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新晚上失眠了， 唐宙在他懷裡呼吸淺淺，他怎麽也睡不著。
有許多事卡在心底，讓他無比的精神， 唐宙的著五年，他們本該可以的事實， 還有唐宙爸媽對他的態度……
他花了一些時間查了謝家和唐家的聯系，幾乎翻到了二十年前， 兩家人都沒有生意往來，也沒什麽關系。
然後他又關注了一下吳寧的近況，雖然氣還沒有消，但吳寧現在的處境， 他還算滿意， 吳家也因為他亂七八糟。
至於那五年。
謝時新把手機收起來，捏捏自己的眉心，心臟處又再次一陣地發麻。
月光從窗簾縫裡撒進來，沒有燈謝時新也能看清唐宙的樣子， 很長的睫毛， 白淨的臉。
謝時新一想著唐宙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默默喜歡了他五年，心裡就有許多不甘心。
他又想著， 因為自己過於混蛋， 就把唐宙丟了五年，心裡更是難受。
唐宙睡得久了，壓著他的手臂有點麻，謝時新輕輕地將他的腦袋抬起來些，從他脖子下把自己的手拿出來。
唐宙睡得很香，謝時新做完這些， 他也只是吸吸鼻子，然後又沉沉睡下。
謝時新在床上看了唐宙好一會兒，因為唐宙沒有任何反應，他自己笑了一下，但他又想，他怎麽會覺得唐宙有反應，而後又笑了一下。
悄悄從床上下來，謝時新又從那個衣櫃裡，把唐宙的那本日記本拿了出來。
日記本很厚，但其實裡面的內容不多，很快就能讀完。
幾十頁，幾乎是謝時新和唐宙這些年的所有關聯，謝時新看著看著，又看到了最後一頁。
小笨蛋即使要忘了他，還祝他一切都好。
把日記本合上，又重新放回那個格子裡，謝時新穿了件外套，過去輕輕吻了一下唐宙的額頭，拿起手機把門關上。
為了確定不會吵到唐宙，謝時新穿過客廳，再繼續去了陽台。
門拉上，外頭一陣風急急地吹了過來，謝時新把衣服穿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撥出去一個電話。
“喂。”
電話幾乎快要掛了才接起來，謝時新聽到那邊的聲音，喊了聲：“媽。”
媽媽疑惑：“什麽情況啊，你那邊現在凌晨四點吧？怎麽還沒睡？”
謝時新：“問你一些事。”
媽媽問：“重要嗎？”
謝時新：“重要。”
媽媽：“等等啊。”
媽媽大概在那個地方瘋玩，那邊熱鬧的很，謝時新等了好幾分鍾，才漸漸感覺到那邊安靜下來。
“好了，我回房間了，什麽事？”媽媽問。
謝時新：“你上次對我說，謝又澤是個混蛋，你其實話裡有話對不對？”
媽媽笑了一下，卻不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你和唐宙發展到哪個地步了？”
謝時新：“在一起了。”
媽媽長長地啊一聲：“恭喜啊，見過他家父母了嗎？”
謝時新：“沒有。”
媽媽疑惑：“是打算見嗎？”
“以後總會見的，”謝時新不想和媽媽繞圈子：“你直接說吧，我們家和他們家有什麽事。”
媽媽嘖的一聲：“這事說來挺話長的。”
謝時新：“我有時間。”
媽媽：“我沒時間啊，小姐妹們等著我跳舞呢。”
謝時新：“……媽。”
媽媽笑起來：“好好好，我說完去，”媽媽歎了聲：“主要是挺沉重的，我剛嗨完回來，你讓我說這個，我有點轉不過彎來。”
