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江盛雪的話讓摟著孩子痛哭的婦人頓了一下,她抬起頭看著江盛雪,紅腫的眼中燃起希望,她抬手擦了把臉上的淚痕,啜泣道:“姑娘,你是大夫嗎?”
江盛雪點頭,婦人像是想起什麼,道:“可是剛才那個掌櫃說城裡的大夫都被城主叫去了,你怎麼沒去?”
“我不是江城的人,我和兩位兄長來此投奔親戚,但是沒想到……”江盛雪把之前編好的說辭對著婦人說一遍,話點到為止,最後那聲歎息讓婦人深有感觸。
婦人把自己落下來的頭髮攏在耳後,眼眶含淚,她鬆開自己的孩子,把他的手遞給江盛雪,這是同意江盛雪診治。江盛雪蹲下身給孩子檢查,婦人在一旁焦急的看著。她對這些一竅不通,出了事也找不到人幫忙,自己什麼土辦法都用過了,孩子還是高熱不退。
梁簡扶著梅爭寒過來,就目前城裡的情況,對婦人詢問道:“這位大嬸,我們剛到這裡不清楚情況,你能跟我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嗎?”
看到自己的孩子有人診治,婦人稍微分出心神在其他事情上。剛才著急孩子她也沒注意,這會兒才發現這兩位公子模樣俊俏,氣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小門小戶出來的。
婦人恍惚了一下,拘謹的垂下頭看著自己的孩子,傷感道:“城裡鬧瘟疫,疫情起來的很快,根本控制不住。我家那口子知道孩子染病,丟下我們娘倆走了。我帶著孩子出來求醫,卻找不到一家開門的醫館。好好的一座城,還沒兩天就變成這個鬼樣子。”
婦人說道自己丈夫丟下他們離開的時候面色十分平靜,一點波動都沒有。生死面前,一切看淡,比起不負責任的丈夫,孩子更牽動她的心神。
梅爭寒聞言輕歎,想起城門口那個痛哭的漢子,覺得有些諷刺。都說男人是家裡的頂樑柱,可是災難面前,頂樑柱倒的比什麼都快。
梁簡環顧四周,只見秋風瑟瑟,紅葉蕭蕭。牆角病患數千,醫館卻無一間。等死的人坐在街邊,神情麻木,眼神空洞。昔日繁華的城池不見蹤影,疫情蔓延,把它變成禍源之地。
梅爭寒雖看不見,但能從婦人的話裡聽出不對勁,他有些憤怒,沉聲道:“難道城主就沒採取一點措施對你們進行援救?”
婦人搖頭,梁簡接過話道:“既然把大夫都叫走了,想必是要想辦法的,只是尸位素餐的人多,辦法想的慢。苦了這些老百姓,連個看病的地方都沒有。”
一座城找不到一個大夫,也不知道這個城主是想辦法還是怕死,把大夫都留在身邊,方便使喚。
梅爭寒對這個說法不能苟同,討論辦法和救人並不是兩件衝突的事,偌大的城池,難道只有三兩個大夫會看病,還都被叫走,連個多出來看病的都沒有?也不知道城主本意是要控制疫情還是放任疫情。
江盛雪給孩子診治的時間有些長,她秀美輕皺,面色微沉,情況看起來並不樂觀。婦人一直注意她的神色,見狀心裡揪緊,小心翼翼的問道:“姑娘,我孩子是不是救不好了。”
“我能治,只是比較棘手。”江盛雪站起身,道:“而且聽剛才那人的意思,現在城裡很難在買到藥材。”
聽說孩子的病情能治,婦人面露喜色,可是還不等她高興完,江盛雪的下一句話就把她的希望抹殺。是啊,救人需要藥材,可是現在城裡哪裡還能買到藥?就算有人賣,也肯定是千金難求。她家的銀兩都被丈夫拿走了,她現在根本沒有錢。
一想到是這個結果,婦人心如刀絞,面如死灰,抱著孩子低聲啜泣。她的哭聲不大,卻尖銳的像野獸痛失幼崽,悲慟哀傷。江盛雪聽的心裡難受,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藥,她縱然醫術高超也救不了這個孩子。
梁簡對這種事情本來沒有多少興趣管,但婦人哭的太傷心,他不知怎的想起自己爹娘,心裡有些窩火。他看著最近的這間藥鋪,心裡起了打家劫舍的念頭。現在城裡亂成這樣,他就是劫了這家人,也沒人有閒工夫來管他。
梅爭寒和梁簡差不多的心思,婦人的聲音就像一根根針往他腦子裡紮,他聽的一個頭比兩個大。他心想自己已經是官府通緝的人,在劫人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今後淪亡天涯。
“大嬸,你給我點時間,這個病症不會馬上要人命……“江盛雪出言寬慰婦人,她揉著額角,心裡其實已經有主意。
而且這個主意不單單是救一個人而是一群人,只不過這個法子冒險,會把梁簡和梅爭寒牽扯前來,她並不想用。她想救人,但救人一事也要量力而行。如果為了救人,而把身邊的人搭進去,那不是捨己為人,那是蠢。
婦人不知道江盛雪的考慮,她聽見要人命三個字,心裡咯噔一下,更加慌神。
江盛雪如何勸都無效,心裡歎息不止。
梅爭寒握著梁簡的手,靠近他在他耳邊輕聲道:“要不我劫了面前這家藥鋪解此時之困。”
“解一人之苦而不能解他人,劫了也沒用。”梁簡剛才的衝動已經平復下來,心裡有了其他的思量,道:“現在城裡時疫橫行,他寧願握著藥在城裡死守也不走,想必身家性命都系於此地。時疫他怕不怕?肯定還是在意的。這個時候如果有人上門告訴他有解時疫的藥,你說他願不願意合作?”
