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程學長是你前男友嗎？

　　甄明珠微愣之後，因為這句話停在原地了。

　　她的反應，足以說明一切。

　　孟　在錯愕之後也足足愣了好一會，抿抿唇才試探地問︰「真的是？」

　　突然間，所有的一切似乎有跡可循了。

　　甄明珠對程硯寧的理解和熟知、她對秦遠那種深情而英俊的男生無動於衷、很多次周圍人提及程硯寧之時，她的沉默以及隱忍不下去之時三言兩語結束話題的古怪、醉酒後的出格舉動

　　所有所有的一切，早已經昭示了，她和程硯寧有著千絲萬縷無法言說的過往。

　　原來，沈芊芊情人坡事件，就是因為她才發生的。

　　想通這一切，似乎也就不難理解，她為什麼會對自己哥哥那樣優秀的男人也視而不見了。

　　平心而論，她哥很帥，放眼雲京也難得找到幾個跟他一樣的高富帥，那完全已經是言情裡男主角的配置了。可饒是她也不得不承認，程硯寧絲毫不比她哥哥差。

　　論壇上那些學生每每提及程硯寧，總會喜歡用一個形容詞，「最。」

　　雲京大學史上最無爭議的校草、最出色的學生會主席、最優秀到無可挑剔的成績、領導老師最喜歡的學生

　　他所有的一切，似乎已經趨近完美了。

　　傳言裡家境還很好。

　　這樣一個他都是甄明珠的前男友了，也難怪她平時對院裡男生的示好無動於衷，對他哥哥的另眼相待和貼心關照無動於衷，一副棄情絕愛的樣子。

　　孟　在心裡默默地給自家哥哥掬一捧辛酸淚，聽見甄明珠輕輕地「嗯」了一聲。

　　兩個人一起往教室裡走，她想了想又糾結地問︰「那怎麼不在一起了呀？」

　　「不合適。」

　　甄明珠有些心不在焉地說。

　　腦海裡卻想著薛飛剛才那一番話。

　　程硯寧昨晚沒回去，到現在還沒回來。

　　應該不會出事。

　　他那個人，鮮少有情緒失控的時候，在外面也永遠是一副客氣有禮冷淡模樣，有腦子有主意身手也足夠好，壓根不可能出現任何危險和意外。

　　可，萬一呢？

　　萬一他又跑出去喝酒，再喝醉，再

　　甄明珠只想想都覺得頭大了，等正好路過學校照相館的時候便下意識地停了步子，對孟　說︰「幫我拿一下書吧，我進去買個東西。」

　　「啊，買什麼？」

　　「**，手機沒費了。」

　　話音落地，甄明珠將幾本書遞給她，自己進了照相館。

　　學校照相館裡同時售賣一些日常用品，她讓老闆拿了張五十塊的**，又開口要了一張手機卡。

　　這時候手機卡還沒有實名認證，買賣起來很方便隨意。甄明珠將那張手機卡隨手塞進牛仔褲兜，拿了**出去，一邊往教室走，一邊充好了話費。

　　沒一會兒，兩個人到了教學樓下，她又停下朝孟　說︰「你先進去吧，我打個電話，比較久。」

　　「那我在教室等你，aj13。」

　　「好。」

　　甄明珠點點頭，目送她進了教學樓，莫名地鬆口氣。

　　爾後，她走到花壇邊，低頭搗鼓了一會兒，將新卡裝了上去。

　　程硯寧的號碼她刪了，可事實上那一串數字，早已經倒背如流。她側身站著，面無表情地將一串數字輸上去，深吸一口氣，直接撥通了。

　　薛飛說程硯寧沒回去，倒也沒說能不能聯繫上，因而她第一反應便是先設法找一下。

　　哪曾想，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那頭傳來稍顯冷漠的一聲，「喂。」

　　「您好，請問是133**73993的機主嗎？」

　　甄明珠一手捏緊了嗓子，用一股子聽上去分外甜美尖細的聲音問。

　　程硯寧那邊停頓了一秒，道︰「您講。」

　　「先生您好，這裡是雲京壽安保險」

　　「嘟嘟嘟。」

