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想沈墨之前知道他懷孕時, 臉上那一臉無法抑製的怒氣, 戚雲舒便隻覺得手腳冰涼,心中的苦澀越發濃鬱。
其實他早就應該想到這些才是, 他也早已經想到他和沈墨是仇人的關系,沈墨根本沒有理由喜歡他,更加沒有理由喜歡他肚裡的孩子。
那樣的狀況下,沈墨不想要這個孩子,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沈師傅。”候在門外的那群人並沒有給沈墨太多時間,前後加起來也不過就只夠說幾句話。
聽到聲音,沈墨眉頭深皺地回頭看了一眼, 房門的方向, 然後又回頭看向戚雲舒,說道:“我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照顧好自己。”
那些人早已經喪心病狂,甚至是連懷孕的人都直接動手,沈墨實在難以放心。
聽到沈墨的話, 戚雲舒身體又是一顫。
這一次他終是沒忍住, 睜開了充滿血絲的雙眼,他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背光而站的沈墨。
屋裡光線太暗, 戚雲舒根本看不清沈墨臉上的表情,但聽到他聲音的那瞬間,戚雲舒眼睛卻不由一紅。
他不知道沈墨到底是真心的,還是只是想要戲弄他,但那瞬間他無疑是當真了。
沈墨會想救他, 無論沈墨是否當真,是否只是戲弄於他,對他來說便足夠了。
戚雲舒深吸一口氣,強壓住心中幾乎破體而出的複雜情緒,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鎮定一些。
他道:“你走吧,這件事情別再摻合,會對你不利。”
這種事情本就不是什麽好事,若是沈墨繼續參與進來,即使戚雲舒還不清楚外面如今是個什麽模樣,他也猜到沈墨肯定也會被牽連。
沈墨如今風頭正盛,若因此染上汙名得不償失,戚雲舒並不想到頭來還要牽連沈墨。
沈墨聞言正準備再開口,門口的方向便已經有人開門走了進來,幾人來到了沈墨的面前。
不等沈墨開口,幾人便道:“沈師傅,也請你別為難我們。”
說話間,幾人上前一步擋在了沈墨和那籠子之間,一副要趕人的態度。
沈墨看了他們一眼,又看了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戚雲舒,沉默片刻之後,他轉身出了門。
經過院子,來到門外,熊雷他們立刻就迎了上來,詢問戚雲舒如今是個什麽狀況。
從沈墨的口中得知那些人居然對戚雲舒動手,知道他情況不太好,眾人瞬間就怒了,那管家更是當場就又落淚。
“如今這可如何是好?再這樣下去,少爺他真的會死的。”管家無助地看向沈墨。
若他是個男人,那這件事情又要好辦得多,可他也不過就是個雙兒,因為戚雲舒出事,如今他也是被眾人仇視。
因為在那些人的眼中,他不光是早已經知道戚雲舒的身份,甚至也知道他與人有染,更甚至是他還知情不報。
他雖說並未直接做什麽敗壞風氣的事情,可在那些人的眼中,他卻已經是罪上加罪。
如今他們還沒來找他麻煩,也只不過是因為戚雲舒的事情讓他們分不出心來,一旦戚雲舒的事情結束,那些人立刻就會把矛頭對準他。
管家倒不擔心自己會如何,但是戚雲舒他卻放心不下。
戚雲舒如今身懷有孕,又是那樣的身體狀況,如今甚至還挨了打,這怎麽看都怎麽糟糕。
更甚至萬一要是情況惡化,又或者那孩子因為動了胎氣流了,這些人肯定不會給他治療,說不定他都撐不到這些人對付他的那時候。
幾人說話間,不遠處的巷道中便傳來一陣高談闊論聲。
不多時後,熟悉的王書也幾人興奮地談笑著從巷道之中走了出來。
那一群人見到沈墨,眾人都是一愣,隨即立刻戒備起來。
特別是走在最前方的王書也,一張臉瞬間漆黑如炭。
王書也看了一眼沈墨,又看了看一旁緊閉的祠堂大門,忍不住嘲諷道:“還真是生得一副狗鼻子,這麽遠都能聞到味。”
