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下)
「吱呀——」
一串圓環串著的銅鑰匙轉在手中,當眼前一面鐵牢籠從外打開時,身形健壯,面孔上有些還沒消下去的挨打後青腫淤痕的烈爾泰正大步行走在牢房過道上。
這四五日不常來牢頭巡邏的他嘴裡哼著首下流的窯調,腰上則是十六間牢房的其餘幾把開門鑰匙。
穿行而過時一道道的光打在他梳著長辮子的髮頂,依稀可見上方是一片鐵皮固定的牢籠頂。
兩邊除了暫時空了的囚室,就只有一個個黑漆漆的刑具掛在牆上。
可等這性格一向暴躁易怒的中年牢頭總領按照往常的規矩,等待著傳過這一頭拐角處往另一邊槽口去,他卻突然感覺到了身後有什麼不太尋常的動靜。
【『——,——』】
「誰?是誰在那兒?」
不知是什麼人跟著自己,但料想這獄中應該不會有膽子大到跑來暗算他的烈爾泰當即瞪起眼睛冷冷地往後看了一眼。
身後空蕩蕩,黑暗中也無人。
倒像是方才都是他的錯覺一般,見狀,這牢頭烈爾泰也默默地在有點發毛地啐了一聲,來回打量了圈,卻也打算回頭繼續往槽口走,可就在這時候,始料未及的事就這麼發生了。
因就在他轉身的剎那,有個瘦條條的靈活黑影已是突然從他身後竄出,又一下勒住他的脖頸鎖住了他的一條胳膊扼住了烈爾泰的前進步伐。
與此同時,另一個一直默不作聲倒掛在囚室頂上,等著在這兒埋伏他的黑影也是和身後那人一起出現了。
這二人一看就是一夥的。
因兩個人的行動步調完全一致,出拳力道包括埋伏和攻擊人的方法都很相似,也不知道是什麼來路,又是什麼人竟專門候在這兒等著暗算烈爾泰。
意識到事情蹊蹺,面色一變的烈爾泰嚇得當即扭頭想要掙扎反抗。
可待他抽出一隻手來惡狠狠反抗,對方已是一早料到,又制住了他,烈爾泰見狀反給了正面那人一拳,並一下將伸出腳去就索性將這人和自己一起絆倒在地。
濕滑冰冷的地面,烈爾泰和從正後方出擊的那個人一起重重摔倒。
身量魁梧兇惡,嘴裡發出「唔——」一聲咆哮的烈爾泰一個翻身掐住那單薄清瘦一些黑影的脖子,和他廝打在一起,又舉起拳頭就在黑暗中試圖反抗。
可很遺憾,在場幫助後面這人伏擊他的另外一人的身手明顯在他之上。
不僅如此,接下來對著他胳膊,小腿和手肘的三招,隱匿在黑暗中的這兩個人也沒客氣,直接一起合力就將烈爾泰打翻在地,又將他強行摀住口鼻就一下弄暈了過去。
翻了個白眼,直接暈過去的烈爾泰在這一霎那就倒地不動了。
他手上和腰帶上的本還一大串牢房鑰匙也跟著掉了一地,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那因之前和他廝打而一身獄卒服都亂了的人對此勉強鬆了口氣,也是這時候,那從頂上跟著他一起跳下來的另一個傢伙已是招呼了下他,二人又快速地將地上的鑰匙和烈爾泰一起拖到了旁邊的一間囚室裡來。
「我提前說,我們倆現在這麼做可是違反大清律的,非法劫持官府的人,事後可能會被太平府衙門追究咱倆的責任,不過你想把人暫時藏到哪兒去?我其實不太清楚這牢裡到底什麼情況。」
那穿著一身灰紅色獄卒服的單薄黑影如此問道。
「都已經是坐牢的人,怕什麼。」
「第四層左側的那個壹佰陸拾肆號囚室,進去用門插反鎖住就門就行,我聽殺嬰蔡說,裡面原本關著的那個叫於東海的潮州犯人得了痢疾,因怕傳染其他人就已轉移出去了,現在那裡會暫時空三天。」
「三天,那邊也差不多會有動靜了。」
那個一身囚犯服的黑影也回答道。
「那你是打算把烈爾泰藏起來,用那個最有風險的法子了是吧?可他們人很多,到時候要直接突圍那是需要人手的。」
那獄卒服的黑影又來了一句,想想還有點不大放心道。
對於這個問題,那囚犯服的黑影沒吭聲,但迴避掉其中一個問題卻也只回答另一個人。
