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幕晨曦（九）
等到夜幕降臨，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顧程聽到孟平波手上的設備裏傳來了些許聲音。
“呃，雖然可以竊聽，但是最大的問題恐怕是……語言不通？”趙挽之忽然想起一個嚴重的問題。
世界不同，語言很可能也完全不同。
孟平波點點頭，“先聽著看看。”
在這個距離上，聲音還算清晰，顧程仔細聽了一會兒，“有點像是西班牙語。”
就在這時，那邊有個人說，“別忘了，侯爵說過，到了這個世界要說這個世界的語言，到時候降下神旨的時候，可別話都說不通順。”
“威爾大人不用擔心，如果不是通過了侯爵的考驗，也輪不到我們來接這個任務——聽說每次來，不僅有美人服侍，而且這個世界的人，玩死了也沒關係。”
“咦，這個情況有點不對啊。”
很顯然，他們看到了被洗劫一空的祭品室。
“怎麼回事？這個世界的人都活膩了麼，今年的神祭怎麼沒有祭品！”
“沒有祭品，連美人都沒有——我的天哪，保持食物新鮮的法陣也被破壞了，我們要怎麼在這裏待兩個月？”
“趕緊聯繫侯爵，看看能不能加快傳輸法陣的恢復。”
“不行，單單將我們傳送到這裏，就已經將傳送陣的魔法消耗一空，要補充能量的話至少也要將近兩個月！”
“那怎麼辦，我們根本沒辦法出去，一旦被這個世界排斥，我們……”
接下來的對話越來越氣急敗壞，他們壓根兒不再遵守到這個世界就說這個世界語言的規則，開始用他們本世界的語言，雖然聽起來像西班牙語，但是絕大部分的單詞連粗淺學過西班牙語的顧程都完全聽不懂。
不過沒關係，顧程幾人已經獲得了想知道的資訊。
“他們出不來。”確認了這一點，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孟平波若有所思，“但他們到底是怎樣賦予這個世界的人——就是那些信仰者們力量的呢？”
他們剛剛走出高塔，忽然就聽到天空中傳來冰冷淡漠的聲音。
“神說，星光如熾！”
一時間，漫天黯淡的星光猛然間大亮，照得夜晚亮如白晝，顧程看到有不少人從家中湧出，瑟瑟發抖地跪倒在地，雙手握住結成祈禱的姿勢，口中不停地向晨曦神祈禱。
“這就是所謂的神跡？”趙挽之皺眉說。
顧程感歎，“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但是確實挺厲害。”
這絕對不是隨隨便便可以辦到的。
“神說，晨曦——神臨！”
有一道星光格外明亮，好似在這深夜之中驟然迎來晨曦，硬生生改變天象，天邊一抹白，竟然真的像是晨曦來臨，且這光亮一直維持著，等顧程他們回到貧民窟了，那晨曦之光還亮著。
加立出來迎接他們，平時一貫淡定多智的黑道人物這會兒卻好似個不安的普通人，那種驚慌連掩都掩不住。
如果不是年紀太輕，顧程相信加立的成就絕對要比閻岐和杜曼強。他只是輸在年齡上，論心機手段頭腦情商，樣樣比只能混跡在貧民窟的閻岐、杜曼這種人要厲害多了。
可是這會兒晨曦神的神跡降臨，他惶惶不安的模樣，卻再找不到那個成熟穩重的智囊模樣。
尤其，他知道杜曼說過什麼，那近乎“瀆神”的話語原本沒什麼，但是這會兒見到真正的神跡，難怪加立感到驚恐。
孟平波抬頭看了看天空，哼了一聲。
他和顧程他們一樣，是徹底的無神論者，再加上之前在高塔神廟裏竊聽到的東西，讓他很清楚所謂的“晨曦神”是怎麼回事。
一個異世界的侯爵。
“你要去找你帶的其他人嗎？”顧程問孟平波，“我們可以陪你去找那個崔鑫。”
孟平波驚喜，“你們見過崔鑫。”
“見過。”顧程絲毫不提之前忽悠崔鑫的事，“而且知道他在哪兒。”
聽他這樣說，趙挽之和趙衍之都心照不宣，明白顧程是因為附近大概已經沒有綠實了，開始打崔鑫他們那個地點的主意。
孟平波落地的邦廷城實在是太遠了，他們不知道高塔神廟那群信仰者們能夠跨越數千里路程的交通方式，只能選擇近一些的地方。
崔鑫他們那裏有七朵維間花，距離又在剩下的時間內可以到達的範圍內，就是最佳的選擇。
被費爾東請來的崔鑫一行人已經回去了，至於他們原本在哪兒也很容易就能知道，小混混們打聽消息的效率還是挺高的，更何況崔鑫等人的來歷又不是秘密，費爾東每年都走的那條商路，會路過崔鑫他們原本降落的那座城市。
