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黃氏卻容不得眾人看她笑話。緩緩意欲迸發的怒火，黃氏笑道：「禦史夫人和三位少爺遠道而來，不知可還習慣？」

　　細心打量了一下莫綺琉，禦史夫人回道：「三個小子跟洛庭相處的極好，倒是我的身邊就只有衣丫頭作伴，難免有些寂寞。今日過來也是想跟太太討個人情，讓小八上我那坐坐。」

　　聽到禦史夫人的話，黃氏的臉色當場便沉了下來。這禦史夫人明知道八姑娘在莫園不受重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抬舉八姑娘，無非是想讓她這個親娘難堪。

　　「太太可別多想。我就是覺得小八很乖巧，第一眼就相中了這孩子。若是太太不樂意，此事就當我沒提過。」禦史夫人的場面話說的甚是漂亮，堵的黃氏完全沒法拒絕。

　　眼見黃氏的舉動有失體面，三姑娘站了出來：「夫人，母親並沒有不樂意。只是年前老太太發了話，讓幾位妹妹年後就一起見夫子，小八也要跟著去的。」

　　「我可就不敢耽誤小八學東西。」禦史夫人了然的點點頭，隨即看向莫綺琉，「小八下了學再上咱們屋裡坐坐好不好？」

　　莫綺琉頓感麻煩，不用抬頭也知道黃氏正怒瞪著她。應下會惹怒黃氏，不應下會得罪禦史夫人。一時間，卻是很難抉擇。

　　「姨母，您這可是為難小八了。倒不如待會衣丫頭去幫您問問老太太的意思。」看著黃氏的臉色愈加的難看，嫡長女出聲說道。

　　黃氏似乎終於想起眼前的禦史夫人並非四姨娘，不能得罪，轉眼便堆出了虛假的笑：「夫人能喜歡八姑娘倒是八姑娘的福氣了，八姑娘還不快快應下。」

　　莫綺琉正琢磨怎麼回答才兩邊都不得罪，沒想到嫡長女的一句話幫她解了困局。不再遲疑，輕輕點點頭。

　　「那就多謝太太了。這時候也不早了，小八去咱們屋裡用膳可好？」顯然沒把黃氏放在眼裡，禦史夫人語氣溫和的繼續徵詢莫綺琉。

　　莫綺琉算是看明白了。禦史夫人是定要她給個明確的態度的。看來剛剛黃氏發了話她才點頭，落了禦史夫人的面子。罷了，兩害取其輕，巴著嫡長女順便攀上齊家至少比奮力抱黃氏大腿來的實際。終於下定決心，莫綺琉抬起頭，軟軟的聲音帶著驚喜：「謝謝夫人。」

　　「不愧是莫園的嫡女，真是懂禮數。以後多跟你二姐姐走動走動，省得再被人欺了去。」禦史夫人誇讚的看著莫綺琉。

　　雖說被沒點名，黃氏臉上的虛假笑容仍是一頓。齊家這是擺明瞭要扶八姑娘上位來跟她抗衡，倒不知八姑娘有沒有這個本事。

　　「小八知道了。」既然決定了立場，莫綺琉也不再沉默。禦史夫人這句話沒有偏指誰，黃氏抓不了她的錯。

　　禦史夫人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轉頭看向黃氏：「那咱們就不打擾太太了。衣丫頭和小八，我就帶走了。」

　　黃氏有氣發不得，只好維持著笑容送客。她本以為禦史夫人會先對付四姨娘，卻沒想到第一個被拿來開刀的竟是她這個主母。看了看今日難得安靜的四姨娘，黃氏本想看戲的興致就這樣沒了。

　　靜坐一旁的四姨娘何嘗不是膽戰心驚？自禦史夫人來莫園的那一日起，她便收起了所有的囂張，老老實實的再也不敢挑事。再對上黃氏，也只是抱著九姑娘躲在一邊。剛剛禦史夫人進屋，自始至終都沒看她一眼。太過明顯的忽視讓她更摸不透齊家的意思。這種等死的感覺讓她寢食難安，即使看到黃氏被刁難也高興不起來。因為她知道，早晚會輪到她。解決了黃氏，下一個就會是她。抑或者，還沒解決黃氏，待會就會輪到她。

　　黃氏和四姨娘想的都沒錯。禦史夫人原本確實是準備教訓四姨娘的。四姨娘這個庶出表**自小就養在齊家，嫁到莫園也算一個好歸宿。沒想到她竟敢起私心，為自己謀劃。來莫園的一路上，禦史夫人一直在想怎麼對付四姨娘才能讓她記住這個教訓。

　　然而當真正來到莫園，聽了衣丫頭對莫園形勢的分析，禦史夫人忽然就轉變了想法。不管怎麼說，四姨娘是齊家出來的人。教訓是必須的，但也不能讓別人看戲。而這個別人當之無愧自然是莫園現任主母。黃氏算不得聰明人，居然將自己的親生女兒視作仇人。而這，正好是禦史夫人用來對付黃氏最好的法子。莫綺琉是不是扶不起的阿斗，沒有扶之前誰也不知道。一旦扶了起來，黃氏只會手腳被縛，再也沒有精力去想著對付衣丫頭。

