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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人病 - 第232章字體大小: A+
     
      第233章

      「既然來了, 何必傻站在門口呢?」

      在漫長的沉默過後, 薄熒露著無謂的微笑打破緘默。

      傅沛令一言不發地走了過來, 隔著半個人的位置在她身旁坐下,薄熒拿過桌上的點單平板,煞有其事地看了起來:「你吃了晚飯嗎?」

      傅沛令來時設想了許多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兩人的見面會是如此平和。

      「……你呢?」他問。

      「吃了。」

      「我也吃了。」傅沛令說。

      「那就點瓶酒吧,唔……你說哪種比較好?」 她低頭看著菜單,聲音裡透出一絲躊躇,仿佛真的在認真思考要和他喝哪瓶酒。

      這樣的和平是他無數個午夜夢回裡最期待的場景,那些兩人從不曾決裂過的美夢裡,她依然願意為他吹幹濕發,他依然可以擁她在懷中,聽她柔聲說話。

      「黑桃A。」傅沛令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出這個酒名。

      薄熒把功能表往下劃動了兩下,找到叫這個名字的香檳,點了一瓶。

      傅沛令的喉嚨滾了幾下,他看著薄熒,低沉的聲音裡露出一絲期冀:「我給你慶祝十六歲生日的時候,用的就是這種酒,我們倒香檳塔、開香檳噴人、你第一次叫我阿令……你還記得嗎?」

      薄熒放下點單平板, 將臉頰邊的黑髮別到耳後,說:「還有這種事?」

      她的微笑非常溫柔, 但是傅沛令卻沒看漏她眼底的一縷譏諷,薄熒冷酷的話語宛如一條淬著毒的鞭子,狠狠抽碎了他可笑的幻想。

      他臉上薄弱的那抹柔情消失了, 陰冷的目光如附骨之疽般貼在她的臉上。

      會所的招待生敲響包廂房門,用託盤帶著酒走了進來。冒著寒氣的冰桶和金色烤漆外表的香檳、晶瑩剔透的玻璃酒杯被依次放在眼前,招待生彬彬有禮地詢問是否現在開瓶,薄熒點了點頭:「開吧。」

      招待生倒了酒後,鞠躬道了一句慢用,和來時一樣輕輕走了出去。

      薄熒端起加了冰塊的酒杯喝了一口,冰涼的酒液滑過她的喉嚨,冷冰冰地落入她的腹部,引起她病弱的胃部一陣痙攣。

      傅沛令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冷眼看著她喝盡一杯香檳。

      薄熒將空杯放回桌上,杯底和大理石桌面發出的清脆碰撞聲顯示出和她鎮定自若的微笑不一樣的情緒,薄熒看著傅沛令,笑著說:「怪不得楊澤重不願將照片賣給我,和傅總比財力,我這賣藝的戲子自然是比不過的。」

      「你非要這麼和我說話嗎?」傅沛令冷冷看著她:「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能救你的,只有我。」

      「救?我怎麼了,要勞煩傅總來救?」薄熒笑吟吟地說。

      「楊澤重不僅查到了你的出身,還收集到了你從未向北樹鎮福利院捐款的證據,這些東西一旦被他爆出,你知不知道你的人生就徹底毀了?」被薄熒無謂的笑容觸怒,傅沛令怒聲說。

      和傅沛令的怒容截然相反,薄熒的笑容越來越大,她像是聽到什麼極其可笑的笑話一般,甚至笑出了眼淚。

      在傅沛令的記憶裡,她從來沒有這麼放肆的笑過,即使笑,也是抿唇微笑,鮮少發出笑聲,可是眼前的薄熒笑得歪了身子,笑出了眼淚,還有那斷斷續續、毫無快樂的笑聲,從她身上透出的陌生和違和正在迅速打破傅沛令心中固有的印象。

      「……你在笑什麼?」傅沛令的心裡竄出一股火氣:「我沒和你開玩笑!」

      「我沒說你在開玩笑呀。」薄熒的笑在她臉上像潮水一般快速褪去,露出了底下真正的、如刀子般鋒利冷酷的神色,那抹明晃晃的水光還留在她的眼眶裡,只是傅沛令如今已經不再將它看作是笑出的淚水了。

      「只是有一點你說錯了,」薄熒說:「我的人生,早在很早之前就已經毀了。」

      「我可以幫你。」傅沛令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他的目光入木三分,仿佛要靠著這力度將他的話刻在薄熒心上:「你看看周圍,在你落難的時候,和你有過糾纏的男人現在在哪?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真正愛你的人是誰嗎?」

      薄熒沉默不語,仿佛在思考他的話語。

      她的肩膀被人握住,傅沛令沉痛而憤怒的面容映入她的眼簾。他強迫薄熒與他對視,那雙黝黑暗沉的眸子裡湧動著風雨欲來的陰雲,他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往外蹦字:「你還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五年了……為什麼你就不肯退讓一步?」

