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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倚修竹 - 第33章字體大小: A+
     
    第33章

      說起來男人也挺神奇的,如果是女孩看到那種片子,捂著臉尖叫後肯定會從指頭縫裏偷瞄——原來男人和男人也可以戀愛啊。

      但男生就不是這樣的腦回路,他們想得更簡單粗暴——原來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做?

      只是性,根本沒想到愛。

      董季生是有見識的人,跟他們說道:“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都是可以相愛的。”

      他很客觀地解釋了同性戀和雙性戀,不再讓他們只局限於性,而是擴展到了愛情。其實現在的社會已經很開放,學校裏還一堆腐女,成天YY這個YY那個,私底下快落得很。

      只是齊暮惡名昭彰——又是越級幹架,又是逼退老師,又是搞大人肚子的,都太超出中學生的三觀,所以妹子們有賊心也沒賊膽,根本不敢和他鬧著玩。

      齊暮也就沒了瞭解‘耽美’的管道。尹修竹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有齊暮暮,更是接觸不到這些。

      唯一女人緣“好”的許小鳴又是個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渣男”,在女生那兒是上了黑名單的,都不知道私底下給他配了多少鬼chu攻,哪能讓他知道。

      方俊奇倒是正常得很,可惜他在尖子班,班裏不分男女,只有學霸。

      董季生說道:“你們別對同性戀有偏見啊,都什麼年代了,好幾個國家都認可同性戀婚姻了,別帶有色眼鏡。”

      許小鳴狐疑道:“你也是同性戀?”

      董季生給他一巴掌:“你這眼神就是典型的有色眼鏡!”

      許小鳴一臉古怪道:“男人喜歡男人,多奇怪啊。”

      董季生道:“有什麼好奇怪的,人家愛人家的,礙著你了?”

      許小鳴一時無言。

      董季生又道:“只不過喜歡個同性而已,又沒殺人又沒放火,也沒湊到你跟前惹你,關你什麼事?”

      聽到他這話,尹修竹愣了下。

      許小鳴還在“據理力爭”:“可是男人和男人不能生孩子啊。”

      董季生笑駡道:“難道你娶媳婦兒就是為了生孩子?”

      許小鳴:“……”好像也不是,如果只是為了生孩子,他幹嘛不去當頭豬:一下一窩崽,出欄就上桌。

      “就……”許小鳴想不到理由,悲憤道,“女人都喜歡女人的話,我豈不是要光棍一輩子!”

      董季生懟他:“足以見得你有多垃圾,人家直女寧願喜歡女人都不和你過。”

      許小鳴惱羞成怒,說不過決定上手打。他倆從幼稚園就開始交手,大家早就習以為常,任他們打,勸都懶得勸。

      董季生這番話,對他們影響還是很大的。

      中學時期,正是三觀塑形的時候,因對未來和對這個世界都很迷茫,所以很容易跟風。

      這也很好理解,就像站在迷霧中的人,看到一束光就會忍不住走過去,也不管這光是否安全:如果撞上疾馳而來的車燈,一輩子就搭進去了;但這光若是指引前路的燈塔,順著向前,也會走出海闊天空。

      董季生說得很客觀,沒有刻意美化,也沒有刻意貶低。只不過是平鋪直述的,將這件事給說清楚了。

      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之間也會有愛情。愛情是每個人心中的聖土,無論它是什麼形狀的,都該被尊重。

      董季生最後還提醒他們:“別說哥哥沒提醒你們,千萬別因為好奇去碰這些,真心喜歡一個人是經得住時間考驗的,別因為一時衝動而毀了自己,害了別人。”

      尹修竹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呆住了。

      許小鳴呸董季生一臉:“看把你給明白的!”

      董季生道:“本來就是啊,未成年人的喜歡值幾個錢?今天愛明天不愛的,有本事憋到成年,給人一個實打實的承諾!”

      許小鳴不樂意聽了:“等到成年,好花都被采走了。”

      董季生又和他懟了起來:“就是因為你這樣的采花賊多了,才會有那麼多好花被糟蹋。”

      “我是先下手為強!”

      “所以你只配得上殘花敗柳!”