謝時新：“要不我給您放點悲傷的音樂？”
“倒是不必，”媽媽笑起來：“兒子你最近變幽默了，果然是愛情的力量。”
謝時新微微笑：“一般。”
媽媽：“從哪裡說起來呢，就從你十歲那年說起吧，那年媽媽懷孕了，你記不記得？”
謝時新皺了一下眉：“記得。”
他還記得，那個寶寶最後沒有了。
媽媽歎了聲：“媽媽懷孕期間，你爸出軌了，小三就是唐宙的叔叔，唐黎赫。”
謝時新驚道：“什麽？”
媽媽笑了聲，語氣還挺輕松：“也不是很說來話長嘛，總結起來就這麽一句。”
謝時新沉默幾秒，問媽媽：“可以詳細說一說嗎？”
媽媽又歎氣：“這事本來要爛在肚子裡了，誰知道你又和唐家兒子扯上關系。”
大概是氣氛到了，媽媽的語氣也變得沒那麽活潑：“我發現這件事的時候，你爸和唐黎赫已經在一起一段時間了，男人偷腥其實女人都能看出來的，他那段時間總是出差不回家，但明明說了出差，卻又有人跟我說，在A市看到他。”
“你媽媽當時也挺蠢的，可能是被謝又澤蠱惑了，特別愛他，發現唐黎赫之後沒有去質問他，怕他不要我，反而去找唐黎赫。”
“唐黎赫被你爸養在A市一個小山莊裡，過得那叫一個愜意，我過去的時候，他一個人坐在河邊釣魚。”
“他那時候應該是認識我的，見到我也不抬驚訝，仿佛知道我會找上門，很客氣地給我泡茶，然後問我找他什麽事。”
“我挺著一個大肚子，當場就給了他一巴掌，問他為什麽勾引別人老公，他不說話，我又再給了他一巴掌。”
媽媽說到這兒頓了一下，不知道是想緩和一下悲傷的氣氛，還是其他，突然笑起來：“是不是有點過於詳細了？”
謝時新聽得很認真：“不會。”
媽媽問：“還聽嗎？還是給你做個十字總結。”
謝時新：“聽。”
媽媽唉了聲：“兒子啊，你這是在戳媽媽的傷心往事。”
謝時新本想安慰兩句，他媽媽突然演了起來：“媽媽這麽多年，好不容易，走出來了，你又，你又……”
謝時新：“……媽。”
媽媽咳了聲：“那我繼續說。”
謝時新：“嗯。”
“我又打了他一巴掌，可能是太用力了，身子晃了一下，他還有空來扶我，跟我說小心點，小心肚子的寶寶。”
“和他真的是吵不起來，罵什麽他都不回嘴，還給我點頭，搞得好像是他受了天大的委屈，有人拿刀逼他做小三。他那個樣子，最後我就只能和他講道理，所以那天我就坐在他對面和他聊了一下午。”
“這個男人，看起來溫溫柔柔人畜無害的，誰知道他是這個樣子，給他錢不要，說要找人打他不怕，威脅不怕，毀他聲譽也不怕，他就要留在那個王八蛋身邊，給我氣的。”
“謝又澤確實長得有點東西，但真的至於嗎？”
“那天回去我想了一晚上，越想越不甘心，所以第二天我又去了。”
“你說多巧，謝又澤在。”
“我過去的時候，謝又澤從背後摟著他，兩個人一起在池邊喂金魚，我絲毫不誇張，當場吐了出來。”
“謝又澤也看見我了，還好他慌了一下，也立馬放開唐黎赫了，不然我真的很丟臉。”
“謝又澤當著唐黎赫的面跟我解釋，說他們只是朋友，叫我不要誤會，我問唐黎赫你們只是朋友嗎？唐黎赫說不是，他說他是謝又澤的情人。”
“我其實也只見了唐黎赫一面，但不知道為什麽，特別了解他，也篤定唐黎赫會那麽說。謝又澤當時慌了，一直跟我解釋，還讓我為了孩子，不要生氣，都是誤會。”
