公室，剛好坐在他旁邊，聽見電話聲響個不停，有點好奇道。

　　「對方也許是因為手機故障。」艾文道。

　　這個答案十分奇怪，愛麗絲聳了聳肩便沒有再問起。連續五六次之後，電話終於沒有再響起。五分鐘後，科林急匆匆地衝進了辦公室，手中小心地捧著一個手機，如捧著一顆珍寶。

　　「艾文你的手機呢？科瑞恩將軍給你打電話你怎麼不接？」科林笑著責怪道，然後將手機遞到了艾文的面前。

　　艾文面無表情地看了科林一眼，卻沒有去接。

　　科林的面子有些掛不住了：「艾文，科瑞恩將軍正等著呢！」

　　艾文終於接過了手機，科林鬆了一口氣。艾文拿著手機出了辦公室，走到了走廊的盡頭。寒風吹過走廊，艾文突然覺得有些冷。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科瑞恩帶著質問的語氣問道。

　　「沒有聽到。」艾文眼也不眨道。

　　科瑞恩的語氣好了一些：「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三日，後天就是聖誕節了。」

　　「哦。」科瑞恩居然閒到要提醒他日期了嗎？

　　科瑞恩的語氣突然深沉了一些：「艾文，你沒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艾文認真地想了想：「沒有。」

　　電話那邊突然安靜了下來，若不是提示還在，他幾乎以為科瑞恩掛了電話。

　　「我在學校門口，你現在出來。」科瑞恩直接道。

　　「我還沒有下班。」艾文道。

　　「十分鐘後，學校門口見。」科瑞恩直接道，「我有事跟你商議。再見。」

　　「……」

　　艾文看著那手機半晌。有事商議？他們之間又能有什麼事呢？如今唯一的聯繫便是……萊恩了。

　　艾文的臉色猛地變了，難道科瑞恩知道萊恩的事？艾文是個小心謹慎的人，所以在萊恩出生的那一刻，他便擔憂有一天格里斯家族會擔心萊恩的存在，一切都小心翼翼地掩飾著。唯一的變故是科瑞恩見了萊恩。艾文不知道這個變故會不會引起難以預料的後果。

　　如果是他最害怕的那個……

　　艾文幾乎是衝進了辦公室，拿了包便往下走去。跑到半路上，艾文突然停了下來，努力鎮靜下來，當見面的時候，艾文已經恢復了平常的模樣。

　　科瑞恩修長的身體靠在車子上，頭上戴著一頂帽子，幾乎擋住了半邊臉，只露出一個英俊的側臉。

　　科瑞恩手中夾著一根菸，目光有些飄散。艾文走近的時候，科瑞恩的目光突然集中在他的身上。科瑞恩的目光幽深到銳利，看得艾文很不舒服。

　　「商議什麼？」艾文直接問道。

　　科瑞恩打開了車後座的門：「上去。」

　　艾文審視地看了科瑞恩兩眼，然後坐上了車。

　　一路上，科瑞恩都沒有說話。艾文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眼睛看向窗外。

　　「我昨天見到兩個小傢伙，很可愛。」科瑞恩突然道。

　　艾文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了些，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死死盯著窗外的風景，聲音緊張到沙啞：「我記得你以前不喜歡孩子。」

　　得到艾文的回覆，科瑞恩的心情突然愉悅了起來：「我以前並不理解你為何想要一個孩子，但是現在，我突然有了感悟。」

　　「那兩個孩子……你還瞭解什麼？」

　　「金發藍眼，長得和我居然有些像。」科瑞恩想了想道。因為一些原因，他是極其討厭孩子的。但是現在他在想，如果有一個孩子，也是挺好的。可惜……科瑞恩的臉色有些陰沉。

　　那種緊張的情緒幾乎讓艾文崩潰，艾文終於忍不住問道：「科瑞恩，你到底想說什麼？那兩個孩子……」

　　艾文的語氣並不好，科瑞恩的臉色也冷了下去：「閒聊也不可以嗎？」

　　艾文深吸了一口氣：「那你為何總提孩子的事？」

　　他明明在找話題和艾文聊天，只是沒想到艾文的反應會是這樣的。科瑞恩壓下怒氣：「我以為你喜歡孩子。」在其他人面前，科瑞恩一直是個紳士，但是面對艾文，總是會有意外……

　　科瑞恩的答覆讓艾文終於安下心來，看來科瑞恩並不知道萊恩的身份。這對於艾文就是一個好消息。

　　艾文沒有再說話，因為沉默才是明確的選擇。五年前，科瑞恩很少和他說話；五年後，兩個人幾乎聊不到一塊。如果再說下去，他們極有可能吵起來。艾文低下頭給達尼爾發了短信，讓他去接萊恩和埃達，而他，今天怕是不能一起去看電影了。

　　車子最終停在一家餐廳前。

　　這是一家情侶餐廳，裡面裝扮的十分漂亮，許多情侶在用餐，空氣中似乎都瀰漫著一層粉紅的氣息。科瑞恩頭上戴著帽子，幾乎擋住了半邊臉。一身黑色西裝的科瑞恩很容易被認出來，科瑞恩終於學會了低調。艾文也鬆了一口氣，他不會因為科瑞恩的關係連帶上了新聞。