「我自己有別的辦法,你們自己管好自己那邊就行,還有,能不能幫我搭把手,我可沒脫過男人的衣服。」
那說著給了對方一拐的囚服黑影也面無表情地回道。
「說的跟我脫過男人的衣服似的,誰這輩子脫過啊,行,那動作快點吧。」
「嗯。」
這短暫的對話說完,因搶奪過來的牢房鑰匙已在他們倆手上手,旁邊任意一間暫時空置的牢房都可直接打開進去藏人。
他們這才動了。
其中一個擦拭地上的腳印,另一個將烈爾泰的衣物官靴也以最快的速度給脫了。
也是等這兩個一起彎腰合力扛起地上烈爾泰,將其身上的衣服快速換成一套囚犯服,又將雙手雙腳用鐵鏈鎖好,這才將脫下來的牢頭服捲好帶走。
可就在這兩個眨眼就將現場完全善後乾淨的傢伙面孔被監牢光線照亮的那一刻,他們到底是誰也才曝光了。
其中一個,一身吊兒郎當的囚服半跪在地上,腳上還帶著叮叮噹噹的鐵鏈。
一黑一灰色眼睛在暗處都發著光,面孔時常懶惰此刻卻很精神,一張臉卻是化成灰都不容易忘。
因他方才一直都一聲不吭地躲在頂上沒做聲,直到烈爾泰反抗才下來,也是他剛剛那實力壓倒性的一拳,讓身手原本極好的烈爾泰一下子暈死過去。
對,沒錯,正是某個叫富察爾濟的人是也。
另一個,倒也不算面生,因這個一身單薄獄卒服的人之前也曾幾次三番地在此前事件中出現過。
和段鴞第一次上趕著搭話還送人過去的那個是他。
私下收巴爾圖禮,還跑上去去傳遞消息的那個也是他。
之前他都是個不起眼的獄卒打扮,因此就連段鴞也只當他是太平府監牢內隨處可見的一個獄卒。
可這麼看,這膽子挺大周旋在各方之間的小伙子肩膀消瘦,鼻樑尖,一根頭髮垂在耳邊,年紀輕輕卻天生有點沒精神地駝背。
他跟富察爾濟擺明了是認識的,因為他們倆的身手確實像是從同一種地方出來的,有種莫名的一致。
而仔細追溯起這兩個傢伙到底是怎麼在牢房裡還能搭上的線。
卻還要說回初七那一日。
那一天,富察爾濟曾在槽口看到過一把鋁勺,那把鋁勺的事一度引起他的懷疑和思考,事後回來後,躺在牢房裡的他卻也一直在思索著事。
也是這時候,遠遠的東側牢房的鐵門好像開了,他就聽外頭有腳步聲響起,接著有個類似『獄卒』的身影在他身後停了下來。
當時這個黑影的乍一出現令他一瞬間沒做聲。
但等看清楚這個假扮成獄卒混進來的人到底是誰後,富察爾濟的表情卻也頓了一下。
「劉石庵?」
「嗯,『八方』,好久不見。」
那梳著根整齊細辮子,跟他說話還挺客氣的青年也這麼回答。
「你怎麼來的。」
對此見怪不怪,但富察爾濟還是又問。
「長齡給做的假檔案,阿桂將原先要來的那個在路上給綁了,我也是有任務在身,不過沒想到會正好撞見你。」
這青年又回答。
「那他們呢?」
「他們都有別的事,所以今個這次就換我來了。」
他倆這對話,從頭到尾聲放的很小。
這位號石庵,大名為劉墉的青年來時,已把身後的危險都清理了,過會兒也會盡快離開,這麼說話倒也不困難。
「你來幹什麼?」
「哦,因為阿桂在十六日那一晚,在太平府發現了一點東西。」
半條長胳膊搭在門上,和他保持著對話的劉墉藉著囚牢的光,站在那一排鐵柵欄外頭這麼跨著肩膀口氣挺正經地回答道。
「什麼東西。」
聞言,富察爾濟一隻手撐著膝蓋整個人坐起來點,藉著打在臉上的光就這麼抵在囚牢裡的牆壁上聽著他說。
「告訴你倒也無妨,六個箱子,封條上寫滿了『太平府一號監牢十一日批』,源頭應該就是此處。」
「裡頭是那些我們查了很久的東西,也就是世宗十三年當夜從順天府被那些『蜘蛛』帶走的那些東西。」
「雖然不是全部,它們現在的樣子也大致變了個模樣,但是阿桂說他絕對沒有認錯。」
「你之前兩次在江寧和杭州都已經再次接觸過『蜘蛛』的人,應該也明白這夥人本身的危險和神秘,他們在暗處,我們在明處,很多時候我們無法捕捉到他們,但這一次,或許是個機會。」
這話,說的並未完全清楚。