“我還沒說什麽呢，唐黎赫突然問謝又澤，說今天要他從我和唐黎赫中選一個，他會選誰？”
“謝又澤本來說的是我，但是唐黎赫問他，要是沒有我爸和謝又澤正在合作的項目呢，謝又澤你選誰，謝又澤這個狗東西竟然猶豫了。”
“你媽媽我可能就是那個時候心涼的吧，謝又澤這個人在單獨面對我的時候，真的表現的很愛我，全世界他隻把我看在眼裡，隻疼我寵我，我一開始知道有唐黎赫這個人時根本不信，真相一點一點解開，我仍舊抱著僥幸，我覺得謝又澤接近唐黎赫是有原因的。”
“有什麽原因，這個狗東西他就是誰都愛誰都要。”
“那天我把謝又澤打了一頓，可能力道沒把握住，人也有點瘋了，氣血上頭，鬧了一個下午，第二天肚子裡的寶寶沒保住。”
“我小產後沒多久，就和他離婚了，離婚過錯在他，我拿了大部分資產，不過謝又澤那時也沒多少錢，一個小商人，我也沒拿多少。”
“那時很多人說我手軟，說這樣不是便宜了那個小三，那時我真的很累，謝又澤的半點東西我都不想碰。”
“但是後來，我聽說在我們離婚後沒多久，唐黎赫就去世了，好像是什麽病，具體我不清楚，真是活該。”
“你說這個世道是不是很不公平，這麽渣的人，後來竟然一路都風生水起，你應該知道他在娶現在這個妻子之前，又娶了一個富商的女兒，那個女的直接幫他拿下A市半壁江山。”
“他倒好，自己做大了，把人家富商家弄破產，然後和他女兒離婚，現在娶個漂亮老婆，真是怎麽惡心人怎麽活。”
“還好我離婚後把你接了過來，讓你外公帶你，不然讓你在他身邊長大，指不定你也多惡心呢。”
即使已經這麽輕描淡寫，媽媽對謝又澤的恨意謝時新都還能聽出來。
“不過我還是得誇你兩句，外公這個公司你做的真的很好，當初外公差點都賤賣了，你竟然敢接手，現在還能搞這麽大。”
謝時新無奈：“媽你這話題轉得有點快。”
媽媽：“輕松點，不要一聊到過去就難過，過去已經過去了，聊了又不會再重來，當下開心最重要了。”
謝時新笑：“是。”
媽媽問：“所以怎麽說？唐家人不喜歡你？”
謝時新：“不是。”
媽媽歎了聲：“你也別瞞著我，我能猜出來，我倒是覺得，他們要是和你聊這件事，你大可以問他們，誰讓唐黎赫知三當三。”
謝時新無奈：“……媽。”
媽媽笑起來：“這個切入點確實找打，但也正確啊。”
謝時新：“我是去提親的，不是去吵架的。”
媽媽又笑起來：“其實吧，謝又澤除了是你爹，你除了姓謝，你倆沒什麽太大的關系，你現在不靠他，年也是回我們這兒過的，”媽媽說到這兒，問：“這個說法你覺得可行嗎？”
謝時新失笑：“不知道。”
媽媽切了聲：“我當初知道你和他家的兒子勾搭在一起，也挺生氣的，馬上坐飛機回來，就想讓你別搞了，但你看你媽，在飛機上就想通了，上一代的恩怨就上一代了結，拖拖拉拉的真的沒完沒了，”媽媽突然笑起來：“其實你媽媽也是懶，想著這事要是真的鬧起來，你又那麽喜歡唐宙，你倆到時候要是分不開，我和唐家可能要拿計算器，算算到底誰的過錯多，那就真的耽誤事了，而且我也不願意給謝又澤擦屁股。”
媽媽聲音大了些：“但其實要真的認真來算，他唐黎赫對不起我的事更多呢。”
媽媽說完呼的一聲：“我又激動了，這事真不能放心上。”
謝時新：“媽您別生氣。”
“沒生氣，今天應該是最後一次提這件事了吧，”媽媽說完又道：“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你看唐家人就不如我豁達。”