“你這家夥怎麽說話的。”熊雷自然看不慣王書也拐彎抹角地罵沈墨。
“我怎麽說話的關你什麽事,熊當家的,我若是你,這時候就走得遠遠的,也免得沾上葷腥掉了身份。”王書也回道。
熊雷聞言,本就有些火爆的他正準備再回擊,一旁的沈墨便伸出手來攔住了他。
沈墨不讓熊雷說話,王書也臉上立刻露出幾分得逞的笑意,似乎覺得沈墨的忍讓是他的勝利。
王書也冷哼一聲,帶著身後的那些人進了一旁不遠處的祠堂院子。
王書也離開,被攔住的熊雷忍不住看向沈墨,問道:“現在怎麽辦?要不就按我說的,咱們直接把人搶了算了。”
熊雷這話倒不是說說,若他真想搶人,以熊家的實力,把人搶過去並不是什麽難事。
沈墨聞言卻是沉默,並未說話。
熊雷見狀有些急了,正準備再說點什麽,一旁的賈老便開口打斷了他。
“這時候你就別添亂了。”賈老說道。
“這怎麽就成添亂了,難道你們還有更好的辦法?”熊雷被王書也說得有些窩火,也對沈墨的態度有些不解。
“搶人倒是容易,但是把人搶過來之後呢?”賈老不答反問。
熊雷的憤憤不平賈老懂,但是有些事情也並不是表面那麽簡單。
“你若直接把人搶回去了,你信不信今天不到天黑,就輪到王書也他們上門來搶了。”賈老道。
到時候他們可就不只是和王書也為敵,而是和青城大部分人為敵。
熊家人再多,能有整個青城人多?
頓了頓,賈老又說道:“歸根到底這件事情是戚雲舒這邊不佔理,孩子的事情不說,雙兒不許經商可是律條規定了的,你這時候若硬搶,倒是一時暢快了,可後面怎麽辦?”
賈老到底要比熊雷多活幾十年,有些事情看得也更為透徹。
這種事情他雖然也是第一次遇見,但王書也那些人無賴般的心態,他卻十分了解。
熊雷聞言,一時之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就如同賈老說的,這件事情是戚雲舒犯了眾怒。
就算眾人知道他並不如王書也他們誣陷的那般不堪,這件事情本身卻也還是戚雲舒不佔理。
他們之所以憤怒,那也是因為沈墨的原因,若撇去沈墨不說,現在他們說不定也正看著戚雲舒的熱鬧,末了感慨一句現在的雙兒如何如何。
熊雷是個聰明人,賈老見他沉默也知道他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系。
想了想,賈老便又說道:“如今得想個萬全的法子,搶人那只能是最後的下下策。”
“若是走到那時候,就麻煩你了。”沈墨看向熊雷。
沈墨顯然早就已經想到這一層,所以他之前才沒讓熊雷直接把人搶走,而是讓那些人通融先進去見了一面,確認戚雲舒的身體狀況。
“我知道了,我會讓人隨時做好準備。”熊雷點頭應下。
沈墨又抬頭看了一眼圍牆上方,心情越發沉重起來。
就如同賈老所說的那般,若直接動手搶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搶完人之後,戚雲舒必然就不能再在這青城呆下去,他必須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到時候戚雲舒自身難保,這偌大個戚家沒了主,怕是連同沈家的木場一起,立刻就會被瓜分得渣都不剩。
沈家的木場暫且不提,戚家這麽大的家業,每一點都是戚雲舒一點一點努力得來。
他努力了這麽多年的東西,就這樣讓這群瘋狗一般的人全部吞噬,沈墨怎麽想都覺得火大與不甘心。
“先回去。”沈墨收回看向牆壁的視線,往熊家那邊走去。
其余幾人見狀紛紛跟了上去,一路上眾人都無話。
回到街道上後,面對著眾人的指點,幾人臉色更是陰沉,直到回到熊家,那份陰沉都未散去。
剛回到熊家,幾人才坐下,凳子都還沒坐熱,一旁的沈墨卻已經又站了起來。
“我去一趟晉王爺那邊。”沈墨道。
“晉王爺那邊?”熊雷與旁邊的賈老對視一眼,有些猶豫,“這時候去是不是有些不妥?”
要算起來晉王爺如今的境地也變得有些微妙,他也算是被戚雲舒牽連,這會兒怕不是正火大,沈墨這時候再找上門去,豈不是自討苦吃?
