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小八告退。」莫綺琉二話不說，轉身就走。跟這些人對話，耗時耗力不說，還影響心情。

　　「八姑娘！」莫綺琉的身影一出現在小院，青芸、紫芸便哭著撲了過來。擔心了這麼久，總算是看到安然無恙的八姑娘了。

　　「別！」莫綺琉連忙伸手攔住兩姐妹，「我這一路風塵僕僕的，髒了你們的衣服。」

　　聽到莫綺琉的解釋，本來頓住腳步的兩姐妹更是不管不顧，直接抱住了莫綺琉。各自靠在莫綺琉的兩邊肩膀上，哭的無法自抑。

　　「哎呀，你們兩個再這樣哭下去，姑娘我也要跟著哭了啊！」儘管雙肩濕的徹底，莫綺琉臉上卻是真實的笑容。

　　「胡鬧！還不趕緊放開姑娘！」跟著出來的趙媽媽一見此般情況，紅著眼睛喝道。

　　一向聽趙媽媽話的青芸和紫芸這回卻怎麼也不肯鬆手，兀自哭的傷心。

　　趙媽媽正準備上前來拉，莫綺琉笑著阻止了：「無事。讓這兩丫頭哭吧！」

　　「姑娘就是好心。縱的兩個丫頭都沒禮了。」趙媽媽拿著手帕一邊抹眼睛一邊訓道。

　　「小八妄為，讓趙媽媽擔心了。」莫綺琉輕拍青芸和紫芸的背，對著趙媽媽說道。

　　「老奴擔不擔心不重要，要緊的是姑娘的平安。好在沒事，好在沒事……」說著說著，趙媽媽亦跟著哽咽了起來。

　　「吳媽媽，江媽媽，小八騰不出手來，麻煩兩位幫忙安撫安撫趙媽媽才是。」莫綺琉的視線移向了同樣紅眼的吳媽媽和江媽媽。這段日子，她們是真的擔驚受怕了吧！

　　「姑娘這是哪的話？老奴又不是小丫頭片子，可不用安撫。」趙媽媽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淚，挺直了背。

　　吳媽媽和江媽媽剛舉起的手同時放下，拍在了趙媽媽的背上：「行了，想哭就哭。還怕誰笑話你不成？」

　　「我才不給你們笑話！」看著莫綺琉臉上那暖暖的笑容，趙媽媽的眼圈又紅了。都是八姑娘，走的那麼突然，完全不給她們適應的時間。這幾個月，整日整日的等著，就怕傳來不好的消息。望穿秋水般的盼著、望著，總算是等回來一個安然無恙的八姑娘。

　　「趙媽媽，吳媽媽和江媽媽自己都紅了眼，哪會笑話您？大家儘管哭，哭完了事。小八保證：就此一回，再無下次！」口出保證的時候，莫綺琉的腦中浮現的是金小滿那率性張揚的性子。果真，跟直爽的人走的近了，她也變得有失禮儀了。

　　三位媽媽聞言均是一愣，隨即破天荒的抱在一起大哭了起來。

　　三位媽媽的哭聲猛地一起，莫綺琉還未反應過來，靠在她肩上的兩姐妹隨之扯開了嗓門。五個人比著嗓門大似的，在偌大的小院中肆意的發洩著各自埋藏心中不敢吐露半分的擔憂和恐懼。

　　院外不時有路過的下人探頭探腦，竊竊私語聲不間斷的響起。背對著門外的莫綺琉選擇性的忽視了那些不協調的聲音，耳邊盡是不甚悅耳的大哭聲。此刻的莫綺琉，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其實，她也有很多疼她若寶的家人，不是嗎？

　　好一陣之後，許是發洩完了，許是不好意思了。五人的哭聲漸漸轉弱，直至不可耳聞。首先恢復平靜的仍是手掌小院大權的趙媽媽。只見其整整衣袖，帕子一甩，一手一個，拉開緊抱著莫綺琉的青芸和紫芸：「哭哭就算了，還沒玩沒了了？讓不讓姑娘歇息？」

　　「是是。姑娘肯定累了，快進屋歇著。」青芸和紫芸戀戀不捨的鬆開手，將莫綺琉迎進屋內。

　　「吳媽媽，有沒有熱水？我想先梳洗一下。」莫綺琉望向走回小廚房的吳媽媽。其實回來的這一路上，因為有了司輒離的照顧，她並沒有受太多的苦。亦或者說，心底的踏實早已讓她忘卻了身體的疲憊。

　　「有有，馬上給姑娘端進屋！」吳媽媽說著便忙活開了。

　　一番折騰後，莫綺琉如願躺進了飄著花瓣的圓木桶中。半倚在桶壁上，頭枕著桶沿愜意的歎息一聲，莫綺琉舒服的閉上了眼睛。莫園，回到這個外表華麗的籠子，等著她的或許是養尊處優且不愁吃穿的日子，同時帶來的也是無盡的心機和手段。不論如何，身處其中的她掙脫不了就只能坦然面對。好在還有司輒離陪著，日子應該也不會太難過。

　　「姑娘，你看這……」青芸端著錢媽媽特地送過來的燕窩，一時沒了言語。

　　莫綺琉不在意的瞥了一眼，伸手接了過來。小口小口的喝完，直至見底再交還給瞪大了眼望著她的青芸。

　　「姑娘，您真的喝了？」太太送來的耶！誰知道裡面有沒有加什麼東西？

　　「嗯。」喝便喝了，有何大驚小怪的？難不成黃氏還敢往裡面加東西不成？即便真的加了，只要不是沒命的藥，神醫爺爺都能治好，怕她作甚？

　　「可是……」青芸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紫芸給拉了出去。

　　「別擾了姑娘歇息。」紫芸小聲說道。不過是碗燕窩，錢媽媽送來的時候還特地關照趙媽媽要小心侍候著八姑娘喝下。太太再笨也不至於讓親信錢媽媽將有問題的燕窩送過來。定是見八姑娘安然歸來，即將榮寵在身，借機想要拉攏她家姑娘罷了。