      他倆懟了起來,你一句我一句得越來越不成樣子。

      誰知方俊奇竟突兀地說了句:“我覺得有道理,是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擔當,仗著年少做荒唐事就是不負責任。”

      許小鳴愣了下,回過味來了:“小胖,連你都欺負我!”

      方俊奇呵呵道:“我說的是渣男。”

      許小鳴不和董季生懟了,轉頭撲向方俊奇,和他扭成一團。

      齊暮笑眯眯的,湊近尹修竹:“他們感情真好啊。”

      尹修竹看了看打得鼻青臉腫的感情好的仨人,盲目認同:“嗯。”

      齊暮揚聲道:“行啦,你們這樣看得我都手癢了。”

      董季生&許小鳴&方俊奇:“……”分分鐘記起被齊霸霸支配的恐懼。

      他們仨是小打小鬧,齊暮加入就是一面倒痛毆了!

      董季生整理了下淩亂的髮型,憤憤道:“一年多沒見,許小雞你就這樣對我!”

      許小鳴:“你他媽叫我什麼?”

      “許小雞!”

      “董蛋蛋!”董季生的名字諧音是雞生,所以就是蛋蛋。

      董蛋蛋被戳到痛處:“許沒雞!”

      許小雞打架不行嘴炮不輸:“董沒蛋!”

      方俊奇翻了個白眼,離這倆蠢貨遠了些,怕被傳染。

      齊暮被他倆逗死了,笑得前仰後合,尹修竹順勢扶住他,他半個身子都賴到尹修竹身上了。

      尹修竹也忍不住揚了揚嘴角。

      從幼稚園就熟悉的五個人,感情自是與別人不一樣。他們湊一起,有說有笑,又打又鬧,時間過得飛快。

      晚上齊暮又邀請他們一起去他家玩。

      方俊奇說:“快期末考了,我還要好幾套題沒做。”

      許小鳴不放他走:“暮哥,這有個臨陣逃脫的,趕緊摁死他!”

      齊暮道:“什麼題啊,拿去我家做!”

      方俊奇:“……”守著你們這幫傢伙,做個鬼的題啊。

      董季生拿胳膊肘拐他:“你蛋哥我趕明就被發配美帝了,你他媽還要去做題?”他被許小鳴洗腦,嘴一快,董哥成蛋哥了。

      方俊奇憋著笑道:“行吧,今晚就好好陪陪咱蛋哥。”

      董季生:“……”

      反應過來自己說禿嚕嘴的蛋哥惱羞成怒:“許小雞你過來,老子操死你!”

      許小鳴嗷嗷亂叫:“啊啊啊,董蛋蛋耍流氓,要摘我這朵鮮花啦!”

      齊暮笑駡道:“你倆要點臉啊!”

      齊暮給大山同志打了個電話,大山很興奮道:“等著,我讓司機去接你們。”

      齊暮賊大牌道:“我這五個人,來輛加長林肯。”

      大山罵他:“加長竹編要不要?”

      齊暮嘿嘿笑道:“爸你別給我丟臉啊,我這有只海龜,得讓他感受下咱們天朝大國的氣派!”

      齊大山嘴上罵著:“兔崽子,慣得你些毛病!”回頭還真讓司機開了倆輛賊騷包的小跑來接他們。

      許小鳴很捧場:“還是我暮哥有牌面。”

      齊暮道:“那必須,大山同志一聽接你們,下血本了。”

      董季生唏噓道:“我閱人無數,像你爸這樣的好爹是真少見。”

      齊暮道:“我媽不好?”

      “好好好。”董蛋蛋酸溜溜道,“你全家人都外瑞狗的!”

      齊暮:“就你這英語水準,真是海龜?”

      許小鳴趕緊補上一句:“海龜個屁,王八一只。”

      得啦,這一王八一小雞又扭成一團了。

      車子到了,五人都沒動,他們都在一起這麼多年了,非常瞭解齊暮的脾氣。誰要是敢把尹修竹單列出去,他二話不說就是上拳頭。即便方小胖許小雞董蛋蛋很想三人坐一輛車,也沒立刻作出選擇。

      其實這麼多年了,他們也把尹修竹當朋友,只不過朋友和朋友的相處方式是不一樣的,比如董季生和許小鳴可以開些沒臉沒皮的玩笑,卻不能和尹修竹這樣。

      小時候齊暮不懂,以為他們孤立尹修竹,瞧不上他,所以才生氣冒火。

      如今他懂了,知道即便是親兄弟也有個遠近親疏,不會再去強求。齊暮道:“你們仨去那輛新車吧,我和尹修竹之前坐過了,很酷的。”