若是沈墨去找晉王爺,是為了讓晉王爺出手幫忙,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我先過去看看。”沈墨並未改變主意。
熊雷見勸不動,隻好讓人準備了馬車送沈墨過去。
因為戚雲舒的事情,街道上一直十分熱鬧,沈墨坐著馬車經過街道時,都能聽到不少人在議論。
王爺府那邊倒是肅靜,但眾人顯然也早已經知情,就連王爺府門口的守衛見到沈墨,臉色也變得有幾分怪異。
沈墨下了馬車來到門前,直接便說明目的。
來的路上,沈墨一直在想應該用什麽樣的借口讓王爺同意與他見面,但是讓沈墨未曾想到的是,他才說明來意,那些看守居然就放心讓他進去。
不多時,有人過來帶路,他把沈墨帶到了一個院子中。
王爺正在那邊喝茶,見沈墨被帶來,他看了過來,道:“我正想派人去找你。”
沈墨走上前去,“王爺。”
晉王爺放下茶杯,他開門見山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事情一出,晉王爺那邊一得知消息,他立刻就明白這件事情的麻煩之處。
“孩子是我的。”沈墨思量片刻後,也直截了當地說道,對晉王爺他並無絲毫隱瞞。
沈墨這話短短五個字,卻是把喝著茶的晉王爺說得都愣在了原地。
“你說什麽?”晉王爺不可思議地看著沈墨。
戚雲舒的事情就已經讓他驚訝,沒想到居然還跟沈墨牽扯上了。
晉王爺眉頭皺起,他臉色一直變化,時而驚訝,時而又帶著幾分不可思議。
沈家戚家兩家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他是萬萬不曾想過,兩人之間居然還有這種事。
“戚雲舒當初選擇隱瞞雙兒的身份,走上經商的道路也是迫於無奈,當初戚家一家突然……”沈墨簡潔明了的把當初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沈墨話音落下時,晉王爺眉頭皺得更深,但他一直未曾打斷沈墨的述說。
見晉王爺無所表示,沈墨想了想後又道:“那孩子的事情完全就是個意外,並沒有王書也那些人說的那般不堪,戚雲舒也並不是那種私下y_亂的人,這一點我相信,王爺多少應該也能察覺。”
晉王爺與戚家合作已經不止一次,算起來還是戚家老主顧之一。
若戚雲舒當真是王書也他們說的那種不知廉恥的人,面對晉王爺這個靠山,他早就貼了,上去自然不會放過機會。
對於沈墨說的關於戚雲舒的人品問題,晉王爺並沒有做出明確的回答,他沉默片刻之後只是問道:“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情有多糟糕?”
晉王爺起身,順著院子中的小道往前走,沈墨也跟在他的身旁。
“你知不知道朝中不少人會拿這個說事,一旦事情牽扯到朝中那些人,事情就絕對不會輕了。”晉王爺道。
沈墨早就已經料到會這樣,但讓他有些意外的是,晉王爺似乎並沒有氣急敗壞。
他還有閑暇與他在這裡說這些,與他在這院中散步,一點也不像是正怒火中燒的人。
見晉王爺如此,沈墨心中雖還有些疑惑,但也不由得放松了幾分,晉王爺這邊定然是已經有了打算。
如此便已經是最好,如今這樣的狀況之下,沈墨最怕的便是連晉王爺一起牽扯進來。
因為一旦牽扯到晉王爺,必然就會牽扯到朝中勢力,那樣的話,戚雲舒怕是就真的在劫難逃了。
晉王爺見沈墨這副模樣忍不住搖了搖頭,頗有些無奈,又有幾分讚賞的笑了起來。
沈墨倒是聰明。
“這件事情你不要再管了。”晉王爺停下腳步看向沈墨,道:“孩子的事情也不要再對外人說,就當它沒發生過,知道嗎?”
以沈墨如今的身份,只要他態度堅決撇開和戚雲舒的關系,就算之前沈墨曾經幫著戚雲舒說過話,也可以說是因為沈墨重情重義。
但若再繼續牽扯進去,一旦孩子是他的事情暴出來,就算眾人針對的是戚雲舒,對沈墨的名聲也肯定會有影響。
沈墨面色微詫,他很快就明白過來,反問道:“王爺的意思是要讓我冷眼旁觀?”
