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八姑娘過謙了。好就是好，咱們可不會委屈自己穿著不喜歡的衣衫出門。」二王妃越看莫綺琉越滿意。這個剛到上京的莫園八姑娘，禮儀甚好，進退有當，果真是塊璞玉呢！

　　莫綺琉便不再說話，臉色緋紅，盡顯羞澀和不好意思。

　　坐著的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莞爾。最後還是太后發了話：「八姑娘也別站在這陪咱們閒話了，今的外面可是熱鬧的很，出去看看吧！」

　　「民女告退。」莫綺琉行完禮，低著頭退了出去。

　　「母后，您怎麼看？」莫綺琉退下後，二王妃問道。

　　太后點點頭：「模樣和品行倒是不錯的，只是還需再看看。」莫綺琉的樣貌不如七姑娘那般豔麗，秀雅端莊恰是太后的心頭好。

　　「那母后可得快點看，可千萬別把人給看沒了。」二王妃面上閃過急色。

　　「二嫂嫂，這個你可不用擔心。小八上面還有兩位姐姐。莫園可是放話了，四姑娘和七姑娘的親事未定下，小八連親都說不得的。」想起肖家未說成的那門親事，靜安公主譏諷道。

　　「哦？這是何故？莫不是那莫園捨不得八姑娘太早出嫁？」太后疑惑道。

　　「母后，這您可就有所不知了。哪是捨不得，全怪來說親的人家太好，被莫園其他姑娘給看上了。」靜安公主說著便將禦史夫人的一通牢騷講與在座三人聽。

　　「四姑娘換下八姑娘？這莫園還真會打算盤。」最先冷哼出聲的是皇后娘娘。李代桃僵，那也要看四姑娘代不代的了八姑娘。

　　太后聽完卻是一陣沉默：「肖家？就是與宰相家**定親的肖家少爺？」小離說今年要再上戰場，不想考慮兒女私情，她才允下了宰相千金和肖家少爺的親事。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麼一出來由。

　　「可不就是禦史家的嫡少爺？母后，您都不知道，要說這小八和易恒，那也是打小就見過的。聽我那小姑說，當年去莫園的時候，莫園幾位姑娘中就屬小八最得她的眼。二嫂家的小離、咱家陌兒、還有肖家的易恒，都是一併認識小八的。本想著成就一樁美事，哪想到莫園直嚷著四姑娘和七姑娘未嫁，小八不能定親……」靜安公主和禦史夫人關係頗佳，對於莫園的舉動很是看不上眼。

　　「也是有緣無分。肖家現在和宰相家結親，不也是好事一件？」送出本來看好的宰相家**，二王妃也是不甘願的，說起話來有些酸溜溜的。

　　「這麼說來，咱們倒真不用急了。等那四姑娘和七姑娘出嫁後再說親事也不遲。」只作沒聽見二王妃的隱含抱怨，太后轉開話題。

　　「母后說的是。」皇后娘娘附和道。

　　「不對！」二王妃緩過神來立刻反對，「母后，八姑娘剛到上京就被肖家看上，足可見八姑娘的人才品行皆是上上之選。若是再耽擱下去，萬一被別人定走了可如何是好？」已經虧掉了一個宰相千金，可不能再錯過這個風頭鼎盛的莫園八姑娘。

　　「說到小八，這幾日確實有幾位官家夫人前來打探。」眼見二王妃又將跳起來，靜安公主連忙改口，「不過，本宮都回了。」

　　「為何找靜安打探，不去莫園打探？」皇后娘娘不解的插嘴問道。

　　「還不是想著探聽一下小八和本宮的關係？都是些有心眼的。」小八是因她才得了如今的風頭，那些人怎會不先來她這打探虛實？

　　「母后，您看，這事真拖不得。」二王妃急急的望向太后。如今的上京，當屬莫園八姑娘美名在外，最為風光。

　　「拖不得也得拖！」太后一錘定音。雖然她也挺喜歡那八姑娘，可還得先問問她的乖孫才行。

　　屋內幾人的心思已經離開的莫綺琉自然不知道，更是完全不可能想到。此時的她正隨著齊府的下人繞過蜿蜿蜒蜒的走廊，行至隱隱熟悉的庭院深處。還不待莫綺琉說出不對勁，便已再次身處寂靜小院。好在眼前站著的是熟人，否則莫綺琉真該叫了。這都什麼事？每次來齊府都出狀況。