　　「哦。」青芸不再多言，端著空碗出了屋。不行，她得提醒趙媽媽去找王媽媽探探太太的底。太太這突來的轉變太過駭人，可別是存著什麼壞心眼。

　　「八姐姐可在？」剛跟錢媽媽說完便聽到九姑娘的聲音，青芸求救的望向了江媽媽。都說患難見真情，這幾個月江媽媽是打心底跟她們一樣擔心八姑娘的。只要是向著她家姑娘，之前是誰的人並不重要。

　　身為老太太的人，江媽媽在莫園的地位向來不低。收到青芸的眼神，江媽媽端著一張分外嚴肅的臉迎了上去：「八姑娘已經歇下了，九姑娘請回。」

　　「什麼？歇下了？這麼早？」瞅了一眼還未落下的夕陽，九姑娘自是不相信江媽媽的說辭。

　　「嗯。」要比架子，老太太身邊的人最會的就是拿喬。身子往那一站，也不說趕人，也不說請進，不溫不火的應著。

　　「江媽媽可否代為通報一聲？」一回來就裝清高，還真當自己是皇家公主般的尊貴了？九姑娘心中罵著，口上不忘說起好話。

　　「八姑娘一路奔波，已是極為勞累。」江媽媽說話特有技巧，不是不代為通報，實在是不忍心八姑娘再度勞累。

　　九姑娘再不通情理，此刻也不好再糾纏下去。若硬是闖進去，倒顯得她這個妹妹還不如一個下人關懷八姑娘了。此般想著，九姑娘軟著語調撒嬌般的說道：「那就請江媽媽代為告知八姐姐，小九很是擔心她，明日再來探望。」

　　「是。」江媽媽一臉的無動於衷，板著臉應道。

　　不過是個下人，神氣什麼？九姑娘跺跺腳，氣哼哼的甩袖而去。

　　「還真是不間歇的鬧啊！」透過門縫看見九姑娘憤然離開，紫芸歎道。

　　「哦？」莫綺琉意語不明的拉長了語調。看來，這幾月的莫園依然是一如往昔的熱鬧啊！

　　「還不是為了七姑娘那事！」紫芸搬了一張凳子坐在莫綺琉的軟榻旁，輕聲訴說著這幾月莫園發生的事情。

　　初時，侍郎府三少爺折了腿的消息傳來，氣不過的五姨娘就鬧到了四姨娘的院子。聽說那日四姨娘還在自己的院子加了菜，正好被五姨娘撞了個正著。於是便有了一場極為混亂的打架。就連拉人勸架的九姑娘也受了波及，身上傷了好幾處。好在沒傷著臉，不要這劃痕掐痕傳出去可真是不好聽。

　　後來就驚動了老太太和老爺。一場打壓下來，四姨娘和五姨娘都遭了十大板子。而九姑娘，也被黃氏趁機打了十戒尺。也正是因為這十戒尺，九姑娘撕破臉的和黃氏鬧開了，索性稱病不去請安。

　　黃氏此人別的不說，最重的就是對著底下人時的主母之尊。二姑娘曾經跟黃氏鬧過不請安，礙于齊家和老太太，黃氏忍了。三姑娘也跟黃氏鬧過不請安，可三姑娘是黃氏分外疼愛的親生女兒，自然也就罷了。輪到這九姑娘，黃氏豈會甘休？當即不動聲色的找了大夫過府為九姑娘診脈。

　　大夫過府，又沒有事先打好招呼，九姑娘的病是怎麼也裝不下去了。原本認個錯也就算了，可九姑娘偏偏哭著喊著直嚷身子不適。惹得大夫戰戰兢兢的一再把脈，生生將身子無礙改成了身子微虛。

　　無礙抑或微虛，黃氏並不在乎。她只是將九姑娘的一番作為照實講給了老太太聽，並死活拉著老太太去九姑娘的院子外面探查一番。

　　要說九姑娘的心機尚且不夠，裝病都沒有裝全。黃氏帶著老太太悄悄過去的時候，恰逢在屋裡呆的煩悶的九姑娘夥著身邊的小丫頭在院子裡踢毽子。看到老太太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一聲驚慌大叫後奔回了房。

　　「後來呢？」莫綺琉聽得津津有味。本以為會無聊的睡著，沒想到九姑娘還是這般的有趣。即便沒了七姑娘的推波助瀾，她依舊是精力不減的到處闖禍。

　　紫芸站起身，找來宮中賜下的白色毛毯為莫綺琉蓋上，笑著回道：「還能怎樣？老太太的性子姑娘又不是不知道？足足關了九姑娘三個月的禁閉還放出來。」

　　「老太太就只會來這一招……」莫綺琉無趣的撇撇嘴，低聲說道。熱氣絮繞全身，燒著地龍的屋內蓄積了暖意，莫綺琉終是抵不住困意沉沉的睡了。

　　紫芸靜靜的走開，小心的關上門退了出去。八姑娘，是該好好歇歇了！

　　是夜，老太太的院子，如今風頭正旺的黃氏端坐下首，低聲和老太太商量著對策。

　　「八姑娘性子太沉，怕是不好拉攏。」回顧這些年的忽視，黃氏無甚信心。

　　「不好拉攏也必須拉攏。」老太太緊緊的抱著手中的暖爐，汲取著絲絲暖意，「今非昔比，八姑娘此次邊城一行，天大的榮耀等著她去戴。別說二王府，就是太后和皇上，也將高看八姑娘一眼。再不拉攏，可就真的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