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三姑娘身子重，還是先進裡屋歇著吧！別累著了才是。」見眾人都望了過來，黃氏輕咳一聲，對著三姑娘說道。

　　三姑娘正待回話，就聽到了二姑娘的疑問：「三姑娘有喜了？」

　　看了一眼自外面走進來的二姑娘，三姑娘不動聲色的點點頭。

　　「那可真是雙喜臨門。前有八姑娘一舉得下皇家八姑娘的稱號，後有三姑娘有孕在身。真是可喜可賀。」二姑娘身披銀裘披風，無視投向她的各色眼光，輕然落座。

　　「小小一個身孕，自是比不得八姑娘。」三姑娘自嘲道。

　　「也是。八姑娘可是得了太后娘娘的恩寵，旁人求都求不來的。」二姑娘跟著點頭，順著說道。

　　「二姑娘不也是靜安公主眼前的紅人？居然會羡慕八姑娘？」心中惱火的三姑娘再開口就帶上了挖苦。

　　「舅母是自家親戚，哪能相提並論？」二姑娘未起怒，倨傲道。

　　瞥了一眼兀自喝茶的莫綺琉，三姑娘諷刺道：「八姑娘不也是皇家的人？」

　　二姑娘的高高在上遭遇重重的一擊，瞬間的陰鬱後臉色恢復了倨傲：「八姑娘命好有福，乃莫園之幸。」

　　聽著二姑娘和三姑娘你來我往的諷刺夾擊，一再被牽連的莫綺琉坐山觀虎鬥，靜心待之。嫉妒之心人皆有之，口上過了癮心中還不定怎麼難受呢！

　　「八姑娘今日似乎特別的沉默呢！」舅母說莫綺琉已經是皇宮的紅人。不僅是太后，就是皇后和一眾嬪妃也對其甚是親近。還讓她縱有再多的不情願，也不可再與莫綺琉對上。說來簡單，可真的碰上，她卻怎麼也做不到心平氣和。

　　「二姐姐和三姐姐說話，小八聽著便是。」自打知道二姑娘在靜安公主面前惡人先告狀，莫綺琉對於這個人是敬謝不敏。反正也見不上幾次面，因緣際會，不如各憑本事方可相安無事。

　　「八姑娘如此這般說法倒是讓二姐姐惶恐了。」二姑娘笑笑，「如今的八姑娘可不比從前，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八姑娘，那可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二姐姐指的是年前的那件事嗎？」無法理解二姑娘的若無其事，莫綺琉神情認真的說道，「二姐姐大可放心。皇奶奶說了，不過是一些沒分寸又心懷妒忌的人惡意造小八的謠，早晚會嚴懲她們的。」

　　聽莫綺琉稱太后為皇奶奶，二姑娘臉色一變：「太后娘娘提過此事？」

　　莫綺琉一臉的疑惑，問道：「不是二姐姐跟靜安公主說的此事嗎？」

　　二姑娘徹底被堵的啞口無言。莫綺琉竟然知道是她告的狀，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什麼沒分寸又心懷妒忌？嘲笑她還是侮辱她？

　　「二姐姐不必掛在心上，四姨娘和九姑娘也說了的。」莫綺琉笑的分外的純良。皇奶奶說了，莫園八姑娘可以忍氣吞聲的咽下一切委屈。皇家八姑娘卻必須維護皇家不容侵犯的尊嚴。

　　四姨娘身子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面色柔和的八姑娘。她……她竟然什麼都知道？

　　屋內就這樣安靜了下來。即便是整日和四姨娘爭鋒相對的黃氏，也沒有趁機落井下石。

　　見眾人都不再說話，莫綺琉看向坐在斜對面的二姑娘和三姑娘：「二姐姐和三姐姐慢坐，小八先回去了。」

　　沒有人開口阻攔莫綺琉的離去，仿佛就在這一刻，她們終於意識到：那個可以任她們隨意欺淩的莫園八姑娘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這位身份尊貴到不容丁點冒犯的皇家八姑娘。