“我倒是想讓你落井下石,但你做得到嗎?”晉王爺笑問。
那孩子是沈墨的,就算沈墨和戚雲舒之間真是深仇大恨半分情意都無,沈墨也不是能在這時候做到落井下石的那種人。
這點晉王爺早就已經看出來,也正是因為看出沈墨這一點,所以晉王爺一直頗喜歡沈墨。
這世上聰明的人不少,有情有義的人也不少,但兩者兼具的卻不多,遇事能夠冷靜而不衝動的那就更是少之又少。
“你是個聰明人,你這麽聰明,這種情況下該如何脫身而出你應該再清楚不過。”晉王爺道。
“謝謝王爺的好意。”沈墨抱拳。
聽著沈墨的話,晉王爺臉上的笑容卻消失。
他打量著沈墨,道:“聽你這意思,你還要管下去?你也說過那孩子只不過是個意外,若是一個意外,你又猶豫什麽?”
一方是沈墨經營已久的名譽聲望,一方是間接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沈墨該怎麽選擇,答案本來應該再明顯不過。
沈墨被問的一愣,看著面前的晉王爺,他有瞬間說不出話來。
晉王爺並未催促,只是一直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
半晌之後,沈墨才再次開了口,道:“我與他之間,並不只有仇人的身份,與那孩子的一場意外。”
“你喜歡他?”晉王爺驚訝,這一點他倒是當真沒有想到。
沈墨聞言,眉頭輕輕皺了皺,與戚雲舒他是有些喜歡的,之前他也並不確定,直到剛剛見到戚雲舒被關在籠子中,他才明白過來。
或許在外人看來,他這樣的想法有些可笑。
畢竟有著沈家戚家那些事情在前,他卻還喜歡上了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仇人,這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甚至不少人都會覺得,若是讓他的父母祖輩知道了,都能氣得從墳裡爬出來。
這些沈墨都明白,但是他到底不是原身。
他可以替原身拿回沈家木場,甚至是替原身重振沈家的聲望,讓沈家光耀門楣,讓沈家在這一行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他卻無法繼承原身對戚雲舒的那種恨。
況且他來到這世上後,自他遇到戚雲舒之後,戚雲舒一直對他頗為照顧。
為何會喜歡戚雲舒,量是聰明如沈墨,也無法說出個一二三條來,但確實有些喜歡這一點沈墨卻十分清楚。
沈墨沉默不語,原本驚訝看著他的晉王爺,卻是慢慢的又搖著頭笑了笑,似乎頗為無奈。
沈墨正不解,就見晉王爺又道:“戚雲舒之前曾經求過我一件事。他不要那黑塔的酬勞,只求我,若是他出事,定然護你安全。”
沈墨聞言一驚,一時之間說不出心中是個什麽感受。
戚雲舒早就已經預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
那他為何不提前安排好好讓自己脫身?
不,這種事情,戚雲舒應該是從他假裝男人開始從商便已經預料到,他應該一直都在預防,絕不是後面才想起。
但若是如此,有這樣的機會,他為什麽會去求晉王爺護他,而不是護自己?
沈墨一時之間有些說不出話來,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不停的。
片刻後,沈墨無聲吐出一口氣來,他嘴角勾起,心情不錯地笑了起來,心中的陰霾也揮散空。
雖說是因為一場意外所以才懷了孩子,但戚雲舒卻放棄打掉孩子,而是悉心照料。
雖說兩人是仇人,戚雲舒卻屢次幫他,甚至放心讓他負責賀禮。
甚至還早已經安排好,讓他不被卷進這件事情中。
難不成戚雲舒早就已經喜歡上他?
這想法有些荒唐,但沈墨卻覺得這大概是最好的解釋。
思及至此,沈墨眼神都柔和了幾分。
但隨即,沈墨臉上的笑容又收起,如果是這樣,那之前戚雲舒要打掉孩子又是怎麽一回事?