      許小鳴三人立馬鑽進了車子裏。

      齊暮和尹修竹上了後面的車,兩人一起坐在後排。

      齊暮道:“他們吵死了,咱倆離他們遠一些。”

      尹修竹心裏熱騰騰的,他知道齊暮是在寬慰他,其實他根本不在乎這些,他只是無比喜歡齊暮對他的照顧。

      齊暮怕他孤單,怕他沒朋友,怕他不合群。所以拉著他、推著他、帶著他,和許小鳴他們成為了朋友。

      尹修竹都知道,而他知道得越清楚就越珍視齊暮。

      一個這麼好的齊暮,他把他放在心尖上都覺得遠遠不夠。

      齊暮見他出神,問道:“想什麼呢?”

      尹修竹心裏想的全是他,當然沒法說出來,他道:“董季生知道得可真多。”

      齊暮道:“國外的教育環境和咱們不大一樣,他接觸得更多,知道得也就多了一些。”

      尹修竹看了他一眼問道:“你覺得他說得對嗎?”

      齊暮反問道:“你是指哪方面?”

      尹修竹喉嚨有些緊,手指微縮了一下:“同性之間的愛情。”

      “這個啊。”齊暮道,“我也不太清楚,以前我覺得結婚了就是愛情,像我爸媽那樣,但現在也明白了,這不是絕對的。”他沒明說,但結婚後反目成仇的不止尹修竹的父母。

      尹修竹盯著自己的手背,問道:“那你覺得一個男人會愛上另一個男人嗎?”

      齊暮說:“肯定會啊,董季生不都說了嗎,這種人還挺多的。”

      尹修竹覺得自己的一顆心竄到嗓子眼了:“那你討厭這種人嗎?”

      齊暮搖頭:“不會,他們又沒做傷天害理的事,有什麼好討厭的。”

      “如果……”尹修竹話到嘴邊又縮了回來。

      齊暮看向他:“如果什麼?”

      尹修竹看向他,在心裏問道:“如果我喜歡你,你會討厭我嗎?”

      可惜他問不出口,就像董季生說的那樣,未成年的喜歡生算什麼?他要把這句話認認真真地放在心底,他要好好守護它,等到他有足夠資格的那一天,再將它拿出來,虔誠地獻給齊暮。

      齊暮,值得最好的一切。

      而他也一定要變成更好的人,將心底的愛載入著一生的責任交付給他。

      十五歲的一生一世太廉價了。

      他會從現在開始積攢,為他築造一生一世的愛情。

      尹修竹抿唇笑道:“如果我們長大了,希望你不會討厭我。”

      齊暮道:“快別說胡話了,我怎麼會討厭你。”

      尹修竹失落好久的心終於又泛起了青澀的甜意,他說:“謝謝你。”

      齊暮無語道:“我看你也該有個外號了,就叫尹謝謝!”

      尹修竹揚著嘴角,只笑著不說話。

      齊暮扭頭看向窗外,嘴角也忍不住揚了起來——這一個多月他總覺得尹修竹在躲著他,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遠著,而現在他終於又回來了,又像以前一樣了。

      他由衷地希望一輩子都不和尹修竹鬧矛盾,他們要這樣好一輩子。

      齊大山這個不靠譜的,見著這麼多小夥,感覺自己年輕了二十歲:“我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都能吹瓶了!”

      許小鳴是個不嫌事大的:“齊叔叔真厲害,我爸都不讓我喝酒。”

      “酒這玩意要早練,以後才千杯不醉。”

      許小鳴眼睛一亮:“那我們今天就練練?”

      齊大山還真當自己十五六了:“行啊,我去給你們開酒。”

      喬瑾看不下去了:“一邊去,他們還未成年!”

      齊大山:“喝點兒甜酒沒事,就是飲料。”

      喬瑾一巴掌呼開他:“回頭喝醉了,你去給人家爸媽解釋?”

      齊大山道:“喝不醉的……”

      喬瑾明令禁止:“不許喝酒,誰喝就把誰送回家!”

