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最終，周濟還是跟衛奚出去吃飯。

　　周濟垂眸認真看著菜單，修長的手指不時翻動著餐單。衛奚用菜單遮住自己的大半張臉，時不時偷瞄他一眼。衛奚不是不心虛的，剛才在周濟的辦公室，爲了讓他跟自己去吃飯，她軟磨硬泡到自己都鄙視自己。等周濟點好餐，把菜單交給侍者的時候，衛奚迅速收回眼神，把菜單遞給侍者，「我也來份蒜茸黑椒牛扒。」說完話，衝周濟笑笑。

　　周濟無視她燦爛的笑容，垂眸拿起杯子喝水。

　　侍者一離開，他們之間立刻就陷入了沉默，而周濟靜靜喝水，幷不試圖打破沉默。

　　西餐廳幷不比中餐廳，裡面的人說話均是輕聲細語，加上有悠揚的鋼琴聲，更加顯得她們這桌的沉默。這樣的氣氛真奇怪，衛奚時不時看一眼周濟。

　　「呃……你今天很忙哦。」衛奚忍不住了，試圖著打破沉默。也許是他工作了一天太累，又或者是他從來都話不多，既然他不開口那麽她來好了，衛奚爲自己主動打破沉默找出諸多理由。周濟不語，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好吧，衛奚也知道自己的這句話很白痴，自己明明就看到他今天有多忙。

　　「衛小姐，你是做什麼的？」周濟突然開口。

　　什麼情況？周濟居然會想要瞭解她了？衛奚表示受寵若驚。

　　「呃，我從事法律方面的工作。」之前她是無業游民，但從今天開始她也是有工作的人了。感謝老媽，不然她今天估計要丟臉了。

　　周濟點點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對面的衛奚，「那麽你大概經常被老闆駡吧。」

　　納尼？赤裸裸的看不起她啊，這種時候即使對他心懷不軌，也堅决不能忍氣吞聲了，衛奚微慍，「你憑什麽這麽說！」

　　「經常曠工，老闆還不駡你，你老闆的脾氣真好。」周濟無視她的慍怒，語氣平緩地說。

　　「你又怎麼知道我經常曠工？！」雖然她還沒有上班，但是她可以肯定上班後自己是絕對不會經常曠工的。他沒有經過調查就亂下結論簡直是對她人格的侮辱，要不是現在還對他心懷不軌，衛奚真想伸手過去掐死他。

　　「你沒曠工的話，爲什麽經常在上班時間出來找我？」周濟眸子沉靜，說話的語氣不疾不徐，可是拋出的反問却是該死地尖銳。

　　衛奚一時間無語，她貌似真的是常常在上班時間去找他。頓了頓，底氣不足地狡辯道︰「我們公司最近不太忙不可以啊。」

　　聞言，周濟嗤笑了一聲，大概沒想到衛奚辯論實力這麽差，幾句話就敗下陣去了，調侃她道︰「能讓員工這麽閒的公司，估計離破産也不遠了。」

　　衛奚氣結，這個死周濟，嘴巴真壞！

　　衛奚喝了口水，默默告戒自己沉住氣，別被這傢伙看扁了，平息了自己的激動後，她笑道︰「這個不勞你操心，我們公司好著呢。」

　　「嗯，既然公司好得很，那麽估計就是你離炒魷魚不遠了。」周濟挑眉，淡淡地說。

　　什麼破醫生！居然這麼打擊人。開玩笑就算了，可是他神情那麽認真，衛奚瞪了他一眼，「你錯了，大錯特錯，我是公司最重用的人。」

　　周濟不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是麽？」

　　衛奚哼了一聲，「是！」

　　周濟挑眉，語氣很淡，「老實說，我不信。一般公司骨幹是不可能如你這麽閒的，閒得沒事喜歡到醫院亂晃悠。」

　　侮辱啊，赤裸裸的侮辱，「你以爲我喜歡你們那個破醫院啊，我不就是惦記著請你吃頓飯麽，否則我會去？」說完話，衛奚爲了表示自己去他工作的醫院有多麽無奈多麽不情願，還誇張地笑了兩聲。

　　「這麽說，請我吃了這頓飯你不會再去醫院了？」周濟俯身，嘴角嘲弄地看著衛奚。

　　衛奚冷笑，「廢話！」

　　得到滿意地答案，周濟點點頭，「嗯，我相信你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

　　事已至此，遲鈍如衛奚也知道自己上了周濟的當了。

　　真是卑鄙啊！衛奚喪氣地看了眼愜意看著窗外的周濟，恨恨地遷怒餐廳，「什麽破餐廳，這麽久了點的東西還不來！」

　　用餐中途趙靜雲打了電話過來，得知衛奚正請人吃飯，隱約聽到餐廳悠揚的鋼琴聲，了然地笑笑，囑咐衛奚不用早點回去，她還想在g市好好逛逛就挂了電話。衛奚很想對電話裡笑的老媽說，不是那樣的，可是又忽然發現事實明明就是她想跟周濟在一起。衛奚的情緒瞬間低落下去，潜意識與行動不一致說明瞭什麽，她比誰都更清楚，她不過是想找個人來替代心裡的那個人罷了。