“謝謝晉王爺,但這件事就不麻煩王爺了。”思索片刻後,沈墨婉拒晉王爺的好意。
“這恐怕不行,我已經答應了戚雲舒,既然說到就要做到。”晉王爺道。
晉王爺說話間,一旁不知何時突然冒出了一堆人來。
那些人顯然是早已經把這個院子包圍,是晉王爺早已經做了部署。
“這件事情結束之前,你就留在王爺府吧。”晉王爺道。
四周那些人並未動手,但人數之多,就算沈墨想要轉身逃走也根本逃不掉。
見到這架勢,知道晉王爺準備用強,就算是□□也要把他強行留在府中,沈墨也收了臉上的笑容。
“這件事情我意已決,就算你把我留在這裡,只要我有機會,我也一定會想辦法離開。”沈墨看向晉王爺。
沈墨不知道戚雲舒到底和晉王爺說了什麽,才能讓晉王爺如此遵守他們的約定,但把他強留在這裡的主意,顯然是戚雲舒想到的。
聞言,晉王爺張了張嘴,有些沒料到沈墨會如此鎮定。
他與沈墨對視,片刻之後,他歎息一聲,揮了揮手,讓四周圍過來的那些人都撤退。
待到四周的人都走乾淨,晉王爺這才又看向沈墨,道:“你走吧。”
沈墨聞言卻並未離開,而是眼神堅定地看向晉王爺,改變現狀的方法他已經想到。
“怎麽,改變主意了,想留下來?”晉王爺問。
“還請晉王爺出手救人。”沈墨抱拳請求。
“出手救人?”晉王爺微挑眉頭,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且不說我願不願意幫忙,就算我願意幫忙,如今這情況,你覺得只要我擺出王爺的身份,就能讓他們放棄不在繼續追究這件事?”
戚雲舒這件事歸根到底,眾人最無法容忍的便是他一個雙兒卻未婚先孕,而且似乎還做了些不正經的勾當與多人有染。
這種道德上的事情,不是憑借官威便能壓得住的。
官再大,你管得了一個人的手,管得了一個人的嘴,卻也管不住一個人的心。
就算是皇上下令讓眾人既往不咎,眾人也最多不在面上提起,該唾棄該厭惡依舊不會改。
事情放到背地裡,說不定說得更難聽。
除非戚雲舒以後不與任何人交往,又或者去一個根本無人認識他的地方,否則一切根本沒有改變。
“我隻想向王爺借人一用。”沈墨道。
“人,什麽人?”
“五百士兵,以及王爺你。”沈墨看向晉王爺。
晉王爺聞言眉頭一挑,“我?”
沈墨上前一步,站到了晉王爺的身旁,他過去輕聲在王爺耳邊說了幾句。
聽完沈墨的話,晉王爺再次看向沈墨時,眼中都帶著幾分怪異。
晉王爺想了想,卻並未拒絕,而是點了點頭,道:“若只是如此,我倒是可以幫忙。”
“謝謝晉王爺。”
沈墨並未在王爺府中久留,他立刻轉身便向著門外走去。
他速度很快,沒多久便消失在了院子外。
沈墨走掉,晉王爺卻是望著他的背影半晌沒有回過神來,他倒是當真挺喜歡沈墨,當初就想讓沈墨給他做婿,沒想到到頭來卻變成這樣。
沈墨快步離開王爺府,他出了門,一眼就看見等在門外的熊雷。
“你怎麽來了?”見到熊雷沈墨,立刻收起臉上的笑容,神情變得嚴肅。
他之前來這邊的時候熊雷並沒有跟著,他出現在這裡,顯然是因為出了事。
也果然就如同沈墨猜測的那般確實是出了事,而且還是一件大事。
戚雲舒的事情,馮燕平站出來主持公道來了!
就在他們離開了街道中心,去了祠堂那邊沒多久後,馮燕平便出現在了人群中,由王書也引薦,站出來給被戚雲舒蒙騙的眾人主持公道來了。
事情早已經在青城傳開,他們之前在祠堂那邊所以才並不知情。
他們回到熊府後,沈墨立刻就又出了門,熊雷知道這件事情時,沈墨都已經進了王爺府。
熊雷立刻就坐著馬車趕了過來,他本想進府去找沈墨,但王爺府不是什麽人都能進去的,所以他只能在門外等待。
坐在回程的馬車上,沈墨聽著熊雷的敘述。
聽完他的話,沈墨一張臉立刻陰沉下去,“這開什麽玩笑?”