　　片刻後，二姑娘神情狼狽的站起身，一言不發的走向老太太的院子。就算莫綺琉知道是她說的又如何？只要舅母沒有棄她于不顧，太后娘娘就不會拿她開刀。

　　四姨娘白著臉，雙腿微抖的跟著離開。八姑娘剛剛說太后會施以嚴懲？對上太后，她該去求誰？其實她什麼也沒說，真的什麼也沒說，不是嗎？

　　五姨娘心下暗笑，面色自然的告退。沒想到八姑娘才是最厲害的那個角色。四姨娘和九姑娘，這下不得不認栽了。

　　整個屋子，最放鬆的應該就是二姨娘了。看著小八一步一步越爬越高，二姨娘止不住擔憂的同時更多的是發自內心的祝福。這樣的小八，真的很耀眼！

　　當屋內只剩下黃氏和三姑娘的時候，淡淡的尷尬四下彌漫，滲透在空氣中。

　　「對八姑娘，我們都做錯了。」極其艱難的，黃氏說出了這句話。

　　「母親這是在認錯？」三姑娘清冷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

　　黃氏愣住。認錯？不，她只是看清楚事實罷了。

　　「小四來信說她在岳城一切安好。」三姑娘忽然開口，提起了四姑娘。

　　「四姑娘來信了？可是莫園沒有收到……」黃氏的質疑消失在三姑娘冰冷的嘲諷眼神中。將四姑娘嫁去岳城，雖然是不得已而為之，可四姑娘的心中還是有怨恨的吧！若不是八姑娘，若不是禦史夫人，若不是莫園，四姑娘不會落到這步田地，絕對不會！

　　「小四說她過得很好。」不論四姑娘的這句話是否出自真心，從三姑娘的口中說出，總是讓人莫名的覺得刺耳的諷刺。

　　「那就好。」黃氏喃喃低語，隨即正了神色，「八姑娘那，依三姑娘的意思，咱們該怎麼做？」

　　咱們？三姑娘的嘴角勾起冷笑：「母親想如何便如何。」

　　「三姑娘，你……」不是不知道三姑娘對她這個做娘的有怨言，卻沒想到時隔這麼久，三姑娘依然記在心上。

　　「現今的莫園早已不再是還在嶽城的那個莫園。八姑娘的境遇也並非只因二姑娘的引見而起，更多的是靠她自身的本事。過往的種種，到了今時今日，除了算帳別無其他。當然，不是我們找八姑娘算帳，而是八姑娘找我們算帳。您覺得，現在的我們還有選擇的餘地？」三姑娘扶著身子立起身，走了出去。如果可以，她不想再踏進莫園半步。只是，沒有莫園這個一品大員的娘家做靠山，她在齊家分家孤立無援。所以，她必須回來。至少明面上，她不得和莫園生任何間隙。

　　三姑娘的話敲打在黃氏的耳邊，擊碎了她那點殘存的希望。無奈湧上心頭，留下的只是徹骨的淒涼。自始至終，她何曾有過選擇的機會？如果她可以選擇，她一定不會聽從爹娘的安排，以小戶之女嫁進權大勢大的莫園。如果她可以選擇，她一定不會連生三個孩子，還都是女兒。如果她可以選擇，她一定不會任三姑娘誤會齊家少爺並非其人，進而怨恨她到今日。如果她可以選擇，她一定會為四姑娘在上京挑選一戶人家，哪怕不夠顯赫。如果她可以選擇……

　　大年初三，莫綺琉依朱可兒的約去齊家拜年。被靜安公主請過去的時候，莫綺琉並未太過驚訝。有些事，是怎麼也避不了的。

　　「小八近日可還好？早就想請小八過來說幾句話了。無奈小八進出宮中太過忙碌，這才擱置了下來。」想起二姑娘的話，靜安公主心中對於莫綺琉仍是存有芥蒂。

　　「承蒙夫人掛心。小八一切安好。」靜安公主肯定是偏幫二姑娘的。要說交好，怕是再無可能。

　　「其實今日找小八過來，是有件事想當面問問小八。雖說母后已經將此事壓了下來，可本宮還是有些疑慮。還望小八坦言相告，為本宮解惑才是。」靜安公主面上的笑意並未傳到眼底，透著一股子涼意。

　　「夫人請說。」靜安公主的氣勢再強，莫綺琉的鎮定仍是未動半分。公道自在人心，更何況理在她這一邊，自然不怕他人質疑。

　　莫綺琉溫順的態度讓靜安公主的不喜減去幾分，收起了虛假的笑意：「小八年前可有對莫園老太太出言不遜，更甚將老太太氣得病臥在床？」

　　「皇奶奶跟小八提過此事。小八昨日遇到二姐姐的時候，也有提上兩句。只是二姐姐沒有應聲。」莫綺琉輕輕一笑，稍帶補充了一句，「當時四姨娘也在。」

　　莫綺琉的反應讓靜安公主挑起眉頭：「小八這話是何意？」

　　莫綺琉滿臉無辜，薰染出幾分可憐之色：「年前老太太和二姐姐讓小八將自己的繡品拿至上京的莫氏繡坊，小八未有應許。老太太很是生氣，就將小八趕出了老太太的屋子。後來小公子不知怎地就知道了此事，問起此事。小八有跟小公子解釋，小公子也有去跟爹爹問清此事的。」

　　小離會知道此事，不是莫綺琉說的，就只可能是陌兒多的嘴。至於莫綺琉跟小離解釋，小離還有去跟莫大人問及此事？只要跟小離一問便知，莫綺琉不可能在她面前撒謊。靜安公主心下琢磨一番，矛頭便指向了前來找她哭訴的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