　　只是他們倆一進去還是引來了許多人的目光，許多曖昧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掃著，看得艾文有些不舒服。從前的艾文不是沒有幻想過和科瑞恩一起出入情侶餐廳，愛情面前，人都是會變得極端的。那時的艾文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他和科瑞恩的關係，不惜成為一個小丑。但是科瑞恩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所以後來，幾乎沒有幾個人認得出他。

　　當然，這也為他後來的生活減少了許多麻煩。

　　剛走進大廳的時候，科瑞恩的目光一直落在大廳中央。艾文隨著他的目光看去，中間是一排上面開著的玻璃櫃，裡面擺滿了蛋糕，各種各樣的形狀，精緻到漂亮。艾文對蛋糕的藝術頗有研究，也不得不承認這店裡的蛋糕師手藝很好。

　　「味道看起來不錯。」科瑞恩道。

　　艾文沒有說話。

　　「艾文，你覺得呢？」

　　「不錯。」艾文有些敷衍道。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三日。」科瑞恩繼續道。

　　「……我知道。」

　　科瑞恩站了片刻，見艾文一直在他身邊站著沒有任何表示，臉上突然有些失望。科瑞恩沒有說話，而是往裡走去。

　　科瑞恩預約的位置很好，轉角後的靠窗處，獨自擺著一張桌子，四周都沒有人，十分安靜。

　　兩人坐了下來。

　　「科瑞恩，有話直說吧。」這樣的氣氛壓的他透不過氣。

　　「艾文，我想聊聊我們之間的事，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談談。」科瑞恩道。

　　「我以為我們之間已經談的夠多了。那五年我們說的話都沒有幾次見面多。」艾文有些不耐道。他快忍受不了了。

　　「艾文，為什麼你和我說話總要帶著刺？因為害怕受傷，所以帶著刺？」科瑞恩面無表情道。

　　艾文突然笑了：「科瑞恩，我沒想到我們之間居然會變成這樣。」

　　「艾文，在你離開後，我經常夢見你。」科瑞恩道。

　　艾文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他以為他們的離婚，對於科瑞恩來說是一種解脫。科瑞恩居然會夢見他，如果五年前聽到這話，他肯定會開心地跳起來。但是現在……

　　「那又如何？」艾文問道。

　　科瑞恩突然站了起來，雙手撐著桌子，彎腰靠近了艾文，湛藍的雙眼緊緊盯著艾文。兩人的距離在一瞬間變得極近，艾文下意識地想要後退。

　　「艾文，我知道一種心理暗示的方法，一個人，每天都暗示自己一些東西，到了後來，他會覺得那是真的，但是實際是一種自欺欺人的方法。艾文，我剛剛看到了你的真實想法。」科瑞恩眯著眼睛道。

　　艾文停止了躲閃，目光直直地看著科瑞恩，在那一刻，誰都沒有示弱。這是一場感情的搏鬥，誰都不會認輸。科瑞恩始終不想承認艾文忘記了他，而艾文則想證明自己不愛科瑞恩了。

　　服務生的到來打斷了兩人的較勁，科瑞恩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服務生走後，科瑞恩脫下了帽子。

　　「科瑞恩，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麼意思？我記得五年前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就說過，我祝你和哈利幸福，而我也有自己尋找幸福的權利。我放下這段感情，對我自己來說是好事，對你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科瑞恩，你這樣做，恕我無禮揣測，難道是因為你習慣了我愛你，所以現在我放下了，你覺得不習慣？」

　　「艾文，你不要自作聰明，你連自己都不瞭解。」科瑞恩的臉色有些冷。

　　「你在誰面前都是個紳士，你會去關注一個陌生人，你會去考慮陌生人的感受，而在我面前，霸道、專制、無情，甚至可以發瘋。科瑞恩，你是不是懷念這種感覺，所以現在總是找我？」艾文有些口不擇言。

　　「艾文，你在掩飾。」科瑞恩面無表情道。

　　艾文快瘋了。

　　「艾文，我不想同你爭辯這些，我們來一些更實質性的東西。」科瑞恩打斷了艾文的話，從包中取出一份協議，遞給了艾文。

　　「金錢，夢想，甚至是……」科瑞恩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示意艾文去看協議。

　　艾文並非沒有自己的打算，他是個有規劃的人，在很多年前，他已經規劃好自己的人生。因為萊恩生病，所以他現在必須選擇一份金錢和時間上都有優勢的工作，一邊維持生活，一邊可以陪著萊恩。等萊恩的病好了之後，他會繼續進入學校學習，然後完成自己的夢想。而這一切，他都不需要科瑞恩的幫助。科瑞恩的幫助，就像一種憐憫，一種侮辱。艾文擁有自己的自尊與驕傲，所以他不會選擇接受。