　　不等她一句話說完，程硯寧直接掛斷了。

　　甄明珠拿下捏著嗓子的手，低頭在額頭上摳了兩下，咬著一邊唇又將手機卡倒騰了回來，裝了手機，抬步往教學樓走了。

　　*

　　華安仁心醫院。

　　門診樓外，噴泉雕塑邊上。

　　程硯寧頗有些無語地掛了電話，轉身進了門診大廳。

　　按理說私立醫院一般沒有公立醫院那般人員繁雜，可事實上華安仁心在業界名聲很大，還有兩個醫療設備先進、享譽國內的科室坐鎮，所以一到上班時間，門診大廳也是分外嘈雜。

　　程硯寧緊抿著薄唇盯著大廳正中央高懸的滾動螢幕看了半晌，搜尋著各科室坐診醫師。

　　心身醫學科，主任醫師，安薑

　　他低頭默默地吐了一口氣，抬步去自助掛號機跟前排隊。

　　十多分鐘後，他拿了**和憑條，乘扶梯上樓。

　　心身醫學科在三樓，樓道長椅上等候的患者和家屬倒也不算多，他坐到了門口一個空位上，開始等。

　　足足等了半個多小時，聽到一聲︰「請21號程硯寧先生就診。」

　　程硯寧微微怔一下，起身進了診室。

　　辦公桌後面，坐著一個看上去分外溫和端莊的中年女醫生，她正想開口，診室門突然傳來「啪」一聲響，兩個人意外間，一個披散著長髮的年輕女孩衝了進來，直接跪趴在辦公桌邊。

　　「」

　　自然地，兩個人都齊齊看了過去，

　　女孩一手努力地撐著桌面，臉色扭曲地請求說︰「醫生醫生，你先幫我看看？」

　　女醫生朝程硯寧歉意一笑，開口問她，「你說說情況。」

　　「我本來一直有抑鬱症嘛，就就一直在吃藥，十天前我停藥了。今天早上起來就感覺特別不舒服，胸悶氣短煩躁得要崩潰了，醫生我現在就感覺呼吸不過來了」

　　看上去還不到三十的年輕姑娘跪在桌邊，面容白皙身體健全，說話間卻是一副瀕死的模樣。

　　不曉得為何，程硯寧突然就覺得，她像一條瀕死的魚。

　　他無法接受，自己可能也有這樣的一天。

　　突然地，他起身直接走了。

　　「哎——」

　　身後傳來的喊聲他也沒理，加快腳步下去，等終於出了門診大廳的時候，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他沒病！

　　他也不需要治病！

　　他只是太愛她了而已。

　　情緒問題，自己調節一下就好了。

　　胡亂想了想，程硯寧將掛號憑條扔進了不遠處一個垃圾筒，離開了醫院。

　　*

　　天氣漸冷。

　　冬天下了兩場沒落住的雪。

　　轉眼到了元月下旬，學校放寒假了。

　　兩個多月，甄明珠在學校裡踫見了程硯寧一次，還是在學校飯堂中午吃飯的時候，兩個人中間隔了嘈雜人群和好多桌椅，連一個眼神對視都沒有。

　　一切都很平靜。

　　就在這種仿若塵埃落定般的平靜裡，她的大一上學期，結束了。

　　學期末要拿回家的東西肯定很多，前一天晚上韓明暉就給她打了電話，說是下午的時候過來接，因而甄明珠打包好東西便要在宿舍裡等半天。

　　小半年下來，孟　的動手能力也強了許多，就在她邊上，一件一件地將衣服裝箱。

　　「好了！」

　　許久，孟　拉上行李箱拉鏈，長舒一口氣。

　　甄明珠忍不住笑起來，「這下嘗到東西多的壞處了？」

　　「可不是啊，都怪我媽！」

　　孟　說話間將行李箱豎起來，手機又響了。

　　她連忙接通，哦哦哦了幾聲之後又掛斷，有些糾結地看了甄明珠一眼。

　　自從她哥告白失敗之後，甄明珠會下意識地回避他了，因而這段時間以來，兩個人根本都沒機會見過面。

　　作為告白失敗者的妹妹，她多多少少也有點尷尬，又知道了程硯寧的事，便也絕對不再給兩人牽線搭橋。可眼下她哥過來接，林清和董西琴又剛好去訂火車票所以不在，她的東西都沒辦法往下拿了。