“我也是這麽說,戚家的事情讓馮燕平來主持公道,這不是送羊入虎口嗎?”熊雷顯然早就已經咒罵過一番。
“王書也的意思是,戚雲舒如今這樣的狀況,戚家這邊的人根本不知道誰信得過,因為誰也不知道到底戚雲舒和誰有染,所以外人才更值得信任。”
原本也有不少戚家的人並不同意讓馮燕平來主持公道,但是聽熊雷這麽一說,眾人又瞬間安靜下來。
眾人不再激烈反對,馮燕平便趁機站出來做了保證。
他可以承諾不在這段時間內對戚家動手,因為這件事情不止關系到戚家這邊眾人的臉面,也關系到整個木匠行業的臉面。
戚家作為四大家之一,卻出了如此醜事,不只是給他們這一方抹黑,甚至是直接都給整個木匠行業抹黑了。
對於這樣的事情,馮家定然不能坐視不管,所以他這才願意站出來主持公道,直到這件事情結束。
“我現在都不知道那王書也到底是有多蠢,才能想出這樣的法子,才能同意這樣的事情。”熊雷罵得臉都紅了。
不止是熊雷罵,聽到這件事情時,賈老還有古明安兩個人也是當即就氣瘋了,罵得不比他少。
馮燕平那是個什麽人眾人心知肚明,沒想到居然還有人蠢到會相信他的話。
若讓馮燕平站出來主持公道,就算這件事裡有誤會,馮燕平也絕對會把戚雲舒往死路上逼。
“我看他倒不是蠢,而是聰明。”沈墨臉色也不好,“看來是馮燕平承諾了他不少好處。”
沈墨之前就覺得奇怪,為什麽王書也會三番四次的到戚家去找麻煩。
一般的人就算是知道戚雲舒可能是雙兒的身份,也不可能自己去找麻煩,更別提是當面要求戚雲舒脫了衣服驗證。
那麽衝動,若戚雲舒是男子,那他豈不是就得倒霉?
但王書也不但去找戚雲舒驗證,甚至還三番四次的去。
“你的意思是說王書也是馮燕平的人?”熊雷反應過來。
若真的是這樣,那這件事情豈不是從一開始就在馮燕平的算計之中?
“他們有說什麽時候對付戚雲舒嗎?”沈墨問道。
“五天之後,怎麽?”熊雷還沒有從馮燕平那件事中繞過彎來。
沈墨此刻也無暇顧及他,他琢磨著接下去應該怎麽辦,晉王爺這邊已經答應幫忙,但只是晉王爺還遠遠不夠。
但好在還有五天的時間,五天的時間,總能想出些辦法。
沈墨本是這樣以為,可他顯然低估了馮燕平惡心人的手段。
沈墨隨著熊雷一起回了熊家,暫作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還未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熊雷就又跑過來告訴他,馮燕平擅自改了時間,已經把戚雲舒拉到了菜市口。
“不是說五天之後嗎?”沈墨一邊穿衣服一邊問道。
“那馮燕平估計就是想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所以才故意放出假消息。”熊雷罵道。
聽到熊雷那話,沈墨立刻起床穿衣服。
等他跟著氣勢洶洶的熊雷等人向著菜市口衝去時,馮燕平已經敲鑼打鼓的,帶著戚雲舒從菜市口向著街心那邊走去,是當真要拉著戚雲舒去遊街示眾。
馮燕平騎著高頭大馬,他帶著的人拉著被捆住了手的戚雲舒,一路順著菜市口那邊往街道上走。
邊走還邊有人敲鑼打鼓,數落著戚雲舒的罪狀。
青城這會兒眾人都還在睡夢中,馮燕平這麽招搖過市,整個街道上所有人都清醒過來,紛紛朝著這邊看了過來。
戚雲舒蓬頭汙面,雙手被繩子捆著,然後由前方的人牽著走,就像一條狗,就差把繩子綁在脖子上。
戚雲舒雙腳沒穿鞋,赤著雙腳,腳上都是磨出來的血痕。他身上亦是如此,衣服凌亂不說,身上還帶著不少傷口。
他身後還跟著一個拿著鞭子的人,那人只要見他一停下,立刻就會用鞭子抽過去。
連日的折騰下意識有些渙散的戚雲舒低著頭,一路沉默,對四周那些看好戲的眼神以及嘲諷的笑聲,他全部無視。
其實他早就已經想到過這一天,也想到過這一幕,如今發生的這一切,甚至還遠不如他當初幻想的那般可怕。
大概是見不得戚雲舒這樣的狀況之下居然還面不改色,跟在戚雲舒身後拿著鞭子的那人,手上一動,一鞭子便打在了戚雲舒的腳邊。
那鞭子打在戚雲舒的腳趾上,然後又彈了起來,打在小腿上。
戚雲舒當即痛得整個人便單膝跪了下去,他悶哼一聲,差點倒地。
劇烈的疼痛讓他有瞬間的清醒,但隨即而來的是更加混沌不清的恍惚。
“做什麽?快站起來繼續往前走。”揮舞著鞭子的人見狀,臉上盡是得瑟之色。
如今被他打得跪在地上的,可是當初那個了不起的戚家當家!
