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小離，去送送皇奶奶！」一身龍袍的男子面色沉重，望向身披盔甲的司輒離。

　　茫然的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皇上，司輒離緩步走向即將送完皇陵的靈柩。皇奶奶，終究還是離他而去了。即便是他穿著皇奶奶最引以為傲的戎裝，卻再也喚不回皇奶奶欣慰的笑臉。

　　莫綺琉遠遠的看著司輒離踩著沉重的步子移向太后的棺木，很想制止卻又不得不忍下。她必須堅信，以司輒離的堅強，一定能挺過去的！

　　目送太后的靈柩消失在視線中，身著白色素衣的皇后輕輕開口：「皇上，讓小離先回府吧！守了這麼多日，苦了那孩子了。」

　　「小離，你先回去歇著。」拍拍司輒離的肩，皇上頓了一下，又再度開了尊口，「免朝七日。」

　　司輒離木木的點點頭，轉身離去。接到皇后的示意，滿心擔憂的莫綺琉忙不迭的追了上去。

　　「哎！」沒有在意司輒離的大不敬，皇上長歎一口氣，望向一旁的二王爺，「小離這孩子，多護著點吧！」

　　「臣弟遵命！」二王爺心下一突，恭敬拱手。

　　「二王妃也別太為難那孩子了。總歸是我們皇家的孩子，傷著痛著疼的都是皇家人。」從不曾就司輒離一事有過任何旨意的皇上，第一次當著眾人的面公開了他的立場。

　　「臣妾知錯！」為難？究竟是誰為難誰？二王妃心下苦笑連連。因為是皇家的孩子，所以就不能傷著痛著。那麼她呢？誰來考慮一下她是不是更疼？

　　「都散了吧！」沒有再多作停留，皇上轉身上了帝輦。腦海中浮現出太后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那個孩子，能護著就護著點吧！」

　　那個孩子，儘管太后沒有確指那個孩子是誰。可他知道，除了司輒離，整個皇家沒有哪個孩子能讓太后這般上心。曾經的愧疚，曾經的震怒，曾經的陰差陽錯，太多太多的過往糾葛在一起，最終造成了司輒離這個令皇家尷尬至極的存在。無法磨滅，卻又無法捨棄。

　　掃了一眼低著頭站在原地的二王妃，皇后眼神微閃，徑直上了鳳輦。這麼多年過去，究竟誰勝誰負，早已無法定論。若是能儘早放下，也許所有人都能好過一些。

　　「回府吧！」走到二王妃身側，二王爺依舊是一張不苟言笑的肅臉。

　　再抬起頭，二王妃的神情依然端莊自持。就算有皇上護著又怎樣？有本事把他接進皇宮當皇子養著去啊！免了皇宮的清淨，反而來添二王府的堵。不聞不問這麼多年，憑什麼又突然站出來斥責她沒有善待他？

　　「司輒離……」再多的言語此刻看來也是那般的蒼白無力。莫綺琉伸出手，覆上司輒離冰冷的手背，寄望能勉強傳遞給他一點溫暖。

　　「莫綺琉，皇奶奶是這個世上最疼我的那個人。」就在莫綺琉以為司輒離不會開口的時候，熟悉卻帶著脆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嗯。因為疼你，皇奶奶對我也很好。」莫綺琉笑笑，附和司輒離的話。

　　「曾經一度以為，我只是一個被拋棄的孩子。明明被所有人厭棄，卻掛著王府小公子的尊貴稱號享受著榮華富貴。」閉上眼睛掩去深深的諷刺，司輒離靠在背後的車壁上，「知道我不是王府嫡子的那一刻，恐慌之於更多的是滅頂的黑暗。」

　　莫綺琉沒有接話，雙手捧住司輒離的大手放至她的臉旁輕輕的摩挲。若是他能親口說出那些往事，那便是真的挺過來了。

　　「後來，皇奶奶告訴我：我是父王的孩子，是皇家的孩子。就算是問遍天下人，也無從否認這個事實。上了族譜的王府嫡子，哪怕是皇上，也不能質疑。」司輒離的口氣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皇奶奶沒有說錯。二王府小公子司輒離！皇家將軍司輒離！無人可以質疑，也無人敢質疑。」口中說著溫柔安撫的話，莫綺琉的眼中卻帶著少有的陰冷。

　　「母妃……」喊出這個稱呼，司輒離皺起了眉，「二王妃，其實這麼些年以來，從不曾為難我。因為皇奶奶的有意維護，其他幾位哥哥一直都不喜歡我。三哥會跟在大哥的後面跑，二哥會拉著四哥走路。唯有我，總是被排斥在外。」

　　「我也是啊！」莫綺琉輕歎出聲，「真是同病相憐呢！小時候在莫園，我可是沒少吃苦的。別說嫡親姐姐，就是親生娘親也對我不聞不問。儘管這樣，我還是安安穩穩的長大了。然後就遇到了你，還嫁到了人人羡慕的王府不是？」