“當然願意,他肯定不想死。既然如此,我們先禮後兵。要是他不答應,就你唱白臉我□□臉,威逼利誘。”
梁簡的辦法比起劫舍更好,梅爭寒毫不猶豫的肯定他的辦法。
這次梁簡沒有很快回應梅爭寒,他看著梅爭寒高興的面容,在心裡微微歎口氣。
這個辦法自然好,只要得到藥材,加上江盛雪的醫術,可以有效的控制疫情。然後呢?城裡突然出現神醫,城主那邊肯定會來人盤問巡查,一層層問下來,他們的身份就遮不住了。到時候,城主對梅爭寒斬殺縣官一事,真的能大度的不過問?
就梁簡前世瞭解的情況來看,這個城主決對不是能宰相肚裡能撐船之輩,卸磨殺驢倒是常有。如果身份暴露,藥方也洩露,只怕他們三人就要成為城主居功的墊腳石。
只不過這些話梁簡此刻不能說,他抬頭看向江盛雪,發現江盛雪也在看著他。江盛雪嘴唇微動,欲言又止。
梁簡挑眉,見江盛雪這個樣子,略思索就猜到她心中所想,冷笑道:“別想了,不可能的。”
被梁簡戳破心中所想,江盛雪咬唇看著他,不甘心道:“我又沒說什麼,你怎麼知道不可能。”
“因為你的神情已經出賣了你,你想用治時疫的功勞去抵你哥的罪名。”
梁簡的溫柔大部分時間都用在梅爭寒的身上,少部分間歇性會轉移到別人身上。江盛雪□□妹妹的名號,梁簡對她算客氣。這一路能照顧就照顧,從來不委屈她。
只是在這件事情上,梁簡的態度變的堅決嚴肅,他比江盛雪更瞭解這個城主,簡明扼要地把此地的關係厲害剖析給江盛雪聽,不希望她心存僥倖。
江盛雪一番好意,但思量不足,被梁簡一頓說教,心裡有些委屈。她揪著自己的衣袖,忍住沒和梁簡爭論,儘量心平氣和的問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其他人就不說了,這個孩子在這樣下去,就算救回來心智也會受損。”
這話說的沒錯,並非危言聳聽。梁簡揉著眉心,問婦人家在何處,讓她先安頓孩子,別再外面吹風加重病情。
婦人早已沒了主意,聽了梁簡的話連忙點頭,說自己家就在不遠處,可以帶他們過去。
梁簡說自己要在看一下周圍的情況,順便想辦法弄來藥材,不和他們一道。婦人就把自己家的位置大致告訴梁簡,梁簡記下後準備離開。
此刻這種情形,梅爭寒並不放心梁簡一個人行動。可現在自己是個瞎子,要是說同他去像是在搗亂。又不方便在婦人面前摘下繃帶,只好抓住梁簡的手腕,商量道:“你要不先送我們過去。”
梁簡頓了頓,從這話裡聽出一絲擔憂,他伸手攬住梅爭寒的腰把梅爭寒拉向自己,靠近梅爭寒的耳朵道:“乖,我很快就回來。”
梅爭寒一愣,梁簡這口氣就像是哄鬧脾氣的小孩,他都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他們兩個人拉扯的功夫,婦人已經抱著孩子站起身和江盛雪往前走。梅爭寒眼睛看不見,江盛雪也沒等他的意思,這是把人丟給梁簡。
梁簡哭笑不得,這下不送也得送,誰讓梅爭寒還一臉乖巧的拉著他的手,和他站在一起吹冷風。
婦人的家說不遠但其實還是有點遠,紅葉城楓樹成林,有些房子為了避開百年的老樹,會修的比較繞。
三人跟著婦人走了好一會兒才看見她家的院子,因為是要離開,所以院子的大門上了鎖,不湊巧的是鎖的鑰匙在她丈夫手裡,到了家門口才想起這茬的婦人又急又氣。
梁簡被這婦人磨的沒脾氣了,他走上前看著斜掛著的小鐵鎖,瞥了婦人一眼,抽出匕首一刀劈下。本來就不怎麼樣的鎖被砍斷,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婦人被梁簡的動作嚇了一跳,看見梁簡手裡的刀差點尖叫起來,好在她及時忍住,把到嗓子的尖叫壓下去。
不過她沒出聲,卻有人叫起來。
“站住,你們是什麼人?幹什麼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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