　　吃了東西出來，衛奚跟在周濟身後，周濟不想說話，衛奚也不再沒話找話，吃飯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沒話找話有多麽蠢，於是一前一後的兩個人保持著詭异的安靜。夏天的傍晚那麽燥熱，衛奚的脖頸一片粘膩，都是齊肩卷髮弄的，她不耐地伸手去撥弄頸後的頭髮。

　　「我要去醫院取車，你跟著我幹嘛？」周濟突然轉身，她已經快錯過公交車站了，她在整天都在想什麽！

　　衛奚沒想到他會突然轉身，差點就撞上他。定了定神，衛奚笑嘻嘻道︰「很明顯不是嗎，我請你吃飯，你就得送我回家，禮尚往來嘛。」

　　他就知道！

　　這個衛奚真的是個難纏至極的人！

　　「我等下有事，沒空送你回去。」

　　「那我跟你一起去醫院，你辦完事再送我回家。」橫竪在他眼裡自己都是個厚臉皮的人了，也不差這一回了，衛奚豁出去了。

　　周濟發誓他活了將近28年，從未遇見過像衛奚這麼奇葩的女孩子，她都不知道委婉地拒絕為何物嗎？是他的思想太保守了，還是這位衛小姐的思想太前衛了？

　　「這樣吧，衛小姐，你告訴我，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他們站在風景尚好的人行道，兩旁綠樹成蔭花團錦簇，離他們不遠的噴水池正噴出形狀完美的水花。微風從周濟身後徐徐吹來，他腦後向來服帖的短髮不斷往前面跑，藍色竪條紋的襯衫被風一吹完美地勾勒了周濟姣好的身材。衛奚迎風而立，看著周濟，微微眯了眯眼睛，周濟多好，要才有才，要貌有貌，這麽優秀的男人就出現在她面前了，她憑什麽不心動，她憑什麽不追逐？沒錯，就是他了。衛奚理了理跑到臉頰的頭髮，在周濟快沒了耐心地時候鄭重地說，「既然你問了，那麽我就實話告訴你吧，我愛上你了，我要追求你。」

　　衛奚的話於周濟而言不啻於五雷轟頂，這個世界當真是瘋了，現在的女人都是這麼直接的嗎？周濟無比後悔自己剛才問那個問題，什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脚，這個就是了。

　　「對不起，衛小姐，我們不可能。」周濟緩過神來，語氣頗爲無奈。

　　衛奚可愛地偏頭笑笑，「要你現在就接受我可能還是有點難度，畢竟你那麼優秀，追過你的女人估計也是不計其數。可是我是誰啊，我是衛奚，我想要追一個人就一定追得到，你會是我的男朋友的，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衛奚的一席話讓周濟嘴角抽蓄，從來沒見過這麽狂妄的人，而且還是一個女人。周濟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追在自己身後快兩個月的女孩子，她憑什麼這麼篤定？難道自己不經意間透露了讓她誤會的情愫？

　　當他看到衛奚耳朵上的那一對閃亮的耳墜時，一切都已經了然，當初科室的護士們聚在一起討論過一本雜志上的奢侈品，衛奚耳朵上那一對耳墜可不就是那本雜志上的首推款麽。原來不過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大小姐！大概在她的世界裡從來都沒有體會過什麽叫失敗吧，也從來沒有深刻地理解過什麽叫拒絕吧。周濟看衛奚的眼神裡面已經隱隱有了蔑視的味道，如果說之前對她的糾纏他還理智地克制著脾氣，那麽此刻，她向自己的表白簡直讓他覺得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忍耐，因爲家底殷實她就可以這麽肆無忌憚嗎？

　　「衛小姐，我想你弄錯了，我要是會喜歡一個人，那個人也絕對不會是你。」周濟蹙眉看了看衛奚，又嘲弄地說，「你的家人沒有告訴過你，作爲一個女孩子應該有最起碼的矜持嗎？」說完話，周濟轉身就走，仿佛多留一刻都是對他的侮辱。

　　即使再知道周濟性子冷淡，衛奚還是不能理解周濟此刻對自己的鄙視，爲什麽？就因爲自己那些氣勢稍足了點的表白宣言？可是表白不就需要放狠話嗎，否則自己底氣都不足了，還怎麽把對方拿下呢？

　　看著周濟漸行漸遠的背影，衛奚立在風裡有些鬱悶地跺脚，死周濟，什麽臭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