　　「小時候我不喜歡你。」聽著莫綺琉的話，司輒離睜開眼望了過來，「因為覺得你很懦弱。不過是幾個下人，你居然任由她們欺負。若是我，哼……」

　　「嗯。小時候我也不喜歡你。」莫綺琉笑開，對上司輒離的眼，「因為覺得你很自以為是。不過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小屁孩，什麼都有還瞧不起我這種苦苦掙扎的人。」

　　司輒離的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了笑意：「所以說，咱倆是相看兩生厭？」

　　「差不多！」莫綺琉驕傲的一抬頭，絲毫不示弱。不要以為她當年有多喜歡他，若不是他之後的表現可圈可點，她才不會心甘情願的跳進二王府這個大坑。

　　拉過莫綺琉靠在他的身上，司輒離悶笑出聲，心中積壓的憂傷漸漸被遮掩住。不得不說，只要有莫綺琉陪在身邊，他似乎就可以不再那般一味的沉浸悲傷之中而無法自拔。

　　「能讓皇上開口為難母妃，司輒離的本事倒是越來越大了。」司輒毅憤憤的摔了手中的茶杯。

　　「誰讓咱們的五弟與眾不同呢！」司輒善摸著茶杯，說起了風涼話。

　　「小離是不可能繼承王爺爵位的！大哥又何必如此……」皇上此時才站出來維護司輒離，明眼人都能看出是皇奶奶的意思。怪到司輒離頭上，貌似不太妥當。

　　「四弟，倒茶！」司輒邇遞過手中的空茶杯，打斷司輒釋的抱不平。

　　「我？」司輒釋瞪大了眼，對上司輒邇的似笑非笑後立刻轉為討好，「好好，我倒茶。」

　　看著司輒釋沒有骨氣的模樣，司輒毅冷哼一聲：「二弟，你不要每次都事不關己的坐在一旁看戲。早晚有一天會落到你的頭上來。」

　　「我既不是嫡長子，又不是倍受寵愛的小公子，怎會落到我頭上來？」司輒邇不為所動的反駁道。

　　「你的意思是，因為我是嫡長子，所以才好命的當上了世子？」司輒毅一甩袖子，怒道。

　　「啊？我有這般說嗎？四弟，你聽到了？」司輒邇詫異的望著司輒釋，一臉的莫名其妙。

　　「沒有啊！二哥什麼都沒說！」只顧著倒茶的司輒釋完全沒注意司輒邇問的是什麼，順著回道。

　　司輒邇不再說話，無辜的眼神瞄向盛怒中的司輒毅。

　　司輒善的身子動了動，終是不打算對上心機深沉的司輒邇，低下頭去故作認真的喝茶。

　　依著皇上的金口玉言，司輒離果真選擇了閉門不出，在王府悠閒度過了七日。

　　相對司輒離的清淨，莫綺琉的日子就算不上那般的舒坦了。每日一次的請安，二王妃的臉色越來越冷，幾度找茬都被莫綺琉輕飄飄的擋了回去。心知此事不可能善罷甘休，莫綺琉只是按兵不動的候著。只不過，還未等來二王妃的出招，莫綺琉卻意外的等來了前來探望的齊陌和朱可兒。

　　「小八，我跟你說，易恒的親事定下來了。」讓齊陌去安慰小公子，朱可兒拉著莫綺琉躲進了裡屋。

　　「哦？是誰？」因著太后的離世太過突然，莫綺琉這段日子倒是根本無暇顧及肖易恒的事了。

　　「兵部尚書家的三**柳冉！」朱可兒拍著胸脯說道。她可是打皇后娘娘口中探出來的消息，絕不會有假！

　　「就是那位被你欺負的安靜**？」還真是皇后娘娘的侄女？看來，靜安公主和禦史夫人這回可是下大工夫了。

　　「我……」朱可兒撇撇嘴。好吧！她確實欺負過柳冉。

　　「然後呢？柳冉和卓青悅同為平妻？」莫綺琉挑眉問道。

　　「嗯。定王爺親自去找的皇上，估計這幾日就要下聖旨了。」以柳冉的身份，自是不可能做小。而卓青悅先一步過門，也不可能打壓下去。最好的結果便是無大無小，同為平妻。

　　「柳冉的性子，怕是……」想起朱可兒之前說過的話，莫綺琉有些遲疑。太過忍氣吞聲，怕是會被卓青悅壓的不敢反彈。

　　「不怕。有禦史夫人撐腰，卓青悅再厲害也不敢動柳冉。」朱可兒擺擺手，不以為意的說道。既然禦史夫人出了手，哪會任卓青悅繼續獨大？柳冉，不過是個開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