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以死求生,徹底黑化(13更)
下午七點。
醫院住院部,病房外。
榮太太憂心忡忡地看著查房醫生問︰「這都快晚上了,人怎麼還沒醒呢?」
「撞的狠了,傷口不小呢。」
醫生抱著病歷夾嘆口氣,「再等等吧,麻藥散了慢慢就醒了。」
「太太!」
就在這時,房間裡保姆跑了出來,道,「甄小姐醒了。」
「醒了呀。」
榮太太臉上一喜,連忙抬步進去。
醫生也跟了進去,簡單地詢問了幾個問題,朝榮太太說︰「醒了就不要緊。明天拍個頭顱t看看。具體再有什麼問題的話,檢查完再說。」
「好的麻煩您了。」
笑著送醫生出去,榮太太折回來便到了病床跟前,俯低身子問甄明馨,「感覺怎麼樣呀?」
甄明馨怔怔地看著她,兩行淚又淌了出來。
「這孩子,快別哭了。」
榮太太疼惜地拿了手帕幫她擦眼淚,柔聲哄︰「有什麼過不去的呀,要拿腦袋往門框上撞。這下好了,一邊頭髮都給剃沒了,心疼不心疼啊?」
甄明馨咬咬唇,眼淚卻流得更凶了。
她這副樣子,榮太太也不敢再說話招她了,唉聲嘆氣地陪了一會兒,臨到九點的時候,跟過來接她的榮桓一起回了家。夫妻二十載,兩個人之間的激情早已經褪去,相濡以沫的溫情卻看著非常令人艷羨。
甄明馨目送兩人離去,看著天花板發呆。
邊上,榮家的保姆看見她這副樣子便忍不住勸︰「年輕人就是這點不好,一點兒事都容易衝動。你看看弄成這樣,還不是得躺在醫院裡受疼受罪?快別胡思亂想了,早點睡吧,啊。」
甄明馨看她一眼,抿住唇,沒理。
一點兒事?
她遇到的這叫一點事兒嗎?
楊嵐死了,給她留下一大堆破爛事兒。股票賠了一筆後就不玩了,她平時花錢跟流水似的,眼下連房子都抵押出去了,可見根本沒什麼餘錢留下。那她呢?她死前有沒有考慮過她要怎麼活?
要賬的**跑家裡來,馮寬那個瘋子隔兩三天就要找她。
她是倒了八輩子黴,遇到楊嵐這麼一個媽。
眼下躺在醫院裡還好,一出去,外面無數麻煩等著。
憑什麼?
世道為什麼這麼不公?
就榮太太那樣其貌不揚的女人都能被男人呵護照顧,她年紀輕輕長得也不差,偏偏卻陷入這樣泥沼一樣的生活裡,逃不開躲不掉,要眼睜睜地看著生活陷入絕境了。
不!
她不認命……
*
夜深人靜。
一點兒月光透過窗戶照進房間。
病房門虛掩著,突然被風吹得啪嗒一聲,嚇人一跳。
榮家的保姆有些煩躁地在陪護床上翻了個身,就被這動靜給驚醒了。她做家政這一行有些年頭了,原本睡眠也比較淺。這一醒,便迷迷糊糊地起身,踩了拖鞋去關門。
「明明關上的……」
她嘀嘀咕咕地往回走,抬手打了個哈欠。
滴答……滴答……
一陣細微卻清晰的聲音,吸引了她視線。
保姆揉著眼睛看過去,目光落到那出聲的一處,「啊」一聲尖叫,刺破了寂靜的夜。
白天才撞破頭的那個姑娘,用榮先生拿過來的水果刀,割腕了。滴答滴答,手腕處的鮮血也不知道流了多久,在病床下匯成一團,跟小溪似的。
保姆甚至不敢抬眸看她臉,身子抖動半晌,猛地擰開門撲了出去。
*
淩晨五點。
榮桓跟榮太太趕到醫院的時候,甄明馨沒還醒。
值班醫生在護士台叮嚀了一兩句,扭過頭看見急匆匆趕來的兩個人,重重嘆一口氣。
「人怎麼樣了?」
榮太太著急地問。
也是她大意。明知道那孩子情緒不好,竟然還回去了。找了保姆過來照顧她。這保姆是個粗心的性子,手腳勤快性子卻也有些潑辣,肯定都不曉得開解人。
「幸虧在醫院裡,搶救的及時。」
醫生頗為唏噓地說了一句,想了想又道︰「依我的意思,明天請個身心科醫生過來看看。這姑娘情緒看著很不對勁,輕生這種事一次又一次的,繼續下去怎麼了得。」
「好的我知道了。」
「麻藥散了人就能醒了,好好開導開導。」
「好的。」
「辛苦您了。」
夫妻倆目送醫生遠去。
大晚上趕過來,兩個人都有些疲累,嘆口氣進了病房。