      蠢蠢欲動的小夥們消停了……

      許小鳴湊過來問齊暮:“暮哥啊,齊叔酒量這麼好,你是不是也很牛逼?”

      一杯暈兩杯倒三杯桌下找的齊霸霸淡定道:“廢話,酒量這玩意是遺傳的。”

      許小鳴崇拜道:“那等以後咱哥倆好好喝喝。”

      齊暮心虛道:“沒聽我媽說嗎,未成年不許喝酒,傷腦子。”

      許小鳴:“長大以後嘛。”

      齊暮想想長大還有好幾年,穩住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過了耶誕節就是元旦。

      今年也真挺特別的,一幫人耶誕節在齊暮家裏過,元旦居然又在尹修竹家湊齊了。

      不過意義是截然不同的。

      在齊暮家,他們只是童年玩伴,無拘無束,吃喝隨意,末了還來了個枕頭大戰,玩得不亦樂乎。

      在尹修竹家,卻是跟隨父母參加的正式宴會,一個個帶著小領結,穿著燕尾服,收拾得立立整整。

      尹家是有這麼個習俗的,每到元旦會在家裏舉行個所謂的“家宴”,邀請親朋好友一起聚聚,共度新年。

      往年尹正功也主持過,不過尹修竹都是被忽視的存在,甚至會被親戚家的小孩欺負。

      但自從前年尹正功找到了更加權威的鑒定中心,一份親子鑒定報告出爐後他徹底放心了,尹修竹也成了他口中優秀的兒子,未來的繼承人。

      時隔一年,尹修竹已經是眾星拱月的存在。

      之前齊家都沒來過這個宴會,主要原因是齊大山不夠格。

      而這些年七巧珠寶的勢頭連尹家都不容小覷,齊大山也成了熾手可熱的人物,尹正功自然給他發了請帖。

      齊大山問齊暮:“你去嗎?”他很看重齊暮的人脈積累,卻不會勉強他去這樣的聚會。人脈這玩意也分有效和無效,齊暮這個年紀能認識幾個玩得開的同學就足夠了,沒必要去名利場上結交人。

      齊暮卻很感興趣:“去,許小鳴他們也去。”

      齊大山便道:“那行吧,咱爺倆去。”

      齊暮問喬瑾:“媽你也去唄。”

      不等喬瑾開口,齊大山便道:“你媽懶得應酬。”

      喬瑾正在塗油彩,圍裙上沾滿顏料:“我有這時間還不如多畫幾張設計圖。”

      齊暮對大人的事還在一知半解的程度,他道:“那好吧,我跟爸去玩了。”

      喬瑾瞅了他一眼:“那可不是能讓你玩的地方。”

      此時的齊暮還不太理解,不過去了之後,他腦中時不時都在徘徊著喬瑾的這句話。

      他來尹家無數次了,甚至在這兒住了很多次。

      但今天,他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尹家。

      一個人頭攢動、燈火輝煌、觥籌交錯的名利場。

      他期待很久的噴泉開了,比他想像中還要漂亮,流動的泉水在深冬的夜晚也不會結冰,漂亮的燈光打在上面,幻化出了火樹銀花不夜天的盛景。

      一切都很好看,但很陌生。

      齊暮遠遠看到了尹修竹。

      他太熟悉尹修竹了,從四歲開始,認識他十年之久。

      可這一次,他看到了不一樣的尹修竹。

      少年英氣逼人,定制的西服讓他越顯挺拔,墨色的短髮下是深邃的眸子和高挺的鼻樑,還有那微薄的唇,勾起的弧度恰到好處,他姿態從容應對有度,卻又如高山上的寒鬆般,帶著無法觸碰的疏離與高遠。

      齊暮愣了愣,頭一次清晰地意識到——尹修竹早已不是那個躲在他身後需要他保護的小孩了。

      他站得比他還高,看得比他還遠,他早就在他沒察覺的時候,展翅高飛,縱橫天際。

      這一刻齊暮心中竟有一絲失落湧了上來。

      彷彿有心靈感應一般,尹修竹的視線追了過來,越過無數人看到他了。

      刹那間,霜雪散去,春芽破土,尹修竹的眸中儘是春日和風。

      齊暮呆了呆,他手機響了下,低頭一看。

      尹修竹: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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