　　甄明珠接到她目光，有些遲疑地問︰「你哥來了？」

　　「嗯啊。」

　　孟　抿唇笑了笑。

　　「那我幫你把東西拿下去吧。」

　　甄明珠主動說。

　　她和孟昀之間本來就沒什麼曖昧，一直刻意避著倒是讓孟　有點不自在，眼下正值放假，匆匆打個照面將那件事揭過去，以後她和孟　也能繼續毫無芥蒂地相處。

　　她這一開口，孟　當然求之不得了。

　　兩個人關上門，將她的行李箱和背包一起往樓下拿。

　　孟昀就在宿舍樓下等著，抬眸看見她們兩個人一起下來著實愣了一下，很快，展開了一個笑容。

　　甄明珠將手裡的行李箱遞過去的時候，孟昀順手接過放進後備箱，關上車後蓋之後站定了看向她，笑笑問︰「準備什麼時候回去呢？」

　　「下午。」

　　甄明珠抿唇笑笑，說。

　　孟昀看著女孩臉上柔和禮貌的笑容，想了想才開口︰「先前是我考慮不周，造成了你的困擾，很抱歉。」

　　「沒關係的。」

　　甄明珠微微偏轉了視線，也有些抱歉，「我也沒做好。」

　　她感覺自己讓孟昀有點失掉顏面。

　　孟昀嘆了一口氣，突然問︰「真的不考慮一下？」

　　男人的語調，帶著一些無奈的縱容，還有一些自嘲戲謔般的試探。

　　甄明珠莞爾，「您別拿我開玩笑了。」

　　孟昀了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老實說，他對甄明珠的感情算不上深厚，可不能否認的是，這是第一個讓他怦然心動並且在幾次相處裡輕易地就生出憐惜和心疼的女孩。他原本想，兩人之間有一個轟動而浪漫的開始，他會去疼愛照顧她，慢慢地瞭解深入，最終將她寵成和孟　一樣，快樂又幸福的小公主。

　　她這樣漂亮惹人，天生就該被男人保護和疼愛的。

　　只是他沒想到，到底他還是低估了甄明珠。

　　他以為在經歷了家道中落以後，這樣的她，需要自己這樣的示好和告白。

　　哪能想到會弄巧成拙呢？

　　收斂思緒，孟昀笑笑道︰「那行，年後見。」

　　「再見。」

　　甄明珠笑一下，目送他上車。

　　黑色賓利很快消失在視線裡，她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頓覺如釋重負

　　也慶幸，孟昀只是對她有好感而已。

　　因為只是好感，沒有多深的感情，所以兩個人再見到還可以很輕鬆地將那一頁揭過去，還可以談笑，就和那一晚的事情根本沒發生一樣。

　　這樣的狀態，她和秦遠，她和程硯寧，都很難再現。

　　所有傷筋動骨的深情，被擱淺辜負以後都無法再泰然處之了。

　　收回思緒，甄明珠預備出去吃個飯。

　　宿舍裡就剩下她一個人，她出來帶了手機和零錢，也就沒有折回去，抬步慢慢地往校門口走。

　　全校的期末考基本上已經結束了，省內省外的學生不是在準備回家便是已經到了回家的路上，冬天的校園，顯露出平時難得一見的空曠和蕭瑟。

　　冷風呼呼地吹著，甄明珠抬手將圍巾往上拉緊，擋到了下巴處。

　　「甄甄！」

　　驀地，遠處一道喊聲傳來。

　　甄明珠循聲而去，發現那道喊聲來自操場。

　　隔著鐵絲網，一群男生在踢足球，很輕易地，她便發現了朝她揮手的餘明安。

　　這段時間，餘明安倒是偶爾會來找她，有時候帶一點安城的特產，有時候帶一些她正好特別喜歡吃的零食，兩個人會聊天，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裡，有那麼幾分老同學的親近。

　　甄明珠正胡亂地想著，餘明安已經從操場側門跑了出來，問她︰「還沒回家？」

　　挺拔高挑的大男生，穿著一件雪白的羽絨服，越發顯得俊秀乾淨。

　　甄明珠忍不住就笑了，「你穿這麼個衣服踢足球啊？」

　　餘明安也笑，「半路上被宿舍裡幾個截住去踢球的，倒不是專門來踢球。」

　　「哦。」

　　甄明珠點點頭，「下午回家呢。」

　　「午飯吃了嗎？」

　　「正要出去。」

　　「一起吧。」

　　說話間，兩個人一起往學校門口走。

　　到了年關，外地打工的人多半都要回去過年，校門口的飯館都關了一小半了，兩個人轉悠商量了一下，進了一家川菜館。

　　中午吃飯時間，飯館裡面人倒不算多，甄明珠瞄一圈之後有些感慨地說︰「一放假大家都急著回去，平時這家店人還蠻多的，今天都沒多少人了。」

　　「再過幾天是春運高峰期，想回去都很難買到票了。」

　　餘明安笑笑，附和說。

　　甄明珠想了想，問他︰「你們考完了嗎？」

　　「完了。」

　　餘明安想了想，告訴她︰「不過我媽年前會在這邊外公家待一段時間，所以倒不急著回安城。我下午過去，過年的時候跟他們一起回去。」

　　「你媽是雲京人？」

　　「嗯。」

　　餘明安笑道︰「說起來挺好玩的。我外婆是安城人，嫁到雲京這邊來的。她和我奶奶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結婚前兩個人就商量著要做兒女親家，後來我外婆一胎生了女兒，就是我媽。可我爸比她小三歲呢，因而我外婆又一連生了兩胎，哪曾想後面兩個都是兒子，她就想讓我奶奶再生一個女兒，和她兒子結親。可我奶奶年輕那會一心奔事業，她是學舞蹈的，就不願意再要二胎，兩個人因此都鬧了不愉快，直到我爸媽談上了，事情才算完。」

