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巫妖大戰（四）
洪荒戰亂四起，困守紫霄宮的黃竹心中也是很苦悶，尤其是看到巫妖二族越打死傷越多，甚至把人族也牽連進來，更是傷心無比。
鴻鈞一合道，他連紫霄宮都出不得，根本什麼都做不了，各家都閉門躲劫，唯有鎮元子和紅雲能為他奔波一二。
帝俊和祖巫他們，早就被戰爭沖昏了頭腦，數次大戰之後，就要點齊兵馬，做最後的決戰了。
黃竹在昊天鏡中看到了，此前因為羲和傷勢太重，花了太久時間癒合，現下快要好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披掛上陣吧。
而巫族那邊，因為缺少一位祖巫，也費時培養了一位大巫九鳳，叫九鳳頂替共工的位置，做齊十二都天大陣。
巫妖二族，在不周山附近展開決戰，畢竟，這裡是事發之地。
黃竹看著巫族進入周天星辰大陣，呆愣片刻，手一拂，昊天鏡變得霧濛濛，隨即又清澈如初，變為鏡面了。
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昊天、瑤池和八貓童子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他，他們都想看這大場面哩，早就聽說周天星辰大陣和十二都天大陣的厲害了。
“你們看吧。”黃竹起身，跑到自己的房間去打坐了。
可以心不靜，怎麼也入不了定，蹉跎了不知多長時間，他忍不住跑到了鴻鈞房門外。
“老爺……”
房門開了，黃竹就自己走進去，鴻鈞正盤膝合眼入定，此時緩緩睜開眼睛，雙目之中一片澄清無情。
黃竹小聲說：“老爺，巫妖二族，可還有生路。”
鴻鈞淡淡道：“何為生路？巫族日後有一線生機，可以立足。世上只要有生靈不斷成妖，妖族則不滅。只不過兩族氣運已盡，無法再風光罷了。”
也就是說，還是要死那麼多嗎……
“老爺啊……”黃竹剛要說話，突然聽到一聲巨響，也不知從何處傳來。
“地震！護駕啊！！”黃竹驚叫了兩聲，看到鴻鈞冷淡的目光，這次反應過來三十三天外有個毛的地震，他連忙做鎮定狀，“老爺，也不知是何處這麼大的動靜。”
鴻鈞自然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對黃竹道：“你且出紫霄宮，辦件差事。”
黃竹瞪大了眼睛，“可以出去了嗎？”
鴻鈞微微點頭。
那是不是說巫妖二族已經作死完畢啊？祖巫，帝俊，後土他們不會都已經死光了吧？
……
黃竹從紫霄宮出來，到媧皇宮去叫門，女媧忙把他迎進來，“你終於出來了。”
“師姐，你可聽到動靜了，老師說巫妖二族大戰，將洪荒給打碎了。”黃竹歎了口氣，“老師說要找聖人們，把大地重新整合。”
女媧當然聽到動靜了，“我就猜到可能要我們來做這個事情，真是勞累命，你不在的時候，我還補了個天。”她說著說著，眼淚都落了下來，“我做這聖人也不知有何用，妖族也不聽我的，人族我也護不住……”
最糟糕的是，她自己生長的部落也要參戰，她的哥哥伏羲更是一員大將，現下生死不知。
黃竹慌了，他自己也傷心，可是女人在他面前哭，他就受不了了，也不可能和女媧一起抱頭大哭，“師姐，你沒事吧？”
女媧用衣袖拭了拭眼淚，“沒事，我們走吧。”
兩人出了三十三天，將聖人都找齊，來到了洪荒大地。
果然，巫妖決戰結束，因為力量太大，大地成了很多碎片，連昆侖山都碎成了獨立的一小塊，又是不知道多少生靈因此喪生。
集合六大聖人之力，將這些碎片重新整合，拼成了四大部洲，乃是東勝神洲、南贍部洲、西賀牛洲和北俱蘆洲，海外還有十洲三島。
