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南鄉殺青
殺青戲拍攝的那一天。
陸煙汀看見游景陽牽著穿著婚紗的女演員走出來時,眼淚幾乎是不受控制地掉落下來。
他背過身,用哆嗦的手不斷抹著眼淚。
郭凱跟他說:“你最近情緒起伏挺大的啊。”
陸煙汀搖著頭苦澀地笑:“這個結局真的太難受了。”
“是難受,現實向嘛。”郭凱雖然這樣說,卻是不置可否的態度,“這結尾悲劇到有些爛俗了,不過我還是原來的意思,拍瑣碎點,你們也沒有台詞,你看他他也不會看你,主要就是你的發揮了。”
“我知道。”陸煙汀坐下來,調整著呼吸,他下意識摸著肚子,並不敢直接摸向小腹。
情緒激烈的時候,小腹會有墜痛感。不嚴重,很細微,但足夠他察覺。
曲如屏跟他說,一旦感覺超出承受能力,就要立即叫停。
“我的確不想你繼續拍戲,對懷了孕的omega而言,拍戲要承受的東西太多。而我自己也有責任在身,不可能一直陪著你。”
他說:“但我尊重你的選擇,拍了這麼久的電影,這是你的心血,剩下也沒有多少戲了,如果我是你,我也會把它拍完。”
“我的意思是,不用告訴小郭,倒不是說怕被換角,而是這樣一來,他對你的標準就會降低很多,這樣影響後面的成片效果。”
“等拍完這場戲,我和你一起去跟他道歉。”
“但是你也要答應我,堅持不下去,不要硬來。”曲如屏對著他篤定道,“不要害怕和我溝通,我永遠站在你這邊,好嗎?”
曲如屏的支持讓陸煙汀安心了很多。
他就帶著這種信念支撐到了殺青。
這場戲陸煙汀實在是拍得太難過了,他只要一看到游景陽穿著西服摟著別的女人的樣子,就會胸悶到喘不過氣來。
他和郭凱溝通過好幾次:“這個結局太殘忍了。”
“很現實的結局,在那個時代,就得是這種結局。”
“他會受不了的,”陸煙汀痛苦地說,“他在婚禮上就會崩潰的,真的,我覺得他做不到劇本上那樣麻木,他還是會絕望的。”
“確實如此,”郭凱沒什麼情緒地平靜道,“但他們不合適,侍南又不是不可以接受女人,最後分了手,人家也有自己的選擇。”
“那他為什麼要邀請宋卿饒來呢?”
“你想要理由我可以給你扯一堆,但沒什麼意義。”郭凱嘆息著說,“行了,結局已定,這是改變不了的。不過你啊,拍完這場戲好好休息休息吧。”
陸煙汀是覺得他該休息了。
他在這場戲裡感覺自己就是宋卿饒本人。
他在嘈雜的婚禮現場坐著,看著那個人牽著另一個人的手走向前方。
愛了十幾年的人了,一臉幸福地笑著。
陸煙汀完全沒有在演,他也不知道該走什麼情緒,他只是看著對方就要花費很大力氣。他跟著人群在鼓掌,但他不覺得這雙手是自己的。
侍南走到桌前敬酒的時候,宋卿饒捨不得灌他。他站在幾個人身後,遙遠地望著侍南,然而他又很清楚,這次會是餘生最近的一次距離了。
這個場景郭凱拍了三條。
最後那條給陸煙汀和游景陽加了台詞。
宋卿饒舉起酒杯,對著侍南說:“哥哥,新婚快樂。”
侍南笑著碰了下他的酒杯,輕快地說:“嗯,你也要快樂。”
宋卿饒看著他一飲而盡,才後知後覺喝完了杯子裡的酒。
他
並不覺得自己會快樂了,但那似乎也不打什麼緊。
殺青戲拍完後,陸煙汀和游景陽相互擁抱。
“演得很好,真的很好。”游景陽對他說。
“謝謝,你也是。”
劇組人員給陸煙汀和游景陽每人送了一大束花,他們抱著花在片場和大家合影留念。
陸煙汀人生中的第一部 電影就這樣殺青了。
曲如屏跟他說:“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閒不下來,總覺得還想演。”陸煙汀悶著頭在沙發上,鬱鬱寡歡,“你不是說讓我去客串角色嗎?什麼時候啊?”