但劉墉知道,富察爾濟該懂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因當年『那件事』,不僅是他們個人,包括富察爾濟,每一個人都深陷其中。
這其中,富察爾濟曾是受影響最大的。
正因為如此,這件事的真相才對他們每個人而言,更是格外重要。
「所以,既然今日撞見你,我順便也轉達你一句。」
「太平府監牢內部現在隱藏的『那隻蜘蛛』,對於這一次的我們來說也會是個機會。」
「作為我們的一員,你也不用再繼續等下去了。」
「是時候亮出我們所有海東青的身份,將當年的新仇舊恨一起回報給當年這些人了。」
「時機已到,也該是你面對『真正的自己』的時候了。」
——「八方爾濟,抓捕計劃即將開始了。」
……
「我們掌握並且已經準確地算出了。」
「——朝廷自世宗十三年以來所發行的銅錢的密率和約率,所以我們所製造的銅錢,就不是假錢,而是真正的……康熙通寶銅錢。」
當時間再一次回到另一邊,人處在這間被這伙集中在此地的犯人們秘密囚室內的巴爾圖這話音一落。
和對方保持著對峙周旋關係的段鴞臉上的神情卻是冷不丁地頓了一下。
密閉的囚室內,四面光線很弱,一束從二人髮頂上撒下來的光照亮了段鴞的半張側著瞇眼看人的面目。
卻也將他眉梢間還沒用乾布擦拭去的一抹艷紅色的血跡襯托的格外蒼白古怪起來。
「巴爺,您這是在和我說笑?『真正的』康熙通寶銅錢是什麼意思?這麼大的買賣?我莫不是聽錯了吧?」
朝前俯下身子,用一隻手抵住冰冷桌角的表達出強烈傾聽慾望的段鴞翹起嘴角,忍不住一下下地擊打著四方實木桌面。
他另一隻的手還平穩地擱在二人中間的那張用以交涉談判的,牢獄中常見的四方茶桌上,但有一種從心底竄上來的怪異熟悉感卻籠罩著他。
「你覺得我是在和你說笑麼,段鴞?我這就是在和你談一筆真正的大買賣啊。」
看他有點按奈不住的『興奮』,巴爾圖只得意洋洋地冷笑著望向段鴞那隻神經性多動的手,又像是要安撫他過於亢奮狂熱的情緒一般繼續道。
「你是進士出身,卻並未為官,不該是個拘泥於八股之說的人,你的聰明才智,博學多聞,該用來做更多有用的事,就比方說,加入我們,為我效力。」
「哦,那這個『我們』指的是什麼,巴爺?」
和他幾乎要湊到一起謀劃著這樁陰謀的段鴞露出興味而亢奮的眼神。
在二人中間,那張寫著一行最簡單,卻也最入門級別的分數計算公式的紅邊黃底的狼毫宣紙還在。
但上頭的那三個比例分數,卻已是揭秘了這夥人長年累月躲藏在監獄裡所謀劃的營生。
假意裝作各地犯人入獄,以此在獄中秘密鑄錢,那些不斷化作流通的銅勺鋁勺就是他們所儲備的鑄錢原料,而實際存儲假銅幣的地方正是所有人身處的這個牢獄。
可當段鴞快速地運轉著腦子去想這事,卻也很難去設想這夥人到底是如何神通廣大地背著官府和朝廷秘密做到這一切的。
因本朝多年來素有私鑄之錢,自世宗時期開始,多有百姓於家中將銅錢熔斷後,加入鋁製品再鑄,此類錢幣遺留入民間,曾造成大量的假幣橫行,後制錢局為此立下重罰。
凡民間私鑄錢者,假一便罰百。
並自此嚴格管控每一枚流通錢幣的實際重量,以及銅鋁比例,並引起一時轟動。
可時隔多年,私鑄錢因官府如今的鑄錢比例把控和錢幣流通秘密管制已得到了基本控制,卻從未聽說有這樣大規模的團伙集中製造銅錢一說。
最關鍵的是,民間就算是再有精通於化學和算數的人,也不可能輕易算出官方銅錢的密率和約率。
因密率和約率的計算,需要長年累月的實際運算過程,一般是集中在兩個差別很小,用秤都未必秤得出一絲一毫差別的極小數字之間。
但雖差別很小,實際兩種銅錢之間的差別還是存在的。
這個差別就是朝廷管控銅錢銀兩最為關鍵的製造秘訣,相當於是整個國家所保護的一項秘密數據了。
因在前朝以及更早的《綴數》一書中,就有民間數學家針對此討論了分數及其運算。