　　對於禦史夫人的打算，莫綺琉可以猜到十之□，不過她不在乎。就算她不站在禦史夫人這邊也脫不了時常被禦史夫人拿來諷刺黃氏的命運。這種諷刺多了，黃氏對她的仇恨只會越來越深。她化不開眼下的困局，就只得自己打破僵局，另謀生路。禦史夫人向她拋出了橄欖枝，不管這根枝有多細，她都必須抓住。

　　說是拉攏，不過也是做做樣子，禦史夫人不可能傾囊相授的教莫綺琉什麼生存之道。簡單的問候了幾句後，禦史夫人便撇開莫綺琉和嫡長女溫情話起家常來。無非是講些齊家的親人，當然，也免不得提到嫡長女的夫家，太尉劉家。

　　莫綺琉最擅長的就是做隱形人。明明就坐在旁邊，她愣是能讓所有人都感覺不到她的存在。於是，她低著頭，故作無意的聽著禦史夫人和嫡長女的對話。有的時候，知道的越多或許不能幫你出人頭地，卻能助你掌握更多的生存之道。

　　比如此刻，莫綺琉知道了在齊家，齊太師不是最大，靜安公主也不是最大，最大的卻是今年將滿十二的嫡子齊陌。也就是說，討好了齊陌，攀上齊家指日可待。

　　再比如，莫綺琉知道了太尉劉家和齊家交好，嫡長女嫁過去不會受委屈。最可惜的就是嫡長女所嫁之人並非劉家的嫡長子，而是嫡三子。

　　聽到這，莫綺琉有些奇怪。說起來，莫園嫡女配太尉嫡子，確屬高攀。可是有齊家做靠山，嫡長女居然還只嫁個嫡三子？要知道在涼國，只有嫡長子才可以繼承家業。就是嫡長子過世，還有嫡長孫。這嫡三子，倒不知嫡長女有何想法。莫綺琉偷偷瞥了一眼嫡長女，果然見其一向張揚的臉上帶著些微憂愁。看來，她也不是頂滿意這門親事的。

　　「衣丫頭，這劉家三公子可是個俊才，學識甚好。待過兩年再考個功名，自家裡分出來，你可就安穩了。若是嫁給嫡長子，整日跟一大屋子的女眷爭來鬥去，可不是好事。」誰說不想衣丫頭嫁個嫡長子呢？無奈莫園的門檻還是低了些。就是拉上齊家做靠山，太尉府的嫡長子還是配不起的。畢竟莫綺衣姓莫，不姓齊。

　　「姨母不必擔心，這些道理衣丫頭都曉得的。」嫡長女說著就換上了笑臉。

　　雖然摸不透嫡長女的心思，不過以她的心高氣傲還是會覺得委屈吧！其實莫綺琉倒是真的很羡慕嫡長女。嫁個分出家的嫡子有何不好？兩個人單單純純的過著二人世界，不必去忍受婆婆的埋怨和冷眼，也不必去擔心龐大的家產被其他房裡的人給分了去。不過嫡長女肯定不會這樣想，莫綺琉心下歎氣，不禁開始考慮起她將來會嫁個什麼樣的夫君。

　　正說著話，嫡長子莫洛庭帶著齊陌三人走了進來。禦史夫人便打住了話頭，嫡長女也恢復了一向的高高在上。

　　「洛庭，陌兒和易恒可還聽話？」禦史夫人笑著問道。

　　「回姨母的話，兩位表弟都很聽話。」莫洛庭一向知禮。即使是對禦史夫人，依然如此。

　　禦史夫人卻是極滿意莫洛庭這等表現的。身為嫡長子就應該有嫡長子的風範，禮數是絕對不容他人拿來說事的。

　　「姑母偏心。就只會說陌兒和易恒，都不說小表弟的。」齊陌撇著嘴，不滿道。

　　「小公子喜靜，可不像你和易恒那般皮。」禦史夫人虎起了臉。

　　齊陌立刻老實了，怏怏的垂下頭。瞥到莫綺琉時一愣，隨即走到她面前：「小八？」

　　莫綺琉一窘。她和這位齊家少爺一點也不熟好不好？

　　「表姐，你說的沒錯，小八好害羞。」似乎發現了新奇玩意一般，齊陌居然伸出手指想要戳戳莫綺琉的小臉。

　　莫綺琉下意識的偏過頭躲開齊陌的手指。雖然她不過五歲，但也不能讓齊陌非禮了去。

　　「咦？小八幹嘛躲開？我又不會打你。」齊陌好玩的繼續戳向莫綺琉的臉。

　　「我也要我也要。」肖易恒也湊了過來，向莫綺琉伸出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