“算了,”曲如屏說,“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怎麼就算了?”陸煙汀扭過頭問道,“說好了讓我拍的!怎麼就嬌貴成你說的那樣了,你這樣對我不公平。”
曲如屏看了他一會兒,無奈道:“知道了,沒說不讓你拍。”
於是殺青半個月不到,陸煙汀就跟著曲如屏去劇組了。
他過去都是以演員的身份出現在劇組,這次因為是跟著先生一起去,先生又是導演,所以是前所未有的稀奇感。
“當導演好厲害啊。”他小聲和曲如屏說,“每個人看到你都跟你問好。”
他說這些話像個小朋友,眉眼間還透著那麼些小得意。
曲如屏握著他的手但笑不語。
“就是娛樂戲,拍成什麼樣都可以。”開拍前,曲如屏跟他說。
陸煙汀覺得很好玩。
他第一次看見曲如屏化妝成這個樣子:穿著邋邋遢遢的衣服,臉上掛著大鬍子,臉也化得凶狠老氣,這就是個上了年紀的強盜。而他的老相好——陸煙汀穿著過分絢麗時髦的衣服,頭上戴著花朵編織的帽子,他們站在一起是截然不同畫風的人,卻又有種詭異的相配感。
曲如屏這部電影就是另類幽默商業片。
陸煙汀看見他那副打扮就想笑,倒也沒有多緊張,這個戲份甚至也不需要他擁有多少演技,台詞寥寥,不過是個哄人開心的角色。
更何況他生得俊俏,化了妝後更加奪人眼目,對這場戲而言,已經足夠了。
曲如屏一手攬著陸煙汀站在船頭,他對陸煙汀笑著說:“你別老是笑。”
“我沒有老笑。”陸煙汀說完,又“噗嗤”道,“太滑稽了,曲大導演。”
“我演戲從沒笑場過,你別害我丟這個人。”曲如屏說完,在他腰側輕輕一掐。
“別掐,”陸煙汀小聲說,“寶寶會疼。”
“噢,會威脅人了。”說完這句,他對著副導演說,“我們可以了。”
副導演比了個手勢,然後,開拍。
強盜將身邊布袋裡的所有財物都扔到了大海裡,在不斷晃蕩的船身上發出荒誕的大笑聲。他的情人——這個漂亮的小男孩兒,偶爾給他搭把手,面色慵懶而性感。
強盜最後把布袋也扔進了海裡,大笑著拉著情人親吻。小情人環抱著他的腰,滿足地與他接吻。他們的這個吻是滑稽的,彷彿要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親出的聲音非常大。強盜最後在小情人的屁股上掐了一下,哈哈大笑,宛如一個失了智的瘋子。
不過五分鐘的,這麼一個鏡頭。
副導演表示,一遍過。
他還不忘吹陸煙汀的馬屁:“果然,會演戲的都在一塊兒了!”
陸煙汀笑了下,對曲如屏說:“我去收拾一下。”
他的情緒不太對,曲如屏“嗯”了聲,看著他朝遠處走去。
陸煙汀把自己關在化妝室
裡,曲如屏進來的時候,敲了兩聲門:“是我。”
陸煙汀悶聲說:“我知道是你。”
他走進來,屋內的窗簾也拉著,陸煙汀在牆角站著,一言不發。
曲如屏走上前抱住了他。
陸煙汀在他懷裡發抖:“我好像很難走出來。”
“我知道,”曲如屏輕輕拍著他的背,“我知道,我們慢慢來。”
“他為什麼會是這個結局呢?”陸煙汀說完,卻搖了搖頭,咬著手指木訥道,“我不想和你說這個,是我太矯情,我入戲了。”
“你不矯情,寶貝。”曲如屏輕輕捏著他的耳垂,“你已經比過去進步很多了,你沒有把這個情緒帶到生活中來,你很努力了,我明白做到這點對你來說有多困難。”
陸煙汀還是在搖頭:“能不能拿到最佳新人我都無所謂了,雖然我知道會有人很多人不喜歡他,但我很喜歡他,能夠扮演他,我真的還蠻……”
他有些哽:“蠻高興的。”
曲如屏摸著他的臉,要親他,陸煙汀錯開了臉,聽到曲如屏在他耳邊啞啞地說:“煙汀,別再折磨我了。”
於是他把頭正過來,和曲如屏擁有了一個泛著苦味的吻。
他們已經標記,所以心意相通,任何情緒都會感染彼此。陸煙汀知道曲如屏不會比自己好受多少,他低低地說:“不想讓你也難受的,真的對不起。”
“不用道歉,”曲如屏攬著他的肩膀,溫柔地說,“我想把你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嘗一遍。”
聽到這話,陸煙汀破涕為笑:“我們好膩歪哦。”
曲如屏的手滑到他腹部。
陸煙汀問他:“你幹嘛?”
“小孩子不能聽,”曲如屏低聲說,“少兒不宜。”
“那你捂著點,我抓緊時間再多說幾句。”陸煙汀對著曲如屏的耳朵哈氣,“我特別……”
曲如屏躲了下,笑道:“癢。”
陸煙汀故意吹了他幾下,然後控制著自己的氣流說道:“我特別愛你。”
“好像太俗氣了點,”他斟酌著又換了句情話,“但是你不能嫌俗,因為我是要給你生孩子的人。”
“不俗,”曲如屏親在他臉側,“我當然知道,我們是要過一生的人。”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