看著戚雲舒那階下囚狼狽不堪的模樣,那人眼中都有一絲瘋狂浮現。
戚雲舒倒當真是長了一副好皮囊,若不是他如今已經被人抓住,已經成了階下囚,若是有機會,他倒也想嘗嘗這身子的味道。
說不定比街上那些青樓裡的小官還帶勁得多,畢竟這可是不可一世的戚家當家!
一想到躺在自己身下的人是戚家當家,那人看著戚雲舒的眼神中,便不由得流露出幾分下、流的曖、昧。
“走快些,磨磨蹭蹭的像條癩皮狗似的,我看你平時不是挺威風的嗎?怎麽,現在知道丟人了。”那人抬手一鞭子又揮了過去。
那鞭子高高揮起,直接打向戚雲舒身前微凸的腹部。
搖搖欲墜的戚雲舒本能的側身,用背擋住了鞭子。
他護著自己的肚子,強忍著疼痛站了起來,在前方那人的拉扯之下,繼續向著前方走去。
不少人把這一幕收在眼底,見著戚雲舒如今這不人不鬼的落魄模樣,都跟著笑了起來。
沈墨跟著熊雷他們趕過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幕。
四周的人放肆的笑著,人群中,戚雲舒被綁住了手拖著往前,身後還有人啪啪地揮舞著鞭子。
馮燕平騎著高頭大馬走在最前方,正回頭一臉春風得意地朝著戚雲舒看來。
王書也幾人跟在他的身後,見馮燕平回頭,他們也跟著回頭看來,看到這一幕,一個個的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見到這一幕,沈墨瞬間怒不可遏。
他回頭看向一旁的熊雷,喝道:“動手。”
熊雷早就已經在等著這句話,聽了沈墨的話,他立刻回頭看向身後帶來的那些人。
眾人早就知道自己來這裡是要幹嘛的,見狀一群人立刻向前而去,他們擠開了那些圍觀的人,衝著馮燕平的隊伍而去。
熊雷這一次一共帶來了幾大百個人,人之多瞬間就把人群衝散。
他們湧上去之後,甚至直接就把馮燕平他們整個隊伍都圍在了中間。
熊家的下人對於熊雷要幫著戚雲舒的事情也頗有微詞,不過他們拿的是熊家發的餉,和戚家那些人不同。
所以雖然有不少人心中不讚同,卻面上卻也沒人說什麽,至少沒人敢到熊雷面前去說。
見到這一幕,馮燕平隊伍中的人有不少人都慌了神,馮燕平卻是立刻就笑了,他在人群當中搜索,很快便看到了怒目圓瞪的沈墨。
馮燕平早就已經在等著沈墨來。
他是恨不得直接除掉戚雲舒沒錯,但是戚雲舒如今已經成了這副模樣,就算是他把戚雲舒放了,戚雲舒也不過就是個階下囚,再無爬起來的可能。
但沈墨不同,想要對付沈墨沒有那麽容易,當然,這是建立在如果沈墨不來的情況下。
沈墨既然如今來搶人了,那這件事情就和他脫不了關系了。
“沈師傅,你這是什麽意思?”馮燕平在馬背上看向沈墨。
隨著馮燕平這話一出口,四周慌亂的人群,立刻便都朝著沈墨的方向看了過去。
沈墨之前就已經鬧過一次,這已經是第二次,而且這一次還是如今這種時候,眾人都有些好奇他到底想要幹嘛。
“把人放了。”沈墨來到戚雲舒的面前。
戚雲舒被馮燕平的人圍在中間,他見到沈墨,眼中流露出驚訝之色,同時也有慌亂一閃而過,沈墨為什麽要來?
沈墨來這裡做什麽?
“沈師傅,事情都到如今了,這可不是你說放就能放得了的。”馮燕平騎著馬走了過來,“還是說你當真就是他姘頭之一,所以才如此護著他。”
“是又如何?”沈墨向著戚雲舒走去,四周那些人立刻把他攔住。
戚雲舒聞言瞬間慌了神,他連忙開口道:“這件事情與他無關,沈墨,你休要胡鬧!這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