病房裡的燈開著,地上的血跡已經清理過,可是瓷磚縫裡仍舊有深一些的痕跡。床上被褥倒是在她搶救的時候被換掉,雪白而嶄新。年輕的姑娘躺在薄被裡,頭上纏著一圈紗布,襯著小臉蒼白細致。得益於從小養尊處優的生活和楊嵐在她身上的投資,原本只在中上的清秀面容,因為皮膚細嫩,多了幾分令人憐惜的淒楚風情。昏迷中的甄明馨,比醒著的時候好看。
「哎。」
榮太太的目光從她頭上移到手腕上,無奈地嘆了一聲,心疼的很。
相處多年,榮桓自然曉得她性子,溫聲安慰說︰「好了好了,這人也沒事,別太擔心了。」
「你說這楊嵐也真是的,怎麼就沾染上毒品那害人的東西了?」
「這又不是你能控制的事,別想了。」
榮桓沉聲又道。
其實也沒什麼想不通的。
家道中落的離婚富太太,手裡握著大把鈔票,時間基本上都耗在享樂上,出入娛樂場所的次數多了,很容易就被那些人盯上,耳根子再軟點,人飄了就容易陷入萬劫不復。
只是可憐了這丫頭……
榮桓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到了床上,多看了幾眼。
饒是在睡夢裡,秀氣的眉眼也斂著愁悶。
「先生,太太。」
邊上的保姆自然不敢睡了,小聲喊了一句之後,惶恐地說︰「臨睡前吊**都打完了。甄小姐看上去也很正常。我真的沒想到她會在半夜裡自殘,是用了榮先生帶過來的水果刀……」
榮桓下午過來的時候帶了果籃,也是他想的周全,在水果店順便買了水果刀。
保姆話剛說完,榮太太的臉便拉了下來,不滿地問︰「你這意思是怪先生買了水果刀?」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保姆連忙低下頭。
「好了。」
榮桓打斷兩個人說話,道︰「事情成這樣誰也不想,追究有何用?」
他看向榮太太,想了想,說︰「天都快亮了,你不放心就在醫院裡再待會兒。我得去公司,今天上午有一個和各地大代理商的見面會還挺重要。」
榮太太將他送到電梯口,目送他進電梯,突然又喚︰「老公。」
榮桓一手擋了電梯,「還有事?」
榮太太笑了一下,說︰「就這孩子眼下的情況不太好,無依無靠怪可憐的。耀兒一年到頭也難得回來幾次。我的意思,要不我們接她到家裡照顧一段時間。」
榮桓笑起來,「這些小事你決定就好。」
「謝謝老公。」
四十多的人了,心願被滿足還有一股子憨厚勁兒。
榮桓看著電梯緩緩合上,心裡頗有些喟嘆。
結婚最初,自己這老婆身上的鮮活明媚挺打動他。她是那種穿著廉價而花哨的衣服也顯得青春熱情的姑娘,再到婚後,她操持家庭無私奉獻的精神和容易滿足的狀態,也一直讓他覺得安慰而妥帖。
可,外面世界的誘惑實在太大的。
他的那些感動和謝意,不足以支撐他抵抗那些年輕姑娘甜美而嬌媚的笑,白嫩而柔軟的身體。不知不覺中,就跟好些男人一樣,逢場作戲成了家常便飯,身邊的女人一個接一個地換。
*
室內光線漸漸變得明亮。
保姆下去買飯,榮太太便起身關了燈。
回頭的時候,病床上的人兒醒來,睜開眼看她的樣子,帶著幾分恍惚。
榮太太連忙走過去,輕聲問︰「醒了?」
「為什麼不讓我死?」
甄明馨嘴唇顫動,小聲地問。
「這孩子。」
榮太太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怎麼動不動就死呀死呀的?人這一輩子可就這麼一條命,說死容易,那再想活過來可就難了。好死不如賴活著,你都沒聽過嗎?年紀輕輕的可別再說這些喪氣話了。」
甄明馨流露出一個淒慘慘的苦笑,偏過頭,將幾道吻痕暴露了出來。
榮太太愣了一下,倒沒說話。
她又不瞎,這幾道吻痕自然早都看見了,可人家姑娘在這種境地上,她只得當做沒看見。
「因為她,我被強暴了一次又一次。」
甄明馨突然說。
榮太太又一愣,整個人都有點待了。
她?