關於此方面的記載,最知名的就是南北朝時期的數學家祖沖之,他曾研究因圓周大小而聞名於歷朝歷代。
而他當時用以表現一個最小數字的辦法,就是選取了兩個特定的分數。
其中,一個是335113,叫密率,一個是227,叫約率,密率是分子分母在壹仟以內的分數形式的圓周率最佳近似值,是當時的最高成就。
而當這種用兩個分數來表現比自然數更小的辦法,在這之後也被發揚。
至於分數間的常規運算,一般則以分母各乘其餘,分子從之,這樣一個特定的算法,這也對常人給出了一種分母與分子的概念。
所以這夥人如今勢必是已經秘密地算出了關於康熙通寶鑄錢的官方密率和約率。
這個至關重要的數字,就是他們的秘密武器。
可巴爾圖如何會掌握只有朝廷才知曉的制錢的密率和約率。
這夥人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了不得勢力和本事,段鴞無法去深想這一切。
卻在下一秒,眼見對面的巴爾圖仰頭笑了一下,又伸出自己那隻筋骨健壯,皮膚黝黑的手掌就蘸了些旁邊銅壺裡的二性子水,又以一種擦拭著污漬的方式對著自己的耳後就擦洗了一下。
這個過程,段鴞泛著冷光的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的耳後。
那隻浮在皮膚表面的青色的狼形紋身一點點被化為無形,並最終露出了一隻通體為黑色,對於段鴞來說眼熟的不能在眼熟的刺青紋身。
——蜘蛛
是花背青蛛。
「我們是『蜘蛛』,『蜘蛛』也是我們。」
這一刻,心跳都開始默默因血脈噴張而加快段鴞的雙眸黑漆漆的厲害。
卻也映照和捕捉著瞳孔最中央那張縮小的巴爾圖貪婪而兇惡的面孔上的沒一絲變化。
他預感到這一句話後,即將會牽扯出一樁他再難以忘卻的前塵往事,就聽撫摸著耳朵底下那隻黑色蜘蛛的巴爾圖就這麼開了口。
「世人皆知,銅錢這回事,每一位皇帝登基在民間價格流通的實價都不一樣,世道越亂,錢越不值錢,再多的錢都不管用,而這盛世中所出的錢才是最值錢的。」
「不瞞你說,在五年前,我們還並非是如今這副深陷牢獄中不得逃脫的樣子,我,有一群更了不得人在相助。」
「我們如今用作鑄錢的銅錢,大多就來自於五年前在那個輝煌富貴之地的一場劫掠血洗,事後,我一個人逃脫了,也是如此,我才想到了一個好計謀,躲到這兒無人可知的監獄來,即刻擺脫官府的追捕,一勞永逸。」
「您當時在哪兒?」
段鴞一字一句地盯著他問。
「世宗十三年,順天城外,神武門,我們用炸藥炸開了神武門,劫走了我們想要的一切。」
「我們當初就叫做,『五,豬,人』。」
也是巴爾圖說到這最後一句,位於長匣子面對著段鴞的臉應聲打開。
裡頭擺放著那一把漆黑而危險的東西上也一下子暴露在正在談著一筆交易的二人的眼底。
段鴞這一雙黑漆漆的眼眸毫無預兆地被這冷光照射地退後著瞇了瞇。
緊接著,擱在底下看似鎮定冷靜的手指已是因為眼前的驟然清晰一下涼了下,才辨認出巴爾圖展示給他的是什麼東西。
因他沒有看錯。
那放在匣子裡的東西,竟然一把陰森森的槍管被包著卻依舊可以清楚地辨別出輪廓的……
槍。
火膛遂發槍。
造於前朝,發揚於本朝,口徑貳厘,槍筒長壹米,全長壹米,射程能達到傳說中的壹百弓,是真正的百步穿楊。
這一發槍管內的火銃彈藥射出,被射中者當即便會重傷和斃命。
不說是這太平府監牢的普通獄卒了,就算是段鴞這樣的身手也不可能逃過這樣的槍口,只要巴爾圖開槍,他便會當場斃命。
接著,就這麼當著段鴞本人的面,巴爾圖這個不僅在這太平府一號監牢裡不僅能神通廣大到擁有自己的鑄錢工廠,還擁有著獨立於官府的槍支的惡徒。
這才伸手拿起那把槍管,威脅對準他的眉心玩味地笑著近距離瞄準了一下,又將手指湊在嘴邊噓了一下。
