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我該對你怎樣？

　　「叮鈴鈴——」

　　下早讀的鈴聲一響，高一學生一窩蜂地往樓下衝。

　　沒辦法，一中的早飯時間只有短暫的半小時，校門也不會開，一到三年級全部學生都得去飯堂裡用餐，擁擠得很，去晚了不僅可能沒飯，還特別容易第一節課遲到。

　　不過，遲到這回事對秦遠等人顯然沒那麼嚴重。

　　教室裡學生走的七七八八了，他們才慢悠悠地往飯堂方向晃。

　　「遠哥，給。」半路上，李成功給秦遠遞了一根煙。

　　秦遠隨手將煙夾在耳後，順勢看了眼比他們還慢的甄明珠和宋湘湘。

　　甄明珠和宋湘湘這一早上一直在說悄悄話，神神秘秘的樣子讓他莫名地覺得心煩，偏偏，他又沒辦法在這種時候湊上去討人嫌，只能暗自鬱悶。

　　邊上李成功卻比他心大許多，一轉頭笑罵︰「你們在後面磨磨唧唧幹嘛呢？」

　　「要你管！」甄明珠朝他哼一聲，一抬眸卻突然看著一個方向愣一下，緊接著，她突然放開宋湘湘的手，快步朝看著的方向跑了過去。

　　*

　　三一班幾個男生正往飯堂走，身側突然傳來一聲︰「程硯寧！」

　　這聲音，太有辨識度了。

　　幾個人頓時停步，齊齊看了過去。

　　甄明珠三兩步蹦到程硯寧跟前，仰頭笑著問︰「你去吃飯啊？」

　　「嗯。」程硯寧淡淡地答了一個字。

　　圍觀的一眾人卻差點驚掉下巴，要知道，以前這人可是根本連一個字也吝嗇的！

　　甄明珠已經和他四捨五入地共度了一夜，因而一時間也不曾察覺他態度上的巨大轉變，聽到回答後很開心，笑意盈盈地又說︰「我和你一起吧，好不好？」

　　「……不好。」程硯寧還是淡淡的。

　　甄明珠小臉頓時垮下來，正想再說，身後突然傳來不羈的一聲︰「臭丫頭你有完沒完啊？」

　　這一聲又吸引了眾人目光。

　　甄明珠轉頭過去，瞧見秦遠一手夾著點燃的香煙，明顯有點不耐煩了。

　　這邊被拒絕，那邊幾個人都在等，甄明珠愣神後歪頭想了一下，飛快地轉過頭去，朝程硯寧說︰「那吃完飯我去你們班上找你，記住了哈。」

　　程硯寧看著她，面色冷淡，沒回應。

　　他這樣子甄明珠看得多了，話說完就轉身跑去小伙伴邊上。

　　一嗓子將她喊了回來，秦遠頗有些心滿意足，眼見她到跟前便勾唇笑起來，抬手一勾，摟著她肩膀哼道︰「見色忘友，早飯你請。」

　　「你抽煙了啊，離我遠點！」甄明珠沒好氣地推他一把又踹一腳，不滿地說。

　　秦遠悶哼一聲直起身，遠遠地抬眸看過去。

　　只看見程硯寧一個側影，挺拔俊秀，透露出一股子清冷的傲氣。

　　「切。」

　　他沒好氣地哼一聲，隨手掐了煙。

　　*

　　早飯後。

　　甄明珠陪宋湘湘去了趟廁所，一起往教室走。

　　預備鈴剛響，校園裡靜悄悄的。

　　兩個人走到教學樓一層樓道口的時候，甄明珠突然說︰「你先上去吧，我找程硯寧說句話。」

　　「啊？」宋湘湘愣一下，想到不久前飯堂外秦遠復雜到令人不忍的神色，遲疑著問，「預備鈴都響了，下課了再下來不行啊，一起上去唄。」

　　「你先上去吧。」甄明珠話沒說完就跑了。

　　這一早上都想和程硯寧說話。

　　想謝謝他。

　　又想賴在他身邊。

　　百爪撓心的。

　　她心裡很雀躍，自己卻沒意識到，只是特別想看見他。

　　甄明珠幾乎一口氣跑到了高三一班教室外，隔著窗戶看見還沒有老師來，便跳起來喊︰「程硯寧！程硯寧！」

　　她連喊兩聲，教室裡發生了驚掉眾人下巴的一幕。

　　程硯寧站起身走了出來。

　　他臉色還和以往一樣，淡而清冷，看不出什麼情緒，可這一個動作，實在是破天荒頭一遭，看著他出去，高三一班學霸們集體靜了一秒，沸騰起來。