      「我一直在等你回心轉意,但是這一次,我不會再等了。」傅沛令狠聲說:「……當大眾知道你血管裡流著什麼血,他們還會相信你和孟上秋之間是清白的嗎?」

      「你睜開眼看看吧——除了我,還有誰能幫你?!」

      被傅沛令握住的肩頭傳來仿佛寸寸疼痛,可是薄熒冷漠的面容紋絲不動。

      她看著傅沛令,說出她曾向另一人問過的問題:「那麼,我要用什麼來報答你?」

      「你。」傅沛令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神色裡露著已經入骨、毫無理智可言的偏執:「……我所求的,從來沒有變過。」

      薄熒望著他,忽然一笑,冷酷的神色如冰雪消融,傅沛令被她耀目的笑容所懾,不由自主鬆了手上的力氣。

      薄熒拂開傅沛令的手,伸手拿起酒瓶,為面前的空酒杯注上了半杯香檳,璀璨的金色液體在玻璃酒杯裡激蕩,映著她纖細的手腕皓白如雪。

      「你來了這麼久,還沒有陪我喝上一杯。難道是改了主意,忽然覺得這種酒難以入口了?」

      薄熒慢慢地往自己的酒杯裡添加冰塊,接二連三被投入酒杯的冰塊很快壓過了酒液,在傅沛令狐疑的目光下,薄熒舉起盛滿了冰塊的高腳杯看向他。

      她勾著唇角,笑得淺淺的、柔柔的,仿佛一縷陽春三月的陽光。

      在她的笑容照耀下,傅沛令有片刻怔愣,他似乎想起了什麼,連狠厲的神色都緩和不少。

      他看著薄熒,心裡的苦澀和甜蜜一股接一股地冒出來,這是他半生的執念,是梗在他心尖的一根刺,是他痛苦和甜蜜的全部來源,每當他在無數個失眠的夜裡想起她,最先出現在腦海裡的永遠是最初心動的那一刻,少女在昏黃的路燈下為一個素不相識的癡呆老人裹緊自己的棉衣,即使她冷得臉色蒼白,臉上卻依然帶著溫柔的微笑。

      對被放任自流長大的他來說,那抹溫柔太過致命,橫亙了從相識至今的八年時光,即使在薄熒缺席的那五年裡,也不曾有一刻黯淡過,那抹冬夜裡柔弱的微光,伴隨著他從少年成長為一個男人,見證了他如何一步一步成為他少年時最為厭惡的言而無信、兩面三刀的大人。

      他曾信誓旦旦對父親說「不想成為和你一樣的人」,可是如今,他已經青出於藍,比他的父親更為冷酷、心狠手辣,他蛻去了很多東西,那抹微光卻依舊留在他的心裡,割得他血肉模糊。

      她對他是如此重要,重要到即使要折斷她的翅膀才能留下她也在所不惜。

      待傅沛令回過神時,他已經端起了面前的那杯香檳。他望著薄熒,嘴唇動了動,想要告訴她他們可以重頭再來,梗在心頭的話還未淌過舌尖,冰冷的香檳混雜著堅硬的冰塊就潑上了他的臉。

      傅沛令閉著眼,被冰塊砸過的疼痛遠遠趕不上從天堂墮入地獄的五內如焚,香檳從他顫抖的睫毛上滴落,仿佛眼淚。

      薄熒看著他剛剛柔和下來的臉在短短幾個眨眼間重新變得冷漠堅硬,再睜開眼時,他鐵青著臉,眼底只剩漫無邊際的冰冷。

      「敬你。」薄熒目不斜視地迎著傅沛令恨之入骨的目光,輕聲說。

      「薄熒——!」

      她的名字從傅沛令的牙縫裡擠出,他猛地抓住薄熒的手,逼近了她,他想問問,她的心是用鐵來做的嗎?無論是火燒還是水淹都動搖不了分毫,每一次,都能毫不猶豫地揮刀貫穿他的胸膛。

      一抹寒光止住了他的動作,傅沛令僵硬地看著橫在他和薄熒之間的那把小刀,就連怒火也被不敢置信的情緒給暫時冰凍了。

      這一次,薄熒輕而易舉地掙開了傅沛令的禁錮。

      「……你身上為什麼會有刀?」傅沛令的神色裡閃過一絲他自己也沒察覺得慌張,那慌張不是來自閃著寒光的小刀,而是來源於過往的認知被忽然推翻的無所適從,來源於眼前陌生的薄熒。

      「這個啊。」薄熒神色平靜地看了手中的小刀一會,揚著嘴角看向傅沛令:「……你猜?」

      傅沛令心驚膽戰地看著薄熒用轉筆似的漫不經心轉著小刀,寒光擦著她凝白纖細的指尖一遍遍飛逝而過又捲土重來,他害怕那刀光割破她的手指,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屏住了,直到薄熒俐落地抓住那把在她指尖不斷飛轉的小刀。

      隨著輕微的哢嚓一聲,薄熒將小刀折疊起來,扔進了提包。

      她拿著包站了起來,一如傅沛令走進包廂時的傲慢,她也借著地理優勢居高臨下地看著傅沛令。

      「就算我變成淤泥,也不會濺上你的褲管。」 她微笑著說:「求我?下輩子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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