「十五號清監日,就是我們盤踞在此五年,真正逃出生天的那一天。」
「段鴞,只要你願意一起幫助我們將太平府一號監牢內所有私鑄的這一批康熙通寶運出去,這把槍將會是你的。」
「裡面有三顆彈藥,這一顆,由你幫我們殺死守在監牢出口的烈爾泰。」
「這一顆,你幫我們殺死到時候來到監牢的文綏。」
「這最後一顆,我就送給你用來在清監日我們一起逃出生天的那一晚,親手殺死那個傅爾濟,怎麼樣?」
……
「好,成交。」
這一句話音落下,那一日段鴞和巴爾圖之間最瘋狂卻也最冒險的一場監獄逃生計劃被定下了。
桌上由巴爾圖所掌握的那把遂發槍,令被瞄準中的段鴞無法違抗這伙惡徒對他半引誘,半威脅的入伙要求。
這一切恰如桌上被巴爾圖之後拋起的一把赤紅色番攤工具一般,賭命之人總不會怕這種事,生死之外,另有一番纏鬥與博弈。
「事後,你會得到你應該有的報酬的。」
「抹去你身上原本的紋身刺青,擺脫你現在受人擺佈的死囚的身份,從一隻單打獨鬥的林中虎成為蜘蛛,將是你的榮幸。」
擺明了是設局將他一步步引入這裡成為同夥的巴爾圖這般不懷好意地開口對段鴞說道。
「希望如此吧。」
這話說著,抵著身後的牆的段鴞也面無表情抬眸表示『期待』般同他一下子擊了下掌。
接下來三日,到十四這一天前夜。
一場極其凶險而駭人聽聞的團伙逃獄計劃,就這樣默默地在太平府一號監牢之中獄中進行著。
白日裡,太平府監牢的犯人們依舊在有條不紊地生活和完成著每一日的農耕,但其中隱藏的一部分巴爾圖的人已是將逃獄的計劃提上了進程。
段鴞就這樣頂替了原本那個因銅中毒而死去的犯人國泰的存在,成為了這一夥潛藏於太平府數年之久的犯罪團伙的一員。
巴爾圖交給他的個人任務也從一開始國泰所負責的押運銅板。
變為了和那兩名蜘蛛組織成員——打手四分六,和五分五一樣做三伙人一起放倒監獄中的所有人,並離開監牢攜帶他們的貨物安全離開太平府。
而在他們三人的身上,另還放著三套用作鑄造康熙通寶的模板。
這一套鎖在匣子裡的假幣模板,據巴爾圖說價值連城,因是他們耗費五年心血計算和實驗得出的最接近銅錢實際質量和銅鋁比例的制假模板,所以必須安全帶離太平府。
打開鎖頭的鑰匙,就是鎖頭上那個構造奇特複雜的連環數字鎖。
正確的解開鎖頭的方式,就是這套假鑄錢實際通過運算所得出的最接近真錢的密率和約率。
這個關鍵性的數字,是此番行動最重要的一件籌碼,若是最後抓捕時未能將這個獲取,那麼這一連串的行動怕是也會徹底功虧一簣。
此外,巴爾圖手下有不止一把能用於殺人行兇的燧發槍。
但是他暫時沒有交給段鴞其中的任意一把,只讓自己的八名屆時會負責清理牢門口的手下掌握著。
段鴞對此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因他知道,巴爾圖對他還是有防備底線的,他也需要在最妥當的時刻一舉將這夥人真正地從內部瓦解。
也是藉著這個蜘蛛團伙圖徹底將這一整個逃獄運貨計劃以同夥的形式告知自己,如今已算是成為其一員的段鴞也算是瞭解了這個團伙內部的計劃到底是如何——
——而那個特殊無比的日子,這下也終於是一點點離所有人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分數出現在《九章算術》,此外祖沖之所算出的圓周率即為分數表達
燧發槍,乾隆年間民間通用的一種槍支。
這倆東西雖然聽著魔幻,有種wtf的魔幻衝擊感,但是在乾隆時期真的有了,而且在民間真的流通很廣,具體可以自己百度這玩意兒到底長啥樣。
而在此後的三十四年後,乾隆還會親自頒布禁槍令,這也是歷史上著名的乾隆禁槍事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