　　「」

　　甄明珠理了理這裡面的關係，笑著說︰「你外婆這性子還挺好玩的。」

　　「現在還跟小孩似的，嬌氣著呢。」

　　餘明安說起親人眉眼間便浮現出忍俊不禁的笑意，又道︰「可能是因為從小沒吃過什麼苦，結婚之後外公又一直寵著，我媽是老大，性子特別獨自自主，兩個舅舅也都隨了外公的性子，一家四口人寵著她一個，嬌氣些也正常。」

　　「想起來就很幸福呀。」

　　甄明珠沒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可想想也能感受到那種氛圍。

　　嬌氣的老太太，嚴肅卻不失溫情的老爺子，外加事業有成的兩兒一女，妥妥一個幸福美滿大家庭，難怪會教養出餘明安這般溫和恭順的晚輩呢。

　　甄明珠看著眼前這張含著笑意的俊臉，莫名地，突然想到了程硯寧。

　　在外人面前，他也是極度溫和謙恭的性子，可實際上，他有著截然相反極具攻擊性的一面。他從小的處境應該和餘明安沒辦法比，估計和她也沒辦法比的。

　　他也沒有爺爺奶奶，後來又沒有爸爸媽媽的時候，一個人是怎麼過的呢。

　　「小心燙。」

　　邊上，服務員的聲音突然打斷了甄明珠的思緒。

　　她微微往裡面躲了一下，服務員將一盆香水魚放在了桌上。

　　很快，另一個幹鍋花菜也上來了。

　　他們兩個人就要了兩個菜。

　　甄明珠撕了一次性筷子外包裝紙，拆開筷子磨了兩下，視線裡，餘明安將幾根香菜全部挑起，扔進了手邊垃圾筒。眼見她看，餘明安有些歉意地笑了一下，「剛才忘了給服務員說。」

　　甄明珠抿抿唇，笑笑，「沒關係。」

　　她和餘明安好像沒有吃過飯，印象裡以前也沒吃過，可他幾乎知道自己所有的喜好，甚至包括她愛吃的零食和愛喝的飲料，雖然大多都是她以前的喜好。

　　於是，這頓飯吃完，甄明珠也不曾告訴他︰其實她已經不排斥香菜了。

　　一點多，吃完飯的兩個人一起回學校。

　　走到校門口的時候，迎面而來幾個男生，遠遠地就開始打口哨。

　　等到再走近，其中一個高高大大的男生拿肩膀撞了餘明安一下，一臉艷羨地笑著說︰「兄弟可以啊。」

　　餘明安倒沒有接他話茬，淡淡地笑了一下，將甄明珠介紹給他們，「我以前同桌，甄明珠。」

　　京大校花的美名，幾個男生自然是早有耳聞的，也知道餘明安認識她，不過雖然同宿舍，他們都是第一次見到這兩人在一起，自然就有了揶揄打趣的心思。

　　畢竟，傳言裡他們學校這校花妹子非常難搞。

　　那個在宿舍樓下喊得撕心裂肺的小帥哥出現一次之後就消失了，人工湖告白的超級高富帥也鎩羽而歸，一學期朝人家示好的男生跟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人家愣是一個都沒接受。

　　這高冷勁，快趕上他們那個進校門以後就立在雲端沒下來過的程大校草了。

　　幾個男生在心裡默默地嘆了一聲，下意識地就笑著看向甄明珠。

　　雲京的冬天又冷又幹，女孩兒穿了一件淺駝色的長款毛呢大衣，下面就搭配著極為普通的緊腿牛仔褲和短靴，可因為她身材縴瘦高挑，看上去不顯臃腫厚實，反而有一股子分外恬靜內斂的氣質。

　　那張雪白柔嫩的臉蛋兒被圍巾遮了一半，只露出卷翹的長睫毛和清亮漆黑的眼睛已經分外動人，等她再因為餘明安的介紹主動拉下圍巾露出秀氣的下巴和粉潤的唇，便好比那電視上絕代美人突然取下面紗一般，有著讓人眼前一亮的驚艷。

　　「學長們好。」

　　聲音比人溫柔，好聽，還很客氣。

　　幾位男生頓時有點不好意思了，連連笑著說︰「你好，你好。」

　　甄明珠笑笑，再沒有說話。

　　餘明安將她一路送到宿舍，也沒有再提及他幾個捨友，只笑著說了一句，「有時間常聯繫。」

　　「嗯。」

　　甄明珠點點頭，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