孟平波心中有些疑惑顧程他們為什麼這樣熱心——哪怕相處的時間還短，他其實看出來了這三個人十分強大，且別看顧程行為言語都彬彬有禮如春風般溫柔，趙挽之說話的時候總是笑嘻嘻的帶著一股子開朗，趙衍之即便是高冷了一些，做事靠譜比一般的年輕人還要穩重，事實上他們彷彿自成一個世界，與旁人都有種難以察覺地冷漠疏離，或許也就那兩隻貓是例外，被他們納入了“自己人”的範疇內。
這樣的他們，怎麼忽然說要陪他去找崔鑫？
孟平波不傻，心思也很敏銳，他想到了自己存放起來的那顆綠實。
哪怕對於尋木的規則他還一知半解，但並不妨礙他有一些猜測。
不過，能夠在同行路上增加幾個武力值強大的同伴，這一點讓孟平波不能拒絕。
而且他並不知道那些高塔神廟的人會不會繼續來找他的麻煩。
所謂的神跡還沒散去，加立這個原住民害怕得很，他們雖然不怕，卻擔心那幾個“降臨”的傢伙搞出什麼事來，還是儘快離開吉星城比較好。
他們本來準備向費爾東這位大商人租借了馬車，除了信仰者們有特殊的辦法可以跨越距離之外，普通民眾能夠使用的最快的交通工具只有馬車，哪怕是經過改良的馬車，速度仍然讓人非常難以忍受。
顧程和趙衍之趙挽之商量了一下，反正以後也一樣要暴露，索性放棄了租借馬車的想法。
“孟團長，不用馬車，我們直接開車去。”顧程說。
至少能節省一大半的時間，這樣說不定還能多找點綠實。
孟平波驚了，“開車？！”這個世界哪來的車。
“不過是一種空間能力而已。”趙衍之輕描淡寫，之前用布幔包裹的珍寶已經被放入了背包，孟平波其實已經發現了那些珍寶消失不見，心中雖然有些懷疑，但並沒有說出來。
這會兒知道他們中有人有空間能力，這才有些釋然。
既然存放著車，這就說明這人在進入這個世界之前就已經有了空間能力——這個猜測讓他悚然而驚。他其實早就察覺到了這三個人的戰鬥力強得不大正常，難道他們已經多次像這一次一樣穿越到其他世界？
自從突破到一階之後，孟平波已經察覺了新人類是可以進化出類似“異能”這種東西的，只是這種特殊能力在初期總是比較弱小才對吧？至少他是這樣，察覺到了特殊能力的存在，比如他自己，體內隱約有一股火焰在燃燒，然而現在頂多也就……可以充當一下打火機點個煙而已。
擁有空間能力的到底是誰？他們顯然沒有告訴他的打算，也許是那兩隻貓之一？
孟平波忍不住拿眼神朝著那只臃腫的橘貓和稍稍苗條一些卻也稱得上肥胖的藍貓看去，畢竟這兩隻貓表現出來的戰鬥力，勉強還算是“正常”，也許擁有什麼輔助能力也說不定。好像在找祭品室的時候，他們就依靠過那只藍貓來著。
雖然決定要走，顧程他們還是到收集到的那些有可能有綠實的地點稍稍轉了一圈，果然都失望而歸，剩下的一顆很可能不在吉星城裏，而在城外，這座城附近的應該都被高塔神廟給搜刮乾淨了。
停留修整了兩天，他們就準備離開了。
“大人——大人！”恰好這天加立匆匆跑過來告訴了他們一個壞消息。
據說那些信仰者們去找了吉星城的城主，準備封鎖城門，搜尋瀆神者。
顧程冷笑，幸好沒準備向費爾東租借馬車，恐怕這會兒他的馬車絕對出不了城了。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走。”孟平波果斷說。
四人收拾了一下，並沒有朝著城門的方向去，吉星城是有城牆的，不可能衛兵將所有的城牆全部守住，他們隨便找了個無人的城牆附近，這點兒高度對於會輕功的顧程三人來說毫無難度，連孟平波也可以輕易攀爬上牆頭，很快他們就翻過了城牆到了城外。
謹慎地跑了一段距離，才找了個沒人的地方，顧程他們避開孟平波取出了一輛越野車，靠著加立搜集來的地圖朝著預定的方向跑去。
雖然顧程三人是有遊戲附帶的遊戲地圖功能的，但說句實話並不是很好用。不像是遊戲裏有既定的道路，很多地方連路都沒有，地圖上的平面圖太簡略了，經常有一些山脈或者是建築讓他們繞都繞不過去，地圖上卻根本看不出來。
而現代化的城市是路太多了地圖太大了，連遊戲地圖都複雜到讓他們眼花繚亂，比起地圖也好不到哪兒去。
這也是他們在末世時到西北都經常繞一些冤枉路的原因之一。
再加上三人的方向感都非常不好，對紙質地圖的辨識能力也很……弱。
幸好孟團長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問題，他的方向感非常好，地圖到了他手裏簡直就是精准的GPS導航，謝天謝地。
決定和孟團長一起上路簡直再正確不過，最直接的好處就是讓他們路上節省了許多時間。
“這麼下去，我覺得我們很快就能追上崔鑫一行人。”
