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一股涼風吹來。

　　程硯寧輕抿著薄唇，定定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女生。

　　十一月下旬，安城即將入冬，晚上這一會溫度低，挺冷的。甄明珠穿了一件蠻可愛的撞色連帽衫，此刻仰頭看他，整張臉陷進又厚又軟還帶著兩個長耳朵的帽子裡，越發襯的一張臉軟嫩粉潤。

　　好久沒距離這麼近了。

　　她的聲音還和以往一樣，理直氣壯，又聒噪。

　　壓下心裡那一點蠢蠢欲動的想要多講話的欲望，程硯寧一手勾著籃球，抬腿就走。

　　「哎——」甄明珠連忙攔住他，著急忙慌地說，「別走啊，我給你帶了生日禮物。」

　　生日禮物？

　　程硯寧過生日這一點，潘奕並未說謊。

　　甄明珠眼見他停下便鬆了一口氣，抬手取下書包，支起一條腿，腳尖點地，她將書包放在大腿面上，拉開拉鏈朝他說︰「不知道你喜歡什麼，給你買了鋼筆、手錶、書包、圍巾，很多東西，你回去慢慢看吧。」

　　話落，她抬手將書包遞過去。

　　程硯寧沒接，偏頭看一邊，聲音淡淡︰「不需要。」

　　「怎麼會不需要呢，這都是你能用上的東西啊！」甄明珠愣了一下，一手拽出毛衣說，「還有這件毛衣，超適合你氣質的，180的碼，你應該能穿的。」

　　「說了不需要。」程硯寧聲音更冷了。

　　「你看都沒看——」

　　「啪！」

　　她舉過去的東西因為男生甩手一個動作，掉落在地。

　　氣氛頓時安靜了下來。

　　甄明珠愣愣地看著一地的東西，有點傻了。

　　書包很大，她原本也沒有拿穩，拽毛衣的時候書包等於就搭在她腿上，程硯寧揮手的幅度其實不大，可就這麼巧，書包連同她剛要塞過去的毛衣，就這樣全部落在了地上。

　　手錶、鋼筆和手套都從書包裡滾了出來，毛衣也攤成了一堆。

　　甄明珠看看這個又看看那件，最終，目光落在了雪白乾淨的毛衣上，恍惚了一瞬。

　　她第一次為男生買衣服，還是一眼就相中的，也是第一次，因為不知道一個人喜歡什麼，所以亂七八糟地買了一堆，就希望有一個能被他多看幾眼。

　　他不要，還將它們都打落在地。

　　這種場面她壓根想都沒想過，感覺自己的心，都跟著一起稀巴爛了。

　　看著一地東西，甄明珠深呼吸一下，慢慢地蹲了下去。

　　這情況，程硯寧也始料未及，尤其這驟然安靜下去的甄明珠，原本個子就低，人也瘦，蹲下去就縮成了小小一團兒，他扣在籃球上的手指緊了緊，正要俯下身去，邊上突然走過來一道人影。

　　薛飛一邊幫著撿東西一邊道︰「阿寧你這就過分了，好歹人家姑娘一番心意呢。」

　　「你別動！」甄明珠突然發火，直接推了他一把。

　　薛飛手裡的鋼筆盒被她猛地奪了過去，他整個人都有點懵了，湊過去哄勸說︰「這打翻東西的又不是我對不對？我就幫你撿一下，都還能用的。」

　　「我讓你別動——」甄明珠又吼，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哭腔。

　　她要哭，薛飛一下子就嚇壞了，不敢再動。

　　他不動那些東西了，卻還蹲在邊上，站著的康建平和跑完步的宋安如也一起過來了，被這狀況都弄得有點懵，不約而同地看向了站在原地的程硯寧。

　　程硯寧面無表情，身子卻有一點僵，手指也是。

　　他不是故意的。

　　可似乎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這一個意外，足以打落甄明珠的自尊心了。

　　這丫頭，今晚能跑過來已經挺不容易，過了今晚，應該不會有第二次。

　　程硯寧攬緊了懷裡的籃球，一言不發，抬步直接走了。

　　「阿寧！」薛飛被他這一個動作給驚到，三兩步追上去，壓低聲音說，「你好歹說句話啊，人小姑娘都快哭了。」

　　「沒什麼好說的。」程硯寧聲音不高不低，卻足夠甄明珠聽見。

　　甄明珠已經將所有東西收拾好了，聞言身子狠狠地僵了一下，差點淌下來的眼淚都縮了回去，她看著程硯寧的背影，書包都沒有拽起來，就扯著一根書包帶，將書包連同裡面所有東西拖在地上，跟拖了一袋垃圾似的。

　　「程硯寧。」她突然開口喚了一聲，前言不搭後語地說，「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邊上另外三個人面面相覷。

　　「生日快樂。」甄明珠一手拽著書包帶，抬步走到程硯寧邊上，看也沒看他地說完這句話，先一步走了，她在幾個人的目光裡越走越遠，路過一個大垃圾桶的時候，隨手將書包拽起，扔了進去。

　　目睹這一切的四個人︰「……」

　　彼此都安靜了半晌，薛飛壓低聲音問康建平︰「她意思，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說生日快樂？」

　　康建平輕點了一下頭︰「應該吧。」

　　幾個人都和程硯寧相熟，這麼久，多多少少也有點了解甄明珠了。

　　那姑娘直接熱烈，性子裡更有一股子其他女生身上罕見的特質，看似無法無天，卻又奇異地有著不錯的人緣，眼下這一個舉動，卻仍是讓他們多多少少有點驚訝。

　　擱一般女生，被打擊成這樣，得哭上好一會吧。

　　她倒好，生日祝福還沒忘。

　　還有那麼多東西，說不要就不要，當著幾個人的面，就那麼拖垃圾似的拖了一長截，甩手再扔，一點餘地都沒給程硯寧留，又驕傲又執拗地為自己扳回了一點場子。

　　很可以啊……

　　莫名其妙地，薛飛還覺得有一點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