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號。
這學期開學第一天……
季鬱又看了遍第一頁的這行字,問道:
“這是你寫的日記?”
他補了句:“不是叫我的日記什麽的隨筆小說?”
顧琮抬眼,淡定地回道:
“我寫的日記。”
他毫不在意的語氣讓季鬱幾乎以為自己打開的是本筆記,而不是日記。
正常人應該不喜歡被人看到日記吧!
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句話。
季鬱連忙合上日記本,還給顧琮:
“你怎麽隨便拿了本本子寫日記啊。”
他皺眉道:“別人不是一下子就看到了麽?”
“萬一被其他同學看到了怎麽辦。”
好歹也用那種帶鎖的本子吧。
難不成最危險的本子就是最安全的本子?
他正胡思亂想著原因,便聽見顧琮淡然地解釋說:
“封面上寫了日記,是日記本。”
季鬱頓了頓,低下頭。
看著封面上工工整整的兩個大字,他無奈地笑道:
“這就是個普通的封面。”
“一般這種本子,大家都是用來當筆記本的。”
顧琮眼底閃過輕微的詫色,又有些不解。
片刻後,他抿了抿唇,收起日記本,點頭道:
“我知道了。”
顧大少這種“不諳世事”的模樣,讓季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撿回家的那個弟弟。
執拗的可愛,坦誠的可愛……
“既然把我送去警局報失,為什麽又要帶我回家?”
“我為什麽要和他們做朋友?”
“我沒有做錯,是煙霧報警器的問題。”
“沒有人可以確定任何事,誰都有可能猝死。”
…………
顧小季。
說起來還和顧大少是一個姓。
季鬱愣怔住了,恍惚間,從顧琮深邃的眉眼中看到了顧小季的臉。
真的好像……
看著他陷入回憶的神情,顧琮唇瓣動了動。
良久,他開口問道:
“怎麽了?”
季鬱慢吞吞地回過神。
“沒什麽,”他眨了眨眼,彎唇解釋,“忽然想起我那個弟弟了。”
“和你挺像的。”
從性格到外貌。
顧琮低聲道:“只是像麽……”
與此同時,季鬱好奇地問了句:
“你日記本上寫的哥哥,是小時候救你的那個哥哥嗎?”
兩人同時開口,季鬱沒聽清楚顧琮的話。
他單手支著下巴,追問道:
“你剛才說什麽來著?”
顧琮垂下眸子,沒有重複之前的話,而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是哥哥。”
季鬱抓了抓頭髮,不好意思地說:
“害,我還以為他去世了……”
顧琮最初提起哥哥的時候,都會加“以前”兩個字。
他理所當然、合情合理地認為那個哥哥去世了……
顧琮輕歎一聲,眉眼漸漸舒展開來:
“沒有去世,只是分開了很久。”
很久很久……
季鬱拆了顆糖,疑惑道:“你是這學期期初見到他的麽?”
顧琮嗯了一聲。
季鬱琢磨了會兒,這學期期初,再加上年齡差距……
他驚訝地問:“臥槽,不會是我們學校的老師吧?”
看著他因為震驚而睜大的眼睛,顧琮抬手掐了掐他的臉頰:
“不是。”
季鬱不再追問哥哥的情況,他笑道:
“改天你介紹我們認識下唄。”
顧琮垂下視線,低聲應道:
“好。”
季鬱笑了笑,真誠地說:
“我得好好謝謝他。”
他牽起唇角,湊到顧琮耳邊,小聲補充:
“要不是他,我就沒男朋友了。”
顧琮心頭一蕩,喉嚨上下滾動了兩下。
忍不住了……
他低下頭,快速地啄了下季鬱的臉頰。
季鬱捂著臉,連忙掃視周圍。
確定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幕,他才松了口氣。
他拉開兩人的距離,提醒道:
“我們還在教室呢!”
那麽多人看著!
顧琮握住他的另一隻手,輕聲道:
“要不是你,我也沒男朋友了。”
季鬱樂得耳朵都紅了,他不習慣在大庭廣眾下秀恩愛,放在桌下的手,輕輕勾了勾顧琮的手背。
* * *
距期末考還有三周時間,老師們布置的作業越來越多,越來越狠。
各科都是一張完整的卷子,加上或多或少的練習題,目標只有一個,霸佔學生們所有的課余時間。
季鬱有單獨的複習計劃,不想被作業佔據全部時間,便在上課的時候,一邊聽一邊寫作業。
今天上課的內容他都掌握了,一心二用並不難。
汪德輝站在講台上,視線一掃,發現了他的小動作。
“季鬱,”他神色嚴肅地說,“這道題目的思路你再講一遍。”
季鬱放下筆,起身道: “o是正三角形的中心,連接ao延長至……”
他完完整整地複述了一遍剛才汪德輝講過的話。
汪德輝神色緩和,是聽課的就好。
“坐吧,”他提醒道,“上課認真點。”
季鬱點了點頭,坐下後繼續寫作業,完全沒把汪德輝的話當回事。
下課鈴一響,就被叫去了辦公室。
這會兒是放學時間,老師們都在聊天。
“老楊,這是我上課收到的手機,你打算怎麽處理?”