其中出於私心，昆侖山就被三清煉成了獨立的海外仙島，昆侖島。另外，還有一些零散的特別小的島，卻是沒什麼心情拼合了。
此事做成之後，女媧又和黃竹一起去看大戰遺跡。
巫妖二族死傷慘重，不止是大戰之中戰死的，還有之後洪荒破碎累及的。妖皇、東皇陣亡，十一祖巫只剩下後土，女媧聖人的兄長伏羲也隕落了。
女媧一聽，險些暈過去，悲呼一聲。
這時，也趕了過來的鎮元子和紅雲拿出一個葫蘆，說是已經將伏羲的魂魄收了進來，女媧連忙謝過，收下了葫蘆。
黃竹察覺有人一直在看自己，偏頭看去，原來是羲和，她身邊還站著一個美貌女子，正是常儀。她們能活下來，都有賴太一最後讓她們躲進了混沌鐘裡，但是太一自己卻是隕落了。
黃竹不知何故，對她們略一點頭，又對傷心的女媧道：“師姐不必悲痛，老師說過，伏羲師兄日後還有機緣的。”
女媧沒想到鴻鈞還發過這樣的話，頓時安心了，她略一點頭。
這時，剩餘的妖族全都朝女媧跪下來。
女媧疲憊地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求女媧娘娘庇佑！”妖族們大呼，妖皇已死，沒有一個能撐得起的角色，他們群龍無首，不知該如何自處。巫族那邊，好歹還剩下一個祖巫呢。
女媧很生氣，她早就勸過妖族了，妖族還對她擺臉色，她當時說了句再也不會庇護妖族了，現下他們是來求她原諒了。
到底女媧還是沒能狠下心，她說道：“爾等濫殺無辜，害得洪荒碎裂，犯下彌天大錯，從今日起，躲起來吧，躲到深山之中去反思你們的罪過。”
如今妖族只剩下女媧了，這些妖族只好低聲應是，也不敢問反思完還有沒有複出之日。
一個想爭霸的種族，最終只能龜縮躲藏起來反省，真是莫大的嘲諷。
……
巫族們也等著後土下令，他們甚至還存著一絲希望，雖然人少得可憐，可是他們還有一位祖巫，也許可以慢慢恢復元氣，重現昔日榮光呢。
後土卻也黯然歎息，“走吧，我們也該閉門反省了。”
巫族們不是很情願，但是和妖族一樣，攝於後土的威壓，跟隨後土一起退守北俱蘆洲一方。
妖族離開之前，羲和和常儀一起找到了黃竹。
因為周遭人太多，羲和沒敢把小金烏的事情告訴黃竹，反正她已經托了鎮元子，要事反而在常儀那裡。
常儀捧出兩枚玄鳥蛋，問道：“黃竹師叔，我是東皇的弟子常儀，我想問一問，道祖可曾有吩咐，妖皇與東皇日後有沒有什麼機緣？”
黃竹驚訝地看著這兩枚玄鳥蛋，“這難道是……”
常儀說道：“師伯和師父道體毀滅，幸好魂魄尚未消散，我將其封入了這玄鳥蛋中。”
因為也沒有其他三足金烏的軀體和蛋，只能封進玄鳥裡面了，玄鳥乃是元鳳後裔，同屬火行，倒也合適。
黃竹沒想到太一的好徒弟眼疾手快，把他們的魂魄留下來了，只是恐怕也要溫養不知多久，這個鴻鈞是真沒吩咐過，他只好低頭想了想，“你們先不要做處置吧，我看機會安排一下。”
巫妖二族退隱歷史舞臺，日後是人族大興的時候，還有很多機構要成立，稍待些時日，也許能利用職權之便，開個後門。這初代妖皇和東皇的魂魄，染了那麼多因果，可不好安排的。
黃竹思索片刻，就有了計較，命常儀暫且收好玄鳥蛋，溫養她師父師伯的魂魄，不要叫別人知道了。
……
巫族人數比之妖族更少，兩敗皆傷，退到北俱蘆洲後，內部頗有怨言，不願意過那種窩囊日子。
後土的治理方法，對他們來說太過軟了，要不是她是祖巫，恐怕僅剩的巫族也要分崩離析了。那些剩餘的巫族每天都在做大夢，而後土就要忙著每天開導他們。
而且後土逐漸發現了一件事，巫妖大戰後洪荒一片荒蕪，很多魂魄流離在大地，沒有去處。血海之中的冥河這時候出來了，收集那些靈魂，在血海之中淬煉，充為自己的阿修羅族。