「我媽。」
甄明馨幫她解惑,嘴角帶著一抹苦澀的嘲笑,「說起來不全怪她吧,怪我自己,鬼迷心竅。當初在安城的時候,我喜歡上了我們班一個男生。可因為當時在高三,只得將這份喜歡埋在心裡。哪曾想,我妹妹……」
說到這,她看了榮太太一眼,解釋說︰「我爸亡妻留下的女兒。」
榮太太不曉得說什麼,卻又敏感地覺得她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可能比較戲劇性,一時間倒也沒說話。
甄明馨又笑,「她從小就喜歡和我作對,搶我的東西。看見我和那個男生走在一起,便主動追求他了。追上了。兩個人談了戀愛。後來出了我爸的事,他們倆分手了。」
「過年的時候,我和我媽在宴會上踫見了那個男生,我媽發現他家室比較好,便讓我追求他。我沒有自信,她給我準備了助興藥,讓我在同學聚會的時候給他喝……」
「你答應了?!」
聽到這,榮太太一臉的不可置信。
這是個什麼媽?!
哪個母親會讓自己女兒去做這麼卑鄙惡劣、自甘下賤的事情?
甄明馨哭了,「我鬼迷心竅,我相信了她說的,以為這樣那個男生就會愛上我,和我在一起。可我沒想到她給的根本不是那種藥,而是毒品。更沒想到這個藥被另外的男生喝了,他不但強暴了我,還以此要求我,敲詐勒索無所不作,就把我當成一個不要錢的小姐一樣,侮辱了一次又一次……」
「……」
榮太太震驚萬分地看著她,都失語了。
甄明馨哽咽道︰「我本來學習很好,因為高考前家裡出了那種事所以才發揮失常考了個普通一本。現在進了公司,因為經驗不足所以天天挨訓,清白也沒有了,時時刻刻都擔驚受怕。阿姨你說,我這樣的人還有必要活著嗎?她死了,我這一輩子也被她毀了。現在出了院就得面對要債的和那個流氓,我真的不想活了……」
「孩子。」
榮太太平復了半晌,才從那種震驚又痛心疾首的情緒裡緩過勁來,看著她,一臉認真地說︰「年輕人哪個不犯錯呢。你媽那人是太不像話了,不給你教好淨是教一些旁門左道的事情。你小小年紀又跟她相依為命,一步踏錯也怪不得你。可要是這樣就輕生了,未免太對不起自己了,你還有大好人生呢。」
甄明馨淚眼婆娑地搖頭,「沒有了,我的人生被我媽給毀了。」
她說著話突然又激動起來,偏頭就要往牆上撞。
「胡鬧!」
榮太太連忙壓住她身子,氣呼呼地說︰「怎麼就沒有了?!阿姨給你做主,咱誰都不怕!」
甄明馨茫然地看了她一眼,眼眸濕漉漉的。
榮太太長嘆一聲,哄勸說︰「別想太多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你快點養好身體,阿姨接你回去,以後我們家就是你家,安心住下,沒人能欺負你了。」
「阿姨……」
甄明馨拖著哭腔喚她,泣不成聲。
榮太太小心地將她摟到自己懷裡,一隻手撫摸了兩下她顫動的脊背。
甄明馨抱著她,微垂著頭,半晌,唇角染上個無聲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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