“期末考完再還吧。”
“誰問你手機,我問你怎麽處理學生。”
江德對電子產品管的並不嚴格,但上課玩手機被老師抓到,必須沒收。
季鬱聽了一耳朵,抬腳走向汪德輝。
汪德輝指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季鬱以為他要說作業的事情,率先開口:
“老師,作業太多了,影響到我自己的總複習了。”
汪德輝愣了下,沒想到他會說這個。
他辯解道:“今天的數學作業只有一張卷子。”
每個人老師都這樣說……
季鬱扯扯嘴角:“一門課一張卷子,加起來有一疊了。”
“我也只能上課寫作業。”
老師對成績好的學生向來有優待。
念在他上次月考成績突飛猛進,汪德輝喝了口茶,說道:
“這樣吧,數學卷子你就做後面幾道難題,另外上課保證認真聽課。”
“至於其他科目,你自己和老師商量。”
“好。”
季鬱果斷同意,正要去找隔壁辦公桌的物理老師,又被汪德輝叫住:
“等等,我話還沒說完。”
季鬱頓住腳步:“您繼續說。”
汪德輝推了推眼鏡,開門見山地說:
“我主要是想和你說下家長會的事情。”
“學校強製家長參加,你家的情況我知道……所以周末的家長會不用強求,我會和學校說明的。”
季鬱沉默很久,嗯了一聲。
汪德輝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行了,回去好好學習吧。”
季鬱沒有心情再去找其他老師說作業的事情,轉身離開辦公室。
顧琮和何亞志在樓道口等他。
何亞志背著兩個書包,站在顧琮身邊顯得更胖了。
他關切地問:“季哥,老汪找你什麽事啊?”
“沒什麽,”季鬱接過書包,隨口道,“給我減負了,以後不用寫整張卷子。”
“這麽好?!”
何亞志一臉羨慕地追問道:“有什麽要求麽?”
“我也想減。”
季鬱瞥了他一眼:“自己去辦公室問問老汪。”
“不敢不敢。”
何亞志連連搖頭,他上次月考撲穿地心,還沒被單獨談話過,哪敢主動去找汪德輝。
“季哥,咱們晚飯吃啥?”
“我不吃了。”
季鬱沉著眸子,快步走回寢室。
回到寢室,他洗了個澡,將所有思緒撇到腦後,搬著椅子在顧琮身邊坐下:
“玩遊戲麽?今天不想學習了。”
“可以。”
顧琮把桌上的保溫盒推到季鬱面前:“你要先吃飯。”
季鬱動了動嘴唇,慢吞吞地說:
“我沒胃口。”
顧琮打開保溫盒:“水果沙拉,吃完才能玩遊戲。”
沙拉並不多,隻佔據了保溫盒的三分之一,準備者似乎對季鬱的食量十分了解,恰恰好好是他能勉強吃完的分量。
季鬱拿著叉子戳了會兒,吃了塊蘋果。
酸酸甜甜的,很開胃。
他勉強有了些食欲。
季鬱劃著手機,看見一條早上的信息。
是何亞志轉發的帖子。
【這傷口,不是親出來的就是吻出來的。】
附圖是兩個穿著江德校服的q版小人,一隻胸口寫了個季字,一隻胸口寫著顧字,兩人嘴巴上還有著同款傷口。
1l 那個b不洗頭:前排吃瓜!
2l 阿姨洗鐵路:我一班的,為樓主證明這是真的。
3l 楊梅季節雨紛紛:樓上你說清楚,真的親了還是真的有傷口?
4l coconut:樓主大佬,畫的好好看啊!!
5l 。:。
6l 乖巧軟o:媽呀,我磕到了!
7l 五分甜奶a:肯定是親了!
8l 不知名的知情人士:是因為吃小龍蝦好吧……
9l 我為顧季舉大旗:同一班,體感兩人之間的氣氛變了
…………
季鬱放下水果叉,心道,這幫網友也太懂了。
他杵杵顧琮的胳膊,問道:
“你看見這帖子了嗎?”
說完,季鬱不小心看到了顧琮的手機屏幕。
他也在看這帖子,而且還翻到了最後一頁。
更重要的是,回復框裡的很熟悉!
簡簡單單的一個句號:。
季鬱脫口而出:“這是你的帳號麽?”
顧琮應道:“嗯。”
論壇不允許重名,每個人的id都是獨一無二的。
季鬱又回頭看了遍帖子,發現5樓就是顧琮。
5l 。:。
他盯著這個句號看了很久,怎麽看怎麽眼熟。
季鬱切回社交軟件,將何亞志有史以來轉發的帖子都戳了個遍。
【震驚!兩個a炸天的校草竟然在課堂上做出這種事?!】
16l 。:照片拍得不錯。
【他和他和她,是情敵亦或是......】
7l 。:角度不行。
【是校草還是校霸?長得帥就可以為所欲為麽?】
5l 。:偷拍?
【為你,打破常規】
3l。:已保存
【#顧季#】
5l。:。
【#顧季#我的媽呀,頭像!!】
4l 。:。
看完所有帖子,季鬱懵了,心臟劇烈跳動,仿佛要從胸腔跳出來。
顧琮怎麽、怎麽每個帖子都回了……
也太可愛了吧……
等等……
季鬱心裡一跳,點開第一個帖子,目光落在主樓的時間上。
是這學期期初的時候。
他和顧琮還不熟悉……
刹那間,季鬱心底噴湧而出的喜悅被恐慌壓了下去。
顧琮該不會喜歡的是原主吧?
還暗戀了很久?
這個想法一出來,便止不住了。
他歪了歪頭,看著顧琮的側臉,抓心撓肝的難受。
察覺到季鬱的情緒波動,顧琮側身,眉心微蹙:
“沙拉不好吃麽?”
“不是。”
季鬱緊張地扣了扣椅子,磕磕絆絆地問:
“你、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顧琮唇瓣抿了一下,眼底漾著笑意。
他沒有思考,直接說:
“九月的一個周四,你像個小太陽。”
天空都變亮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