　　艾文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協議上，在艾文和科瑞恩之間，這種紙質版的協議一共出現三次。第一次是他們結婚的時候，第二次是他們離婚的時候，而這第三次，艾文根本不想再看一眼。

　　「這對你有好處，你所有失去的，都將從這份協議上得到。」科瑞恩道，將協議放到了艾文的面前。

　　艾文直接將那份協議撕了。在科瑞恩幾乎要殺人的目光中，那份協議化成了一堆紙屑，落滿了一地，艾文轉身離去。

　　科瑞恩如同一座雕塑坐在那處，面色冷地可怕。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科瑞恩不知道他坐了多久。

　　「先生，您的蛋糕。」服務生小心翼翼道。

　　科瑞恩回神，看著放在自己面前的蛋糕，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

　　八點鐘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雪，天也變得更加冷了。奧斯城更靠近熱帶，所以很少下雪。科瑞恩戴上帽子，走了出來，商店的燈光將櫥櫃映得很亮，許多小孩趴在櫥櫃前，往裡張望著。

　　科瑞恩壓低了帽子，冷風被擋在了外面，他感覺暖和些，往那櫥櫃走去。

　　「埃達，你最喜歡的機甲模型！」

　　稚嫩而興奮的聲音吸引了科瑞恩，科瑞恩轉頭看去，就見一個全身包裹地像一個白團一樣的小傢伙趴在櫥櫃前，伸出小手戳著櫥櫃道。那種壓抑地幾乎發瘋的心情，在見到小傢伙的時候，突然好了一些。科瑞恩遠遠地看著，將小傢伙的一舉一動都看進了眼中。他從來沒有這樣喜歡過一個小孩子，喜歡到幾乎想捧在手心。那是一種極其奇妙的感覺。

　　「萊恩？」科瑞恩叫道。

　　小傢伙疑惑地轉過了腦袋，小臉紅彤彤的，見了科瑞恩，露出一個燦爛的笑：「科瑞恩叔叔！」

　　「萊恩，你怎麼在這裡？」科瑞恩好奇地問道，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會獨自一人呆在這裡呢？

　　「剛剛在那裡看了電影！」萊恩指著對面的電影院道，「我在等人！」

　　黑黑壯壯地小傢伙跑了過來，驚喜地叫了一聲『科瑞恩叔叔』後，也趴到了萊恩的身邊，「我喜歡這個樣子的。」

　　見埃達指的機甲戰士模型，萊恩的眼睛更加亮了：「那我明天叫爸爸買這個，以後我們就可以一起玩了。」

　　店員走了過來，將萊恩和埃達緊緊盯著的那個模型拿走了，然後收進了袋子裡，遞給了客人。

　　「埃達，你喜歡的模型沒了……」萊恩失望道。

　　埃達摸了摸萊恩的小腦袋：「等我賺了錢，買個真正的機甲給你。」

　　萊恩瞪圓了眼睛：「我賺錢，買給你！」

　　那個袋子突然遞到了他們面前，兩個小傢伙抬起頭，就看到了閃著金光的科瑞恩。

　　「送給你們的。」科瑞恩笑著道。

　　萊恩小手絞了好久，卻沒有去拿。

　　科瑞恩看向埃達：「這是你爸爸讓我送給你和你的小朋友的聖誕禮物。」

　　埃達眼睛一亮，接過了科瑞恩手中的禮物，露出大虎牙道：「謝謝科瑞恩叔叔！」

　　「謝謝叔叔！」萊恩歪著腦袋道。

　　科瑞恩伸手摸了摸萊恩的小腦袋，萊恩乖巧地任由他摸著。

　　「萊恩，埃達。」

　　萊恩突然朝著一個地方跑了過去，科瑞恩轉身，就見萊恩直直朝著一個人跑了過去，那人手中提著熱飲，彎下腰，萊恩抱住了那人的脖子，直接掛在了那個人的身上，說不出的親密。

　　科瑞恩突然有種嫉妒的感覺，在那個男人走出來，臉爆露在燈光下的時候，科瑞恩的臉色突然難看起來。他認出了達尼爾，在醫院裡和艾文極其親密的那個男人。

　　科瑞恩雖然帶著帽子，但是從那高大的身材和露出的下半邊的臉，還是可以看出來的。達尼爾也認出來了，同時感覺到了科瑞恩的敵意，眼中的光也冷了下去。

　　達尼爾一隻手抱著萊恩，然後將熱飲遞給了埃達。

　　「寶寶乖嗎？」達尼爾問道。

　　「和狼寶寶一樣乖乖噠！」萊恩拍著胸脯道。

　　「那我們快回去吧，不然爸爸會想你的。」達尼爾儘量調整了自己的聲音，溫柔到極點道。

　　萊恩趴在達尼爾的肩膀上，朝著科瑞恩揮手再見，科瑞恩面上的表情十分陰沉，看著達尼爾帶著兩個小傢伙離去。金發藍眼，該死的達尼爾也是金發藍眼！

　　和達尼爾沾上關係的小傢伙？還是達尼爾的孩子？科瑞恩幾乎帶著賭氣地想著，兩個小傢伙似乎沒那麼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