　　靜默了一會，始終等不到對方表明用意的莫綺琉只好開口：「不知小公子找小八所為何事？」

　　「辭別。」司輒離的回答很簡單，兩個字。

　　莫綺琉卻聽的雲裡霧裡：「辭別？小公子這是打算離開上京？」

　　「嗯。」司輒離點點頭。

　　得？這小屁孩絕對是八竿子打不出個悶屁來。莫綺琉一邊腹誹一邊繼續問道：「不知小公子這是打算前往何處？」

　　「邊關。」仍是兩個字，這次倒是清清楚楚。

　　她記得司輒離比齊陌和肖易恒都要小吧？沒想到小屁孩這麼有志向，居然還上戰場。對於司輒離，莫綺琉真的算不上瞭解。不過，這樣一來，她的謝禮倒是應景了。如是想著，莫綺琉自腰間的荷包裡取出一個平安符遞給司輒離：「承蒙小公子多次相助，小八感激不盡。小小心意，還請笑納。」

　　定定的望著莫綺琉臉上疏離虛假的笑容，直到莫綺琉面色尷尬的意欲收回平安符，司輒離才伸出手接了過來。

　　這都什麼人啊？不想要就不要，她不送了還不行？看著司輒離忽然伸出手拿過平安符，莫綺琉神色僵硬的收回了手。

　　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反復打量著手中的平安符，司輒離抬起頭，怪異的看著莫綺琉：「八姑娘若是不知老虎為何模樣，可自行去尋一幅畫像觀摩一番。怎就繡成了這半虎半貓的模樣呢？」

　　聽到司輒離的吐槽，莫綺琉的心中頓時千萬匹馬奔過，久久不息。僵硬的神色現出裂縫，幾欲崩潰。她繡的是加菲貓，加菲貓！不是老虎，也不是半虎半貓，是她心中最可愛最有個性的加菲貓！第一次在異世繡出前世的回憶，不過是想著司輒離那臭屁彆扭的個性和加菲貓那嘴巴壞心腸好的欠揍性子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哪想到居然被司輒離給鄙視了，氣死她了！

　　「還有，老虎是不會伸舌頭，也不會做……鬼臉的。」司輒離的手指摩挲著平安符，努力尋找著合適的字眼。

　　你不想要，你還我行不行？莫綺琉差點就爆發了。理智尚在，莫綺琉只得憋著怒氣，故作平靜道：「小公子若是不喜歡，小八可另外再送上一份謝禮。」

　　「莫綺琉，錯了就是錯了，生氣也沒有用。」司輒離神情嚴肅的指責道。

　　莫綺琉雙手緊握成拳，轉身就走。她是腦子傻了才想著送他一份世上獨一無二、絕無僅有的禮物。虧她還費心傷神的使用了雙面刺繡，虧她還辛辛苦苦的在裡面的小夾層上刺下了……算她多事，算她自尋其辱！她要閉門思過，她要徹底反思！她絕對不要再送給司輒離任何禮物！

　　「莫綺琉，這只虎貓很可愛。」在莫綺琉轉身的那一霎那，司輒離低語。

　　虎貓？司輒離，你夠了！不識貨就不要亂喊！莫綺琉心中咆哮，嘴角卻是怎麼也忍不住的微微飛揚。

　　「莫綺琉，你等等。」見莫綺琉準備就此離去，司輒離上前兩步，拉住了莫綺琉。

　　「小公子，你……」莫綺琉一驚，剛想斥責司輒離非禮，手中便被塞進了一封信。

　　「回去再看。」放開莫綺琉的手臂，司輒離淡定的走開，仿若什麼事也未發生一般。

　　司輒離！男女授受不親你不知道？要給我信你就不會直接給？拉什麼拉？不對，你給我信幹嘛？總不會是情書吧？莫綺琉又是搖頭又是歎氣，無奈的將信收至懷中放好。被司輒離一刺激，她的冷靜全然潰敗。不知為何，莫綺琉的腦子就浮現出了「剋星」二字。以後再見到司輒離，她一定要退避三尺。實在退不了就繞道，絕對不要再跟他正面對上！