媽媽又哎呀一聲：“你自己看著辦吧，她們催我下午跳舞了。”
謝時新笑：“去吧，玩得開心。”
媽媽：“早點睡啊，你那邊天都要亮了吧。”
謝時新看著不遠處微微亮起的白光：“快亮了。”
“媽媽當年也因為感情的事睡不著到天亮，”謝時新以為媽媽要勸他多休息，沒想到下一句就是：“是不是挺有意思？人生就是要多彩一點，這以後你和唐宙老了，就又多一件事回憶，我當年為你一夜未眠呢。”
謝時新：“……謝謝您提供的思路。”
“哈哈，真的不說了，希望今年過年能見到你的寶貝，我走了。”
謝時新：“好，再聯系。”
電話掛斷之後，謝時新又在陽台上吹了一會兒的冷風，才再回臥室。
唐宙還在睡覺，可能是謝時新不在，他把枕頭當作了謝時新，緊緊抱著枕頭，還把腦袋擱上去。
謝時新把外套脫了掛一旁，掀開被子進去，把他懷裡的枕頭抽出來。
快要整個抽出來時，唐宙突然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的，他看了謝時新一眼，然後把謝時新的手臂拽過去，抱著。
“你好冰啊。”唐宙聲音低低地說。
謝時新還沒回答什麽，唐宙又睡了過去。
唐宙的所有鬧鍾都被謝時新關了，第二天唐宙睜眼，已經是早上十點，而他身邊這個男人，看起來早早就醒了，正靠著床開著電腦辦公。
唐宙眯了一下眼睛就又閉上。
“醒了。”謝時新空出一之後摸唐宙的下巴。
唐宙低低嗯了聲，把臉埋進謝時新的腰裡。
謝時新問：“唐澤讓我問你腺體疼不疼？”
唐宙搖頭：“不疼。”
謝時新嗯了聲：“我叫了粥，吃完去我家吧，我把一周的食譜給阿姨了。”
唐宙：“嗯。”
謝時新：“嗯了就別躺著了，早上還要吃飯後藥。”
唐宙仍舊：“嗯。”
但仍舊不動。
謝時新笑了一下，把電腦拿開，掀開被子鑽進去。
唐宙臉更埋下去了，不讓謝時新看他，悶著枕頭笑。
“起不起？”謝時新扶著他的腰問。
唐宙的後背仿佛有個眼睛，他看到謝時新馬上就要撓他，一下子就掀開了被子：“起了。”
說了起來還是磨磨蹭蹭，謝時新不得不親手把他抱到洗漱台，給他擠好牙膏，送進他的嘴裡。
然後唐宙又發出了昨天晚上那種莫名其妙的傻笑聲。
“嘿嘿。”
唐宙對著鏡子刷牙，謝時新就在他身後看著，見他刷幾下，抬頭就對謝時新笑一下，眼睛彎彎的。
電動牙刷嗡嗡嗡的響，很普通的一個早晨，愣是被唐宙擠出好幾滴的糖水來。
等唐宙把嘴裡的泡泡吐了，謝時新突然說：“打算帶我見你爸媽嗎？”
“咳咳咳咳，”唐宙當場咳嗽：“什麽？”
謝時新：“沒想過？”
唐宙問：“幹嘛突然見他們？”
謝時新：“談我們的婚事。”
唐宙緩緩把眼睛睜大：“你要和我結婚？”
謝時新捏唐宙的下巴：“什麽表情？不願意嗎？”
唐宙很快點頭：“願意啊，不是，有點突然。”
謝時新搖頭：“不突然，想很久了。”
唐宙低頭哦了聲，又問：“那為什麽要先見我爸媽？”
謝時新摸了一下額頭：“得想辦法讓他們喜歡我啊。”
唐宙說：“那你加油。”
唐宙說完開始漱口，漱完口突然小聲嘀咕了句。
“你這個人好差勁啊，就這麽跟我求婚。”
他又說：“我臉都沒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