那些魂魄都是些什麼戰死、冤死、枉死之生靈，包括了不少妖族、人族，化為阿修羅族後，整個血海更是怨氣衝天，污穢得可怕。
後土其實一直在思考，他們巫族和妖族一起犯下了滔天罪孽，為什麼她的族人還不想著如何贖罪。他們現在不僅是氣運跌到谷底，還有不知道多少因果要償還啊！
這大地上飄蕩的魂魄，起碼有一半是巫族害死的。
後土在血海上看冥河化魂，有的是罪有應得，有的卻何其無辜，動了慈悲之心。
後土朝天跪拜，“敬告天地，我為後土，曾曆巫妖之戰，害洪荒生靈塗炭，冤魂四起。今後土願身化六道輪回，為天道、人道、阿修羅道、畜生道、餓鬼道和地獄道，依眾生善惡業力，各自輪回，此為巫族償還罪孽，也使天下流魂有個去處。六道輪回，立！”
這一瞬間，因為這可比開天的莫大功德，後土居然突破了巫族不修神魂的限制，有了元神，立地成聖，成為另類的聖人。
只是成聖的同時，也如盤古大神一般，身化六道輪回。
從此，洪荒之中的流魂都會自動來到這裡，等待輪回轉世。
後土的元神自六道輪回中分離，化作了一名熬湯的婦人，面容冷漠，為每一個輪回的靈魂遞上一碗湯，喝了就忘記前塵往事，不管今生是什麼種族，有什麼樣的苦痛，輪回之後就重獲新生。
眾生有感，紛紛跪拜，包括妖族還有冥河與他的阿修羅族，也為後土的犧牲所感動，她造福的是整個洪荒。而那些巫族，聽到後土是要為巫族償還罪孽，更是醒悟了過來，痛哭流淚。
“謝後土娘娘慈悲！”
那名煮湯的婦人仿佛聽到了巫族的聲音一般，眼睛中又煥發了光彩，“雖為巫族而生此念，但憐憫眾生，不分種族，六道輪回之中，也是眾生皆平等，從此，再無後土，只有平心，平心也將永守地府。”
因為平心的身體已經化為六道輪回，力量大部分在六道輪回之中，所以，她在地府之中有聖人級別的掌控力和力量，但是若是元神單獨出去，就要弱得多了。現在發誓永守地府，更是連元神也不會外出了。
說完，婦人眼中的神采又消失了，木然地分發著湯水。
那些巫族聽到了這話，更是捶胸頓足，後悔不已，“是我們辜負了後土娘娘啊，我們錯了！”
後土這是還怕他們有爭霸之心，也怕其他種族有顧忌啊，所以乾脆與巫族斷了關係，更發誓不出地府。
幾名大巫有了主意，對族人說道：“願意追隨後土娘娘的，和我們來吧，我們不能讓後土娘娘為我們承受一切。”
他們帶著一部分巫族，來到了血海之上的六道輪回，那名煮湯的婦人面前，“後土娘娘……”
這名婦人，也就是後土或者說平心聖人的元神所化，面前的湯上還有個牌子，寫著“孟婆湯”，是為孟婆神，相當於平心的一個化身。面對這些巫族，她一點表情也沒有。
巫族又換了個稱呼，“平心聖人。”
可是孟婆還是沒有理會，平心並不願意見他們。
這些巫族互相看了看，堅定地道：“天道在上，我們願隨平心聖人，立一地府，治理洪荒流魂，為巫族償還罪孽，眾生平等，不分種族。地府，立！”
天道回應，一座煌煌宮殿拔地而起，這些巫族也搖身一變，穿上了官服，多了生死簿、判官筆、鎖鏈等物，分管地府十殿。
從此，轉世的魂魄全都要經由他們的管理安排，再進行轉世，若有罪惡，須得經受磨難後方能轉世，還有那些滯留作惡的冤魂，也要由他們勾來地府進行處置。
這些巫族化成的地府官員互相看了看，又堅定地重複：“眾生平等，不分種族！”
孟婆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淚光。
……
三十三天外，紫霄宮內，共聚一堂的聖人們紛紛低頭，“平心娘娘慈悲！”
當初後土曾經單獨詢問鴻鈞，巫族既沒有元神，也沒有鴻蒙紫氣，還有沒有其他機緣，那時候大道不全，鴻鈞說，沒有。