　　冥冥之中早已註定，莫綺琉憤怒之下的各種決心終將無法實現。此時此刻，已經走遠的司輒離正瞅著手中的平安符，思忖著下一次莫綺琉的謝禮會不會依舊這般的……別致。對，是別致。他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只胖嘟嘟的虎貓。雖然知道是莫綺琉弄錯了，可這個錯很可愛，他不介意莫綺琉再錯幾次。剛剛莫綺琉好像真的生氣了，大不了他保證下回不指出她的錯誤便是。

　　自懷中拿出那條隨身帶著多年的繡帕，將平安符包裹其中，司輒離冷然的眼中泛起絲絲柔色。又想起當年那個當眾默默受著委屈，卻在無人的時候神情傲然的小女孩。莫綺琉，如若給你一個機會，你到底能走多遠呢？

　　那一日，他不過是無意間經過莫園的小花園。然後，就撞見了一出精彩的莫園大戲。幾個老媽媽圍著不過五歲多的莫綺琉嘰嘰喳喳的訴說著不知何時的不平。本以為只是訴說，仔細一聽才發現竟然是秋後算帳。

　　「八姑娘，雲緞明明是送到您屋裡去的，怎麼又轉到四姑娘手裡去了呢？」幾位媽媽義憤填膺的問道。她們都是莫園的老人了，這麼多年哪曾受過這種氣？十大板子，打的是人，辱的卻是面子。

　　莫綺琉習慣性的低下頭，思緒放空。面對這些欺軟怕硬的老媽媽，不理會就是最好的對策。

　　「八姑娘為何不答話？是瞧不上咱們這些老婆子？」見莫綺琉不說話，幾位媽媽更是惱怒。不過是一個不受寵的嫡女，何以畏懼？

　　身為主子，莫綺琉確實沒有可以叫囂的資本。即使不理人也不能做的太過。畢竟是掌管份例的老媽媽，來年還指望她們不要太為難她呢！這樣想著，莫綺琉抬起一張楚楚可憐的小臉：「小八只是想著送與四姐姐更好。」

　　不過是一場惡奴欺主的戲碼，司輒離本不感興趣。正打算離開的腳步卻在看見另一旁的兩人後停下。姐妹相隙嗎？他記得那位黑著臉的女孩正是莫綺琉口中的四姐姐。而正拉著四姑娘，面色冷清的女孩似乎是三姑娘。同母所生竟能眼睜睜的看著莫綺琉被下人欺負，司輒離的心莫名的一顫。莫綺琉，你到底是有多招人恨？

　　「送與四姑娘？」幾位媽媽似乎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其中一人尖著難聽的嗓子諷刺道，「八姑娘，不是老婆子多嘴，您顧著自己就好，還有閒心去討好四姑娘？也不看看您今年冬日的新衣遲了多少日子才送來，沒凍死已經算您命大了。」

　　莫綺琉神色微變，不再答話。莫園到處都是人精，這些老媽媽更是人精中的人精。被她們說中心思，她自然應該感覺害怕。

　　莫綺琉的表現很讓司輒離失望。她是主子，怎能被幾個下人嚇住？不欲再停留，司輒離轉身離去。只是，未走兩步，斜前方面帶嘲笑的二姑娘進入他的視線。此刻不適宜走，司輒離只好耐著性子避開二姑娘的視線，回到原處繼續聽戲。

　　果然如此！看來，八姑娘與此事確實沒有關係。幾位老媽媽互望幾眼，面上更是不屑：「八姑娘，雲緞之事就此揭過，老婆子們自認倒楣。不過，有些事不該做就不要做，還希望八姑娘警醒點。」三姑娘太過厲害，她們不敢招惹。四姑娘動不動就鬧到老太太那去，她們也不敢對上。只有八姑娘，若她真的沒有參與此事也就罷了。否則，就別怪她們不客氣了。

　　目送幾位老媽媽離去，莫綺琉神色迷茫。靜站片刻後，緩緩離去。

　　司輒離看著莫綺琉離開，再看著三姑娘扯著四姑娘急速走遠。回過頭，二姑娘也已不在。心中一嗤，真是可笑！這就是莫園，比二王府還不如。然而，更可笑的是這三人離開後，他再度遇上了突然折回來的莫綺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