　　站在外面瞅見這動靜，甄明珠卻臉紅了。

　　她側頭看向程硯寧。

　　男生走到了樓道外台階下，看著她道︰「什麼事過來說。」

　　甄明珠蹦著跳過去，仰頭瞅著他看，笑眯眯的。

　　程硯寧面無表情地提醒她︰「快上課了。」

　　「哦。」甄明珠頓時回神，一時間卻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來著，隨口道，「就想謝謝你，昨晚的事。」

　　「不客氣。」程硯寧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含著疏遠和冰冷，甄明珠愣一下，抿唇問︰「你幹嘛總這個樣子啊，冷冰冰的。」

　　「不然呢？」

　　「嗯？」

　　程硯寧顯然有點喪失耐心，輕嗤一聲問︰「我該對你怎樣？」

　　「最起碼，」甄明珠被他冷漠無情的樣子打擊到，用她那有些迷糊糊的腦子想了想，試探著說，「好歹也認識這麼長時間了，昨晚你還……」

　　「昨晚是特殊情況。」程硯寧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直白地說，「只要是認識的人，無論是誰，那種情況我都會出去看一看，不是因為你。」

　　甄明珠臉色有點白，愣愣地看著他。

　　程硯寧又說︰「不要自作多情。」

　　甄明珠在他跟前一貫厚臉皮，可這句沒什麼溫度的話，仍是讓她覺得挫敗又無地自容，腦海裡一團亂，她看著他，沒忍住委屈起來︰「你這人怎麼這樣啊？」

　　那麼晚出來找她，還讓她抱，這才多久，又冷淡成這樣？

　　她很不喜歡他這樣的語氣，這樣和她說話，還不如不理她來的好呢。

　　甄明珠胡思亂想著，突然又想到夏語冰的事。

　　她不說話了，程硯寧轉身就走。

　　「哎——」

　　甄明珠驀地抬眸，忍不住又喊他。

　　這一下，程硯寧卻連頭也沒回，說了最後一句話︰「以後別來找我了，煩得要死。」

　　甄明珠︰「……」

　　她看著那道背影，覺得憋屈得無以復加。

　　張張嘴，卻不敢再喊他了。

　　她就像一個初嘗喜悅正興高采烈的孩子，情緒正好呢，被人直接兜頭潑了一盆涼水，渾身都涼透了，下意識地，她慢慢轉過頭去，隔著窗戶盯著程硯寧看。

　　程硯寧低頭從桌兜裡拿出了書本，沒理她。

　　教室裡有許多人往出張望。

　　以往，她是完全不在乎這些目光的，可這一刻，卻覺得所有人都在嘲笑她。

　　甄明珠執拗地盯著程硯寧看，垂在身側的兩隻手都下意識握緊了。

　　「甄明珠？」邊上突然傳來一道女聲。

　　她轉過頭去。

　　馮老師看著她問︰「又來找程硯寧？」

　　甄明珠張張嘴，沒出聲。

　　馮老師的目光落在她有些失落的臉上，柔和年輕的面容上劃過一絲明顯的厭煩，忍耐著說︰「畢業班學習壓力很大，同學們都很不容易，你以後收斂一些，不要再來我們班了。」

　　甄明珠低著頭，仍是一言不發。

　　馮老師嘆口氣，又說︰「你們家的情況我知道，像你這樣出身好的孩子，自然不明白成績的重要性，這是家庭原因，我也不想多說。可我們班大多數學生家境都很普通，高考的成績有可能改變他們的一生，一絲一毫都不能懈怠，所以就當我這個做班主任的拜托你，以後別來影響大家。」

　　這番話實在直白又嚴重，甄明珠低著頭聽，沒吭聲。

　　上課鈴已經響了，馮老師最後看了她一眼，抱著書進教室上講台︰「上課！」

　　「老師好。」

　　滿教室學生齊齊起身，程硯寧下意識往窗外瞥了一眼。

　　陽光明媚，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