如今，鴻鈞自身合道，補全了大道，巫族的機緣，也悄然出現了。只不過，由於他們的罪業，這個機緣似乎也變得很有限。
鴻鈞說道：“地府已立，卻還需重立天庭，執掌天條，管理三界，如此方成秩序。”
女媧嘴唇動了動，似是想說什麼。
准提笑眯眯地說道：“的確該再立一天庭之主，只是妖族亂造殺孽，怕是不適合了吧？”
女媧氣悶，說道：“自是不可！准提道友有什麼人選嗎？”
准提眼睛轉了轉，“這個嘛……我門下倒是有名弟子……”
元始天尊呵呵笑了一聲，充滿了鄙視。
准提頓時臉僵了一下，元始天尊是從來不掩飾自己的看不起人的。
接引淡淡道：“諸位師兄妹有何高見呢？”
女媧眼睛落在侍立在一旁的黃竹身上，心中一動，“弟子認為，黃竹擔得此任。”
她不能把妖族再拱上天庭之主的位置，人族又太弱小，那麼，當然是另擇親近之人，而且她知道，自己這個提議老師，或者說天道心裡滿不滿意另說，三清是肯定會支持的。
果然，三清都點頭贊同，“不錯，這個人選出自紫霄宮，卻是再好不過了！”
接引和准提頓時一滯，沒想到他們還有這麼一招，接引拖道：“黃竹師弟是個明事理的人，只是，修為恐怕難以服眾吧？”
女媧不肯相讓，“老師可賜下法寶以鎮天庭。”
幾個聖人你一言我一語，各不相讓。
一旁的黃竹目瞪口呆，喂喂，你們到底有沒有想過問問我的意思啊！做天庭之主？什麼鬼，會累死人的！而且現在天庭空空如也，去了就是個光杆司令，還得自己徵兵！
再說了，這個位置鴻鈞早幾千年就有計較了好嗎？這些人真是完全沒料到當初鴻鈞在分寶岩上為什麼叫他轉交兩樣法寶嗎？
鴻鈞說：“黃竹，你怎麼看？”
黃竹一聽就知道輪到自己的這個托兒出場的時候了，雖然鴻鈞沒提過，但是他是很明白自己該做的事的，於是一本正經地道：“天帝之職黃竹難以勝任，可是誠如各位師兄師姐所說，天庭若是出自聖人門下，初時方能服眾。我對其他地方不瞭解，但是我們紫霄宮內，昊天、瑤池二人，無論修為、心性都極佳，卻是很適合執掌天庭的。”
女媧聽到黃竹這麼推薦，心想既然黃竹不願做，這二人往日都在黃竹手下當差，想來若是他們掌管了天庭，立場也應該和黃竹是差不多的，於是也贊同道：“昊天和瑤池，那也是不錯的。”
三清和女媧一樣的想法，也點頭稱是。
黃竹又道：“那天庭方立，只有昊天和瑤池二人，怕也是不夠。老師還可自妖族中挑選天庭遺脈，輔助昊天與瑤池，只是，這一次，這些要入天庭的妖族，需要像地府中的巫族一樣，完全拋棄自己以前的身份，只為仙神，不為妖。”
黃竹這番話，聽得女媧心裡是感激無比，立刻就替那些妖族答應了，“這也是他們將功贖罪的機會，定然會盡心盡力的。”
鴻鈞道：“善。”
鴻鈞一點頭，西方二聖人再想說什麼也是枉然了。
於是鴻鈞頒下法旨，傳告三界，昊天為新天庭的天帝，瑤池則為王母，共同掌管天庭。妖族之中，若有想重回效力者，可以自到天庭來投名，經過考核符合要求後，就脫離妖族身份，再為天庭官員，只稱神仙，不復妖身。
昊天和瑤池被這個消息砸昏了頭，茫茫然找到黃竹，“師兄！怎、怎麼會這樣！”
黃竹看著還是童子樣的兩人，說道：“趕緊換個化形，當年老師賜給你們昊天鏡和素色雲界旗就是讓你們為今天做準備了，這一出了紫霄宮，可要好好辦這萬萬年之長的差事。”
說是出去辦差事，其實就算是脫離紫霄宮，自立門戶了。
昊天和瑤池嘴巴大張，沒想到自己還有這個命，又想到鴻鈞的法旨，還要考核錄用官員，連忙一人抱住黃竹一隻胳膊，“師兄搭救我們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