他們只比自己幾個人早走三天，靠的是比他們慢得多的馬車，恐怕快不到哪里去。
果然沒過多久，孟平波就在路邊一塊大石頭上發現了崔鑫留下的特殊標記。
進化之後，他的眼力足以讓他不錯過這種明顯的資訊。
“他們就在前面差不多十公里的地方。”孟平波下車摸了摸那段密碼說。
趙挽之好奇，“就這麼一段數位加字母說的是什麼？”
“說的是他們路過這裏時候的時間和準備去的方向，以及他們行進的時速。”這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不掌握一整套密碼的話根本看不懂這串亂碼一樣的標記，“都是很準確的數字，所以我能夠推算他們現在到了哪里。”
顧程：“……”
不愧是專業的。
等追上崔鑫七人之後，他們又取出一輛越野車，崔鑫上了他們那一輛，其餘六個戰士一輛車，兩輛車一塊兒飛快朝著目的地跑去。
有了這種現代的交通工具，速度被大大提升。崔鑫聽完孟平波說的遭遇之後心中感慨，“那其餘人都還在邦廷那邊？”
“嗯。”
雖然也為那些戰士們擔憂，但是孟平波很理智地知道邦廷距離吉星城實在是太遠了，要趕回去實在不現實。
在路上交流了一下之後，孟平波直接了當地問坐在副駕駛的顧程，“是不是只有吃下那個綠色的果實才能回去？”
從他們提及被這個世界排斥的問題之後，孟平波就有這個猜測了。
顧程本來也沒打算瞞著，這根本瞞不住，很快孟平波就會知道，“對。”
孟平波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枚一直存放著沒有吃的綠實，“你吃下去。”他對崔鑫說。
崔鑫驚愕地看著那顆碧綠的果實，“團長，這個——”
“先吃下去再說。”
崔鑫不再問了，只能服從命令。
於是在車裏，崔排長完成了他的第一次進階，和孟平波不一樣，崔鑫本來皮膚就黑，所以外表上倒是沒多大變化，只是原本健碩的身材反而變得精瘦許多。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原來，新人類還可以繼續進化。”
和原本就要突破的孟平波不一樣，崔鑫還是差一些的，只是隱隱約約摸到那個門檻而已，一顆綠實讓他順利踏過了那道門檻，他才確認再次進化真的存在。
和顧程三人不一樣，他們考慮得其實更多。
身為軍人，又是為首都的軍方服務，兩位軍中精英沉默著，心中想的事情卻複雜得很。
確認了再次進化的存在，這裏面涉及很多複雜的問題。
而且，新人類與普通人的差距正在慢慢拉大。
漸漸摸出了一些尋木的規則之後，令他們擔憂的還有將來……
要不要將這些消息公之於眾？一旦公之於眾之後會引起怎樣的後果等等。
顧程已經知道將來的發展，然而事實上孟平波他們現在才剛開始斟酌。
所以，之後的路途中，除了他們低聲的討論之外，其餘時候都很沉默，顯然這種思考並不讓他們感到輕鬆，根本不可能輕易做下決定。
“到了，前面就是費西城。”將車停在城外的樹林裏，他們決定剩下的一段路還是走過去，越野車這種不屬於這個世界這個時代的東西，還是不要被太多原住民看到的好。
不著痕跡地收起了車，他們慢慢靠近了那座不下於吉星城的大城市。
和吉星城不一樣，這裏是高塔神廟佔據主導地位，勢力要大過那些權貴的城市，所以，需要更加小心一些。
順利走進城門之後，不等他們舒口氣，就聽到一道冰冷狂怒的聲音傳來，“你們這些瀆神的異端還敢出現在費西城，你們將會受到晨曦神最殘酷的制裁！”
六道身影朝這裏走來，幾乎無法掩飾面容上的恨意。
即便是侯爵的後裔，也不願放棄他們那個世界優渥舒適的生活，到這個落後無趣的世界來，這一次，他們六人卻被迫放棄了原本強大的身體，利用死靈法師的魔法將進入這個世界的人骯髒的身體裏，從此以後非但不能再回到自己的世界，力量被大幅度削弱，而且連壽命都會變短很多。
這怎麼能讓他們不感到憤怒！
都是這些異端！他們都該死！
魔法的波動開始聚集，比起原本這個世界的銀袍主祭，這六人哪怕原本的力量被削弱，依然十分強大，即便是晨曦神唯一的一位金袍主祭，比起他們也要略遜一籌。
“死！”
這一刻，顧程等人面對的，是超越這個世界本來強度的危險。
而這時候，顧程心中想的是，不知道是誰背叛了他們，將他們要來費西城的消息告訴了高塔神廟？
是加立，還是那位費爾東先生？
趙挽之擼起袖子，不